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賀若弼因直言相諫,觸怒天子,被打進死囚牢。朝中百官當堂不敢頂撞,但過了午時,不少官員結伴入宮,替高熲、賀若弼兩位老臣求情。
一行七八個大臣直奔御書房,雖說都是一起來,但是官場上人心未必一致。此時隋煬帝的臣子之中,已經分作三派,一派是關中派,都是在關中、隴右土生土長的西北官員,以蘇威、宇文述、薛道衡、張衡等人爲主,是朝中最大的一派臣子;第二派是江東派,以裴蘊、虞世基等人爲首,多數是從陳國歸順過來的臣子,勢力不如關中派,但是凡事政見一致,自有主張;第三派是江南派,都有樑國情緣,忠於蕭皇后,又稱後黨,勢力最小,例如蕭琮、諸葛穎等人。
三派之間,唯有江南派政見溫和,政見穩重,少有牴觸。但是關中臣子和江東臣子就大不一樣,畢竟地域文化差距大,政見多有不和,有官場的地方就有黨爭。而這次高熲、賀若弼被抓,在官場上來說,對關中派是一個不小的折損。
虞世基、裴蘊兩個人都是江東人士,官居要職不跟着求個情,臉面上說不過去,但表面上跟着來求情,心裡卻暗自叫好。主要求情的還是蘇威、薛道衡、張衡、衛文升等人,都是關中人,自然要替高熲、賀若弼說句好話。
御書房的香爐獨自冒着青煙,隋煬帝楊廣獨坐在龍椅上,鼻子裡氣的直冒粗氣,氣得連午飯也沒吃下,一個幾個大臣來求見。隋煬帝問道:“諸位愛卿一起前來,莫不是爲高熲、賀若弼講情吧。”
衆人之中,蘇威年長,又德高望重,作揖安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高、賀二人雖說言語犯上,也是赤誠一片,還望陛下念及往日功勞,將功折罪。”
“哼,他們有功之時,朝廷都已封賞,如今有罪,豈有將功折罪之理?”
蘇威蹭了蹭身旁的張衡,御史大夫張衡畢竟是陪同隋煬帝一起長大的發小,張衡作揖道:“陛下,高熲、賀若弼也是有年紀的人了,萬一在牢中有個好歹,只恐勿使陛下北上殺諫臣的惡名,陛下三思啊。”
“寧使朕背殺臣之名,勿讓朕做誤國之事。”
蘇威道:“琉求晚收回個一年半載,怎麼會讓陛下做成誤國之事呢,陛下言重了。”
“不必多說,今日放縱,只恐日後更加目無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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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關中大臣,互相看看,當着皇帝的面兒有口難言。
“退下吧。”
隋煬帝絲毫不留情面,蘇威、張衡等人只等悻悻而歸,幾位大臣出了御書房,失望而去,裴蘊、虞世基走到御書房門口,虞世基一下子站住腳步,裴蘊跟着虞世基身後也停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隋煬帝見其他大臣已走,這兩人駐足不動,問道:“兩位愛卿還有什麼事?”
虞世基、裴蘊又走了回來,虞世基說道:“陛下,方纔守着諸位臣公,微臣有句話不好當面直說。”
“哦?愛卿但講無妨。”
虞世基和裴蘊會意了一下眼神,虞世基道:“臣以爲高熲、賀若弼身爲老臣,目無天子,欺君罔上,敗壞官風,誹議朝政,若不依法嚴辦,只恐後人效仿。”
裴蘊也道:“臣請附議。”
且不說這話語輕重,單是誹議朝政一句,就說到了隋煬帝的心裡。虞世基最愛惜自己的官位,專揀皇上愛聽的說。
看着隋煬帝臉上露出一絲認同,虞世基繼而說道:“臣聽說當年高熲曾經是廢太子楊勇一黨,只怕死灰復燃,仇恨難平……”
“別說啦。”隋煬帝一擺手,對裴蘊說道:“高熲、賀若弼誹議朝政,罪不可赦,盡皆處死,不得有誤。”
“臣遵旨!”裴蘊、虞世基故意激怒隋煬帝,藉機剷除高熲、賀若弼這關中一黨,這纔是:
忠臣諫言出分歧,黨爭暗中除異己。
朝中兩派本同族,只因天生在各地。
高熲、賀若弼以誹議朝政被論罪處死,朝野震驚,河間王楊弘回京這幾日沒上朝,就出了這麼大的事,自己到覺的顏面無光,畢竟事情起因是爲了爭取修造戰船的銀子。
隋煬帝對老王爺還是敬畏三分,叔侄二人也沒太多拘束,各自坐下,隋煬帝談了口氣說道:“朕殺高、賀二人也是不得以而爲之,收復琉求,完成統一,是朕的夙願,大勢所趨。既然已經開戰,琉求可以不了了之,但大隋不能就此罷手。”
楊弘道:“那挪用長城勞夫的餉銀,對徵用的百姓未免太苛刻殘酷了。”
隋煬帝說:“用就用了吧,既不是被朕揮霍,也沒有貪官貪贓,老百姓替朝廷擔點擔子有何不妥。朕是大隋天子,總不能挨個給百姓作揖致謝去。”
楊弘作揖道:“既然皇上如此看重收復琉求,老臣即刻返程。”
隋煬帝笑了笑,坐起身來說道:“皇叔回去之後,無論成敗,都要再打一仗,不要讓琉球國覺的詔安不成就沒事了。”
“老臣遵旨。”
“第二批撥付四百萬兩,皇叔打算怎麼用?”
楊弘作揖道:“老臣準備取嶺南木材,在義安打造戰艦,再派部將陳棱前往義安操練水軍,等到全部戰船造好,揚州、義安南北發兵,圍剿琉求。”
“好,朕準皇叔在江南各地徵調木材,專事專奏,全力準備收復琉求。”隋煬帝擲地有聲,信心百倍,河間王楊弘立刻領旨離京,趕赴揚州。真可謂:
隋唐英雄顯能臣,河間王爺奉聖君。
盡忠兩朝隋主願,費盡肝膽老臣心。
河間王楊弘出行,隨從護衛有三千馬步軍,沿途頗受沿途州府禮遇,一路之上快馬加鞭,不過多日就到了舒州(今安徽潛山)。
眼看夜色將晚,河間王楊弘問道:“嚮導官,這是到了何地?”
嚮導官道:“前面便是潛山縣。”
楊弘往前望了望,說道:“陳棱。”
“末將在。”
“速去潛山縣,讓當地安排食宿,今晚本王在此過夜。”
“遵命!”
副將陳棱帶了幾個侍衛,快馬加鞭,先趕到了潛山縣。此時將至傍晚,縣衙的衙役已經準備關閉縣衙大門,正巧陳棱等人趕到。
“休要閉門,本將要見縣令!”
看門的衙役打眼一看,爲首之將,身高七尺有餘,青黃臉面,劍眉豹眼,留着八字小胡,頭戴騰雲鎦金盔,身着方葉連環甲,腰挎寶劍,此人正是副將陳棱,字長威,廬江襄安人,官居武賁郎將。
“這位軍爺從哪裡來,來我縣衙有何要事?”
“我乃河間王爺麾下武賁郎將陳棱是也,老王爺今晚要在潛山縣食宿,快命你家縣令準備酒飯,出城迎接!”陳棱隨手拿出通關牒文,扔給衙役。
陳棱說話聲如洪鐘,氣勢奪人,一看就是做武將的出身,當差衙役不敢怠慢趕忙拿着牒文去見縣令。
這潛山縣的縣令名叫張鎮周,看過通關的牒文,又交給了衙役:“陳棱人吶?”
“已去迎接王駕了。”
“依照律令,安排驛館便是。三千馬步軍自有軍糧,本縣不可負擔。”
衙役猶豫了一下,問道:“老爺,這可是王駕千歲,安排驛館未免有些怠慢。”
張鎮周道:“河間王威名,本縣自然知道,可是王爺麾下這幫侍從,個個飛揚跋扈,無視地方官員,若是再高接遠迎,吃拿卡要,不知道要糟踐多少。”
“萬一王爺怪罪.......”
“責任全在本縣,你們怕什麼?”
“小的明白。”
等河間王的催馬進了縣城,只見十幾個衙役氣喘吁吁來應河間王,陳棱一看潛山縣縣令連來都沒來,一把揪起一個衙役問道:“你家縣令,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不迎千歲的王駕?”
衙役嚇得哆裡哆嗦,戰戰兢兢答道:“我家縣令說了,按照律令禮法,安排河間王驛館歇息,自有驛館夥計招待。”
“放肆。”
陳棱氣得火冒三丈,河間王楊弘摸了一下鬚髯,說道:“沿途而來,各郡縣都禮讓三分,爲何潛山縣如此無禮,你去看看。”
陳棱二次來到潛山縣縣衙,一腳踹開縣衙大門,高聲怒道:“縣令何來?縣令何在?”
只聽有人問道:“堂堂縣衙,有冤擊鼓,安敢在此喧譁?”
“某家河間王千歲麾下,狗頭縣令快快來見!”
只見從縣衙大堂一旁的長廊下,走出一人,身着官袍,頭戴烏紗,年紀三十歲上下,白麪尖頰,略有鬚髯,兩眼盯着陳棱,走到近前,此人正是潛山縣縣令張鎮周。
“我乃潛山縣縣令,你身爲軍差,怎敢如此無禮。”
“啊呸!你個區區芝麻官,也不看看今天是誰的王駕,竟敢如此無禮,我先讓知道知道厲害。”陳棱跟隨河間王多年,又是武將出身,也蠻橫慣了,二話不說,一個箭步上前,就伸手去抓張鎮周,
張鎮周身子一閃,右手一把抓住陳棱手脖子,陳棱又伸左手,張鎮周另一隻手跟上擋住,二人一較力,“哎呀”,陳棱一驚,沒想到這個白麪縣令竟然還是個習武之人,讓人着實吃了一驚。
陳棱撥開張鎮周手臂,揮拳邊打,張鎮周甩掉烏紗,接招迎戰,二人不容分說就在縣衙院子裡打鬥起來。
二人赤手空拳,這邊一個犀牛望月,那邊來個惡虎掏心,互不相讓,連兩旁的衙役和王駕侍衛也看的目瞪口呆。搏鬥十幾個回合,不分上下,陳棱暗想沒發覺這張鎮周竟不是個文弱之輩,卻身懷一身好武藝。
二人正在憨鬥,只聽一聲悶吼:“都給孤家助手!”兩人定睛一看,正是河間王楊弘來到。這纔是:
深藏不露武藝多,不打不知有絕活。
潛山縣中藏猛虎,河間王駕存斗羅。
二虎相爭無高下,棋逢對手弈難博。
殘陽夕照雙雄會,小小縣令志難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