燕詢借押送糧草之機,到行臺府行刺,剛推門進屋,就聽見一聲問“誰”,這一聲讓燕詢心中一下愣住,因爲是屋裡屋外,同時問到。兩聲問“誰”,說明不只是蕭珺察覺,屋外也有人看到燕詢。燕詢一腳已踏進門檻,轉身一看,還沒看清是誰,便有一塊石頭飛來。
“嗖!”的一聲,正打到燕詢頭上。院外扔石頭之人,正是晉王的太僕趙才,今晚正逢趙才值夜,趙才原打算從後院繞一圈,回去睡覺,沒想到正好看到燕詢推門。
趙才平時不戴佩劍,撿起一塊石頭便向燕詢投去。平時趙才專管晉王車架馬匹,臂力驚人,一塊石頭就砸到燕詢頭上。
燕詢心裡一慌,趕忙撤身,朝陰暗處跑去。“有刺客,有刺客!”趙才大勝呼叫,衆多侍衛揮刀衝入後院,燕詢躍身上了假山,準備逃走,一個身子輕的侍衛也跳到假山,兩個人打鬥了幾個回合,被燕詢踢下假山,燕詢越牆而逃。
護衛晉王的這些侍衛,要論輕功,多不如燕詢,況且有挎刀帶甲,追出沒多遠,燕詢便銷聲匿跡,逃出了魏州。
刺客逃走,行臺府上是亂成一遭,諸葛穎、張衡、蕭瑀、趙纔等人紛紛來到後院房中,蕭珺臉色凝重,面色如土,問道:“刺客可曾拿住?”
張衡道:“已經吩咐下去,正在全城戒嚴。”
“諸位覺得是何人所爲?”
諸葛穎道:“晉王素來與地方豪強秋毫無犯,不會有此恩怨。下官以爲定是燕詢派人行刺。”
張衡聽了點點頭,對蕭珺說道:“諸葛軍師說得不錯,魏州是腹地,不可能有北齊或突厥刺客。能謀刺的如此準確,應該是自己人做的。”
聽了衆人的推斷,蕭珺心裡暗自揣摩着,也料想到燕詢,燕氏父子早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沉思少時,蕭珺說道:“如果真是燕氏父子,眼下大敵當前,萬不可打草驚蛇。”
“遵命。”
等到了次日天明,青州運來的糧草全部交給魏州的兵士,燕詢及手下將士準備返回青州,諸葛穎等人前去送行。
臨別之時,諸葛穎對趙才說道:“你昨夜那一石頭,打到刺客什麼地方。”
“應是打到腦袋了。”
“過會兒,你可細看看燕詢都上有沒有青腫。”
“先生肯定是燕詢所爲?”
“若不是燕詢,晉王說過素與燕榮不和,我想燕詢必是刺客。”
兩人正在說話,只見燕詢已頂盔掛甲,外罩披風,走到近前,作揖道:“末將已運到糧草,即將告辭。”
諸葛穎等人還禮,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的趙才細細觀瞧,果然燕詢右眼眉端有一塊青腫,像是剛剛打傷。
燕詢帶着人馬一路遠去,諸葛穎、趙纔回到府上。衆人見了蕭珺,趙才說道:“方纔臨別之時,燕詢眉端果然有一塊青腫,刺客必是燕詢。”
“那爲何要行刺王妃?”張衡問道
諸葛穎摸着鬍子說道:“燕詢不是行刺王妃,而是想刺晉王。”
“此事必須早報晉王。”蕭珺道。
“王妃放心,下官即刻啓程,押糧前往幽州。”諸葛穎道。
“有勞諸葛大人。”
諸葛穎離開府上,點齊魏州府的一千兵士,過了午時,押解糧草,返回幽州。這纔是:
自古內鬥多恐慌,虛驚一場促軍糧。
揚鞭塞北長驅入,回首中原久望鄉。
諸葛穎押解着軍糧一路北上,到達幽州大營。晉王楊廣、總管陰壽、屈突通、屈突蓋、陰世師等衆將紛紛出營門,迎接糧草隊伍。
諸葛穎翻身下馬,作揖行禮:“啓稟晉王,七百車軍糧已經運到。”
楊廣拉住諸葛穎的手:“糧草運到,真如久旱逢甘雨,快快帳中敘話。”
衆人一起來到中軍大帳,衆人圍坐,諸葛穎說道:“此去青州,燕榮居心不良,強徵民糧,敗壞晉王聲譽。”
“哼!”楊廣雙眉倒立,怒上眉間:“本王就知道燕榮不懷好意。”
“殿下,燕榮之子燕詢,還曾行刺王妃。”
“什麼?”
衆人大驚,愕然的目光一齊望着楊廣,陰壽問道:“殿下與燕榮有何過節?以致大敵當前,自相構害。”
“唉,一言難盡。”
看着楊廣還帶着稚嫩的臉龐,知道楊廣心裡憋火,也不好多問。楊廣想起在幷州府燕榮欲非禮蕭珺之事,楊廣就怒火填心,難以言表。
可是如今身在軍中,楊廣還是略微壓了壓心中怒氣,“大敵當前,本王還是摒棄前嫌吧。”
楊廣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一個人回了寢帳。
眼看夜幕降臨,晉王的寢帳依舊燈火晃晃,正在巡營的諸葛穎,便去了寢帳,輕輕掀開帳門。
“諸葛先生?”
“殿下,這麼晚還沒歇着?”
楊廣兩眼無光,壓抑着情緒默不作聲,諸葛穎問道:“殿下心裡莫非還在忌恨燕榮?”
“燕榮這廝幾次三番,欺負本王年少,此仇此恨,我豈能不報!”
諸葛穎作揖道:“殿下息怒,如今討伐黃龍府迫在眉睫,望殿下切莫計較個人恩怨,耽誤了戰事。”
“嗯。”楊廣點了點頭,用手一撥,展開了案几上的地圖,“先生催糧之時,我已與衆將商議過,大軍直搗黃龍府。”
諸葛穎笑了笑:“如今糧草充足,殿下的戰機已到。”
楊廣連夜傳下將令,次日天明,命全軍開拔,楊廣、陰壽統領大軍直逼黃龍府。
黃龍府的探馬,飛奔回城,高寶寧得了快報,是心急火燎,傳衆將官商議對策。大將趙修羅心想,前番中計被俘,心裡窩囊,正好藉此時機一雪前恥,趙修羅主動請戰,言道:“修羅原爲先鋒,直搗隋軍,以雪前番被俘之辱。”
高寶寧和盧昌期遞了個眼神,高寶寧說道:“隋軍士氣正旺,修羅將軍最好先避其鋒銳,以免重蹈覆轍。”
“這……”趙修羅一時說不上話。
高寶寧道:“我命祖英伯爲先鋒,點齊三千人馬迎戰;命趙世模爲後隊,率三千人馬接應。”
二將領了軍令,退下點兵,唯有趙修羅心裡憋屈,憋着個大嘴,低頭不語,高寶寧假惺惺扶着趙修羅的肩膀說:“修羅將軍何必在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意氣用事反倒不穩。”趙修羅只得忍氣,難以開口。
先鋒祖英伯率領三千馬步軍,出了黃龍府,直奔西南,路途不遠,便遠遠開間隋軍已開赴而來。隋軍先鋒名叫薛曜,胯下一匹照夜獅子馬,身着柳葉甲,頭戴烏金獅子盔,手持魚鱗金背刀,也率三千人馬,迎面而來。
兩軍相遇,狹路相逢。祖英伯一見隋軍,不容分說,揮舞金攥雙鳳刀,直取薛曜,薛曜也舉刀應戰,二人糾打一起,大戰二十個回合,祖英伯回馬一刀,薛曜躲閃不及,命喪馬下,隋軍兵馬一看,便喪膽三分,慌忙敗退而去。
薛曜與祖英伯打了二十多個回合,倒也耽擱了一會兒時間,隋軍後隊人馬都已停步等候。忽然前面敗兵紛紛撤回,陰壽一看便知不妙,對楊廣言道:“定是先鋒被誅。”
果然一個校尉跑到跟前,報道:“啓稟晉王千歲、總管大人,先鋒官薛曜戰死。”楊廣看了一眼左右,問道:“誰人能戰?”
屈突蓋言道:“待末將前去交鋒。”
屈突蓋催動五花追風馬,揮動橫水槊,直奔衝來。這時祖英伯立馬陣前,正得意洋洋,一見屈突蓋策馬而來,祖英伯道:“先鋒已死,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哼!”屈突蓋道:“你算個什麼鳥東西,竟敢在此汪汪。”
祖英伯聞聽大怒,揮動大刀,催馬殺來,屈突蓋毫不畏懼,策馬應戰,二人盤殺一通,不過十個回合,屈突蓋一槊挑死祖英伯。這纔是:
威震隋唐英名在,誰人不識屈突蓋?
直搗黃龍斬荊棘,鐵騎蕩蕩掃塵埃。
隋軍旗開得勝,人心大震,屈突蓋揮舞大槊,高聲喝道:“北齊殘兵,何足掛齒,給我殺!”屈突蓋催馬在前,衆兵士緊隨其後,把北齊兵衝的七零八落,一鬨而散。
此番北齊兵大敗,落荒而逃,在後隊接應的趙世模剛剛趕到,一看敗兵後撤,便問道:“爾等何事驚慌?”
有兵卒答道:“先鋒祖英伯被殺。”
“啊!”趙世模心想,祖英伯是高寶寧的心腹大將,他若兵敗豈不是塌天之禍,我即便拼殺也是送死,況且前番趙修羅被俘也沒被加害,都是中原人,何必跟着高寶寧,整日給給突厥賣命。
趙世模生性膽小,思來想去,對手下言道:“隋軍必有大將前來,祖英伯尚且不能阻擋,倘若丟了黃龍府,難道跟着突厥去遊牧不成?”
一聽這話,黃龍府的兵士多是漢人,世代種地耕田,哪有願意跟隨突厥遊牧的,紛紛說道:“願隨將軍左右。”
“我欲投靠隋主,返回內地,有願意跟隨者一起投誠,不願跟隨者,自回黃龍府,等待與隋軍決戰。”
衆兵士紛紛要求倒戈,歸順隋朝,趙世模大喜,率領兵士一同前往隋軍陣前,倒戈歸降。楊廣、陰壽聞聽北齊主將趙世模率兵歸順,親自相迎,趙世模懷抱頭盔,單膝跪倒,言道:“隋主天威,三軍將士望而生畏,今願放下兵戈,傾心歸順。”
楊廣翻身下馬,扶起趙世模,對衆人言道:“各位兄弟,不必放下兵器,黃龍府尚在高寶寧之手,本王願與諸位,直搗黃龍,驅走胡虜。”歸順將士不無歡呼,調轉刀槍,開赴營州黃龍府。
祖英伯被誅、趙世模半路倒戈,消息傳到黃龍府,氣得高寶寧火冒三丈,怒不可解。趙修羅在一邊看的着急,上前言道:“主公勿躁,末將願帶兵出戰。”
高寶寧心中一抖,心想萬一趙修羅也倒戈,該如何是好。軍師盧昌期在一旁言道:“隋軍攻城拔寨不在話下,但千里奔襲卻不是強項,不如棄黃龍府,而去投奔契丹。”
高寶寧長嘆一口氣,說道:“我本欲殺回中原,復辟齊國,沒想到連黃龍府都保不住,反要遠走他鄉,投奔異族。”
趙修羅道:“城中尚有兩萬餘衆兵馬,且能固守數日,一旦離開黃龍府,只恐一去難返!”
軍師盧昌期一心想投奔契丹,便叮囑道:“修羅將軍前番被俘,隋軍不肯傷害,即便再次被俘,依舊平安無事;可主公一旦被俘,必死無葬身之地。”
這句話讓高寶寧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想,盧昌期說的有道理,自己和趙修羅處境不同,便傳令左右衆人,收拾輜重,帶上家眷,一同逃往契丹。這才引出:
棄家亡國走荒涼,三軍不振思故鄉。
塞北譁變終做亂,自有人心去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