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皇后是個朝堂上的強勢女人,隋文帝楊堅又一貫懼內,這次獨孤皇后網開一面,主動給堅守一夫一妻制大半輩子的隋文帝納個妃子,隋文帝是既得便宜又賣乖。隋文帝身邊五十九歲的獨孤皇后,換了絕色傾城,年方二十五歲的陳叔宣,那真是天壤之別,讓隋文帝大喜過望,陳叔宣遂由陳尚儀封爲陳美人。
老夫少妻,恩愛相伴,無話不談,一連數日,忘乎所以。這夜雲雨歡愛之後楊堅嘆道:“朕沒想到年老之時,還有叔宣相伴,今生無悔矣。唯有一事,讓朕糾結於心,放心不下。”
陳叔宣問道:“陛下還有何事顧忌,何不說出來,讓臣妾幫着分解煩惱?”
“蜀王楊秀,前日來信,歷數新太子之罪,爲楊勇叫屈喊冤,三個兒子都是朕的骨肉,讓朕着實爲難。”
陳叔宣一聽,蕭珺平日待我不薄,若是將此事隱瞞,只恐日後楊廣太子難保,便安慰楊堅說道:“偏聽則暗,兼聽則命,陛下還是多多聽聽朝中議論,再做安排。”
雖說隋文帝楊堅心中擔心此事,但由陳叔宣枕邊吹風,只得暫且將此事拋到腦後,只顧得雲雨歡悅。
次日,太子妃蕭珺入宮看望獨孤皇后,獨孤皇后病情一日甚過一日,已有彌留之樣。見蕭珺跪在牀前,獨孤皇后才略有精神,獨孤問道:“陳美人伺候皇上可好?”
“母后放心,陳美人久經母后調教,伺候陛下處處到位,無有不妥之處。”
獨孤皇后盯着蕭珺,言道:“皇上和叔宣幾天沒來了,哀家活着也多餘了。”
蕭珺道:“母后何出此言?尚有孩兒日日陪伴。”
“哀家知命了,自知大限將到,衆多兒媳之中,唯有你最賢良,身世非凡,又吃苦耐勞,日後當多做太子表率,輔佐他榮登至尊,振國興邦。”
“孩兒自會效仿母后,輔佐太子。”
婆媳正在攀談,忽然聽見有人到來,原來隋文帝與陳貴人前來寧安殿探望,隋文帝再見獨孤皇后,老兩口如舊情復燃,老淚縱橫。
這時一旁的陳叔宣拉着蕭珺衣襟到偏殿而來,蕭珺心中疑惑,便問道:“美人叫我何事?”
叔宣道:“昨夜聽皇上告我要事,蜀王楊秀正爲廢太子之事鳴不平,歷數新太子罪過,只恐皇上老糊塗了,聽信讒言。太子妃早作準備,以防皇上廢立太子,重蹈覆轍。”
蕭珺聞聽此言,臉色大變,言道:“那美人替我侍候母后,我立刻回東宮。”
蕭珺急匆匆回到東宮,太子楊廣一見蕭珺臉色慌張,便問緣故。蕭珺便把陳叔宣所說之事,一一告知。
楊廣躍然起身,雙手倒背,來回踱了幾步,對蕭珺言道:“自古以來,兄弟之爭,多是刀兵相見。這楊秀自幼雄心勃勃,勝過楊勇,早晚必成後患。”
蕭珺道:“殿下不過兄弟五人,如今大哥楊勇被廢,三弟楊俊病故,只剩四弟、五弟,皇室日漸趨弱,也並非好事。”
楊廣一笑,反問道:“愛妃以爲本宮何人,少幾個兄弟便做不了太子?無論抵禦突厥,平定北齊殘餘、討伐南陳,收復嶺南,還是大治江東,著書立作,弘揚佛法,哪有本宮辦不到的事。楊秀之事,決不可拖延,以免被老四蠱惑了父皇。”
說罷,楊廣便往外走,蕭珺追上,拉住楊廣問道:“殿下要去哪裡?”
“本宮去見楊素。”
“聽臣妾一句良言,萬不要害了老四,以免殿下背上欺兄害弟的名聲。”
楊廣點了下頭,說道:“愛妃所言有理,本宮自有分寸。”言罷,楊廣便去命趙才準備車攆,去見楊素。
越國公楊素正在府上寫詩,聽說太子造訪,趕忙整好衣冠出門迎接。楊素把太子楊廣請到府上,楊廣如閒庭信步便來到正堂,一看桌案之上,寫有詩歌,便近前細讀:
漠南胡未空,漢將復臨戎。飛狐出塞北,碣石指遼東。
冠軍臨瀚海,長平翼大風。雲橫虎落陣,氣抱龍城虹。
橫行萬里外,胡運百年窮。兵寢星芒落,戰解月輪空。
嚴鐎息夜鬥,騂角罷鳴弓。北風嘶朔馬,胡霜切塞鴻。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長安邸,來謁建章宮。
楊廣讀後,大爲讚賞:“國公所做的五言,氣勢磅礴,一氣呵成,欽佩不已呀。”
“太子過獎,微臣下月即將出徵塞北討伐突厥,所以臨行之前,有感而發。”楊素又問楊廣:“太子光臨寒舍,所爲何事?”
楊廣與楊素各自坐下,楊廣言道:“自從本宮繼任太子以來,蜀王楊秀處處爲楊勇鳴不平,只恐楊秀想幫助楊勇復辟太子位。”
“那殿下是如何知道此事?”楊素問。
“乃是美人陳叔宣服侍父皇之時,親耳所聞。”楊廣道
楊素一聽心中一陣翻騰,暗想我親自緝拿楊勇,一旦皇上爲楊勇平反翻案,楊勇豈能饒過自己,楊素想到這裡,言道:“太子放心,臨行之前,微臣奏上一本,決不讓楊秀構害太子殿下。”
楊廣大喜,指着桌案上詩詞問道:“國公所做詩詞,取做何名?”
“詩名《出塞》。”
“本宮甚是喜歡此詩,不知可相贈否?”
“太子若是賞識微臣詩詞,微臣幸甚不已,定當相贈。”楊素道,楊廣對楊素詩文是大加讚賞,楊素把這卷詩詞卷好,贈與楊廣。
又過兩日,右僕射楊素即將離京,臨行辭別君王,楊素帶着寫好的奏章,來到宣文殿御書房,此時陳叔宣正在一旁陪侍,楊素施禮拜過,上呈參劾蜀王楊秀,隋文帝楊堅看了看奏章,指着問道:“國公參劾蜀王,這楊秀有何罪過?”
“蜀王楊秀在遠在川中,窮奢極欲,暴虐無常,殘害百姓,甚至車馬袍服,效仿天子,有謀篡皇位之心。”楊素道。
“哦?”楊堅聽說兒子如此目無法紀,心裡有些遲疑,覺的是自家的事情,便轉臉去看宣華夫人,宣華說道:“蜀王離京多年,傳回來問詢一下,也是應當。”
“嗯。”楊堅點了點頭,對楊素說道:“傳旨徵召蜀王楊秀,入宮覲見。”
楊素反倒裝出一臉焦慮,說道“陛下,蜀王在川中二十年,擁有雄兵十萬,不可妄動。”
“依愛卿之見,如何徵召。”楊堅道。
“恕臣直言,就寫獨孤皇后病危,召蜀王探視,方可騙過楊秀。”
隋文帝覺得這事犯不着哄騙自己的親兒子,心裡對楊素的話不是十分信賴,但是陳叔宣左右幫襯,隋文帝的耳朵根子就軟了下來。
“好吧,就依此計。”隋文帝說。
越國公楊素心中暗自得意,只要召回蜀王楊素,此行便是有去無回。
自古疏不能間親,奈何嫵媚亂君心。
若非美人耳邊顧,豈能糊塗騙家人。
天子詔書快馬送遞,遠在川中的蜀王楊秀,得了詔書,是心中着急,準備回京。楊秀有名軍師,名叫萬智光。
萬智光乃是蜀王府的賓客,擅長計謀。一見楊秀拿着詔書着急,便勸慰楊秀:“蜀王殿下,楊勇被廢,東宮易主,政局突變,不宜前去。”
“母后病危,身爲兒臣,豈敢不往?”
“新太子楊廣人面獸心,一旦入京,定囚困殿下,不可不防。”
楊秀掂量一番,說道:“母后素來疼我,只要能見母后一面,本王即刻請皇后懿旨返回,也爲時不晚。”楊秀不聽萬智光勸阻,離開了西川,乘船沿江而上,直奔關內,看望獨孤皇后。
到了京師,隋文帝楊堅知道蜀王楊秀歸朝,而心裡正爲越國公楊素所參奏的罪行,十分氣憤。早朝之時,蜀王楊秀入宣文殿拜見天子。拜謁禮畢,隋文帝故意刁難,一語不發,蜀王也不敢起身。隋文帝見百官無事啓奏,便傳旨退朝。
而楊秀跪了半天,不知父親爲何不理自己,便轉往後宮。楊秀剛到門口,便見後宮已有戒備,當值一將,二十歲的年紀,身高八尺有餘,面若銀盆,八字眉間,二目炯炯,鼻正口方,頭戴紫金獅子盔,身着魚鱗鑌鐵甲,腰挎寶劍,此人正是東宮侍衛將軍獨孤武都,楊秀萬沒想到楊廣早已命獨孤武都把手宮門。
獨孤武都是獨孤皇后的堂侄,楊廣派他把手後宮門院,誰也難以挑理。楊秀言道:“本王接萬歲詔書,知母后病危,特來探望,還望將軍給個方便。”
獨孤武都道:“皇后有令,任何不得入內,殿下莫要爲難本官。”楊秀一聽,心中又怒不敢言,再三說明,獨孤武都執意不許。楊秀無奈只得回驛館歇息。
到了次日,蜀王楊秀又入宮覲見天子,楊堅並未上朝,在宣文殿外等了一早也不見早朝。只見大理寺少卿楊約緩緩而來。正值此時楊素已隨軍北伐突厥,尚書省的旨意便由楊約代爲行事。
楊約一見蜀王楊秀,拿出一道詔書,楊秀一看趕忙撩袍跪倒,楊約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蜀王楊秀,久居川中,性情殘暴,驕奢*,殘害百姓,目無法紀,特命蜀王宮外反省,待罪候旨。欽此。”
楊秀聽了這道聖旨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進京問罪,悔恨不聽軍師萬智光之言,不得已只得待罪候旨。
楊秀已入宮兩天,宮裡的丫鬟、太監們也有傳聞,很快便被病牀之上的獨孤皇后得知,此時伺候左右的正是太子妃蕭珺。
獨孤後此時已病入膏肓,對着蕭珺只是顫顫問道:“昨晚聽聞蜀王回京,爲何不來見我?”
蕭珺心中緊張,知道獨孤皇后身處彌留,心中心中疼愛楊秀,一旦被皇后見了,必會赦免返回西川,便壯着膽子違心說道:“蜀王脾氣火爆,羣臣敬畏,整日宴請,抽不開身。”
“快去傳他,哀家只想見蜀王一面。”
“母后稍等,孩兒去喚蜀王。”蕭珺離開牀榻,站在門口侍奉的正是貼身丫鬟蕭敬嫣,蕭珺說道:“你且伺候皇后,只可哄騙周旋,萬不可讓人去傳蜀王。”說罷,蕭珺離開了寧安殿。
蜀王楊秀在宮中廂房捱過一夜,到了第三日,隋文帝楊堅才命人傳蜀王覲見。楊秀進了宮殿,一見楊堅,趕忙跪倒,請罪言道:“兒臣身爲藩王,有負國恩,不能奉法,罪當萬死。”
隋文帝怒道:“秦王楊俊糜費財物,朕以父道訓之。楊秀殘害百姓,當以君道繩之。”四皇子蜀王楊秀隨即被廢爲庶人,幽禁冷宮。獨孤皇后至死也沒能再見到蜀王楊秀一面,這纔是:
越公奸計害蜀王,挑撥楊家父子傷。
隋主老來多猜忌,枉自叫屈盡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