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瓜一進大殿,眼珠子還沒看過來,便被屈突蓋一腳踹進殿中,隗瓜身縛綁繩,狼狽的從大殿裡爬起來,
隋煬帝看着低頭不語的隗瓜,說道:“你擡起頭來,讓朕瞧瞧。”
隗瓜帶着幾分鄙夷的眼神,瞅着隋煬帝和蕭皇后,說道:“大隋皇帝要殺要剮,無須多言。”
“朕要是殺了你,那八九千丁零族子民怎麼辦?”
“唉……”隗瓜長嘆一聲,“子民全被俘獲,我只能一死而已,又能奈何?”
隋煬帝站起身來,走下丹陛,這觀風行殿的大殿比宮裡的宣文殿要小的多,隋煬帝幾步走到隗瓜跟前,打量一番,隋煬帝說道:“爲了丁零族的子民,朕放你回去。”
“嗯?”隗瓜心中一驚,左右文武將官也倍感意外,交頭接耳,私議紛紛。隗瓜問道:“皇上此話當真。”
隋煬帝輕蔑的笑了一下,說道:“屈突蓋,給他鬆綁。”
屈突蓋看了看楊廣的眼神,二話不說,立刻給隗瓜鬆了綁繩,
隋煬帝轉身走上丹陛,對大殿上所有人說道:“朕此次興兵西進,是要問罪吐谷渾,打通絲綢之路,經營西域。丁零族的子民,爲吐谷渾所逼迫,有情可原,朕不忍奴役,通通釋放!”
一席話說道隗瓜疑惑萬分,屈突蓋用手捅了一下隗瓜,叮囑道:“你這賊子,還不快快謝恩。”
隗瓜手捂胸口說道:“謝大隋皇帝不殺之恩……”
話音未落,隋煬帝說道:“朕只想讓你明白,如今丁零族與朕交戰,只死了三個人兩匹馬一頭牛,此時歸順爲時不晚,倘若依舊執迷不悟,那纔是後患無窮。”
隗瓜陷入一陣沉默,深吟不語,屈突蓋又用手捅了一下隗瓜,說道:“你這賊子,不會是嫌死的少吧?”
“哦……不不不……”隗瓜看着隋煬帝,近前一步問道:“皇帝陛下,果真願意放過丁零族子民?”
隋煬帝道:“朕封你爲部族首領,依舊守着你這湟水。”
隗瓜這才雙膝跪倒,叩謝天子,口中說道:“隗瓜願率湟水部子民,歸順大隋皇帝。”
衆人大喜,隋煬帝走到隗瓜跟前,說道:“隗瓜,朕讓你認識一個人。”
“誰?”
隋煬帝伸手拉過那牙,說道:“在你之前,歸順大隋的東夷洞主。”
一個東夷首領、一個西海首領,兩人原本相隔萬里,互不相識,卻讓隋煬帝拉到一起,煬帝對隗瓜說道:“一場打鬥,你失去了一位堂哥,若是看到起朕,朕以後就是你的兄長。”
屈突蓋一旁說道:“陛下,這禮遇太重了吧。”
“不重。”隋煬帝道:“二位跟我來。”
一東一西兩位部族,便跟隨隋煬帝去了偏殿,那裡已經備下酒席,隋煬帝把兩個部族首領邀請到一起,步入酒宴,共商歸順統一。這纔是:
煬帝經略貫東西,恩威並濟勢披靡。
放馬荒原入西海,造船海角並東夷。
隋煬帝收降了湟水部丁零族首領隗瓜,大軍休整一日,二十萬大軍又整裝待命,湟水畔的土關下,一條長案擺好,桌案上擺着一個羊頭、一束青稞,一盆馬奶。臨行之前,隋煬帝要用盛大的結拜儀式,安撫湟水部首領隗瓜。
案子前面一口香爐擺好,左右各有一個火盆,冒着滾滾青煙,隋煬帝楊廣帶着那牙、隗瓜,一起來到桌案前,文武衆大臣跟隨身後。
隋煬帝點燃三柱高香,插入香爐,帶着那牙、隗瓜一起跪倒,隋煬帝說道:“今日蒼天福佑,朕楊廣與西海、東夷二位首領結爲兄弟,各守邊陲,永不相負。”
正議大夫諸葛穎走到桌案邊,拿出一篇寫好的誓文,展開讀到:
“蒼天悠悠,盟誓千秋。結義金蘭,恩怨罷休。
西海東夷,俱屬九州。供奉炎黃,並駕封侯。
秦皇寸光,漢武少謀。今我隋主,東西並收。
上隨天意,下平民憂。止戈爲武,既往不咎。”
讀完誓文,隋煬帝、那牙、隗瓜三拜天地,成爲結義兄弟。那牙、隗瓜又拜楊廣爲兄長,楊廣扶起二人,說道:“今日起,朕封那牙爲東夷候,隗瓜爲西海候,享受朝廷俸祿,爲大隋永鎮守邊陲。”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那牙、隗瓜二人再次跪倒謝恩。
這時,先行官慕容三藏催馬來到,翻身下馬,向隋煬帝奏道:“啓奏皇上,先行官宇文述大人請旨,三軍待命,請旨出征。”
“准奏,出征!”
隋煬帝走到觀風行殿跟前,又對隗瓜叮囑道:“朕要帶着那牙走了,從此以後,你湟水部不必再給吐谷渾納貢稱臣,只有朕是你的皇兄,免你們部落十年貢賦。”
“多謝皇上,隗瓜披肝瀝膽也不辜負陛下隆恩。”
“嗯。”隋煬帝點了點頭,登上了觀風行殿,統率大軍向西挺進。
吐谷渾部原本是北方鮮卑族的部落首領,南北朝年間吐谷渾帶領所屬部族,率領歷經遷徙,落戶在西海荒原,從此這個部落便被人稱之爲吐谷渾。多年來靠着劫掠河西走廊,逼迫西域進貢,打家劫舍,迅速從西海荒原上發家致富。吐谷渾都城在伏埃城已經聚集了大量人口,日益繁華,大量的西域幫國,部族部落成了吐谷渾的交易對象。
吐谷渾部的汗王複姓慕容,名叫伏允,正在自己的王宮裡飲酒作樂,一個宮使急匆匆跑到宮中,氣喘吁吁闖入寢室。汗王伏允正喝的半醉,倒在獸皮寶座上酣睡。
伏允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驚醒,破口喝道:“什麼事大驚小怪,冒冒失失?”
“啓稟汗王,隋軍昨日收復湟水部,揮師西進,朝伏埃城而來。”
“什麼?”伏允一個軲轆翻身起來,問道:“湟水部有隗氏兄弟鎮守,馴養猛牛禿鷲,威震草原,怎能被隋軍收復?”
“在下只知道隗不羣戰死,隗瓜投降,其它不知。”
“哼!”慕容伏允在寢室背手來回踱了幾步,指着宮使說道:“快傳本汗旨意,命吞天大將慕容太陽出兵迎戰。”
“遵命!”
吐谷渾的吞天大將名叫慕容太陽,因爲出生在日出之時,便取太陽爲名。吐谷渾部兵馬向東行進,二十萬隋軍一路西進。
隨着隋軍距離伏埃城越來越近,茫茫西海,漸漸呈現出另外一番景象,草原豐美,牛羊遍佈,與狹長的湟水河相嵌,遠處碧空白雲,天地相接,有後人作詩稱讚爲證:
極目青天日漸高, 玉龍盤曲自妖嬈。
無邊綠翠憑羊牧, 一馬飛歌醉碧宵。
宇文述、慕容三藏兩個先鋒,放馬踏青,正悠然愜意,忽見前方行來一支人馬,鐵蹄隆隆,殺氣騰騰,劃破了西海草原的安寧與寂靜。
隋軍與來者相持駐足,只見對方爲首一將腰粗膀寬,身材魁梧,紫黑麪堂,濃眉虎目,蒜頭鼻子,粗髯大口。頭戴七星花額盔,身披鎖子大葉甲,胯下一匹紫燕騮,手中一杆五股烈焰託天叉,此人乃是吐谷渾的吞天大將慕容太陽。
慕容三藏早有預料,自從楊廣向吐谷渾部下了戰書,大隊人馬長驅直入,卻不見吐谷渾一兵一卒。今見迎戰敵兵,慕容三藏大喜,對長子慕容遐言道:“建功立業正在此時。”
慕容太陽一看對方先鋒旗幟,上書“慕容”二字,問道:“來將通名。”
“我乃隋主麾下副先鋒官慕容三藏是也!”
太陽言道:“我吐谷渾乃慕容氏後裔,將軍也是慕容之後,五百年前乃是一家,爲何替隋主出兵,與同姓宗族自相殘殺?”
“我乃燕人,你乃狄虜,時過境遷,豈能再論同宗同族!西域自古爲中原大朝藩屬,吐谷渾靠劫掠河西走廊,佔據西海,自立爲國。我主爲打通西域,率二十萬天兵征討,命你主早早歸順,免得戰火重燃。”
“呸!”慕容太陽怒道:“西海乃我吐谷渾所有,豈能拱手相送,先吃我一叉!”
慕容太陽催馬來戰,小將慕容遐喊道:“父帥壓陣,孩兒前往。”慕容遐提槍迎戰,攔住慕容太陽。
二人交相廝殺,盤打一起,大戰十幾回合,慕容遐才知不是對手,催馬便撤,老將慕容三藏一看愛子受欺,立刻揮舞亮銀槍,拍馬出戰,攔住慕容太陽。走馬換將,慕容太陽看慕容三藏人到中年,心中輕敵,大戰十個回合,一個不留神,便被慕容三藏挑落馬下,一命嗚呼。
宇文述一看慕容太陽被誅,立刻傳令擊鼓進兵,左右隋軍一起殺出,吐谷渾部的兵士大敗而逃。
慕容三藏旗開得勝,快馬報至中軍,此時楊廣與皇后蕭珺正在觀風行殿之中,等候前敵軍情,得了捷報,大喜不已,楊廣傳下將令,命二十萬大軍直奔伏埃城。
隨軍旗開得勝,大軍直奔伏埃城,眼看吐谷渾都城近在眼前,決戰指日可待,楊廣遂命三軍原地駐紮,犒賞三軍,準備與吐谷渾展開決戰。
皇上楊廣、皇后蕭珺在宮帳之中,擺下盛宴,衆將官分列兩廂,衆人正舉杯暢飲,只見小將慕容遐匆忙來報:“啓稟皇上、皇后,探子來報,吐谷渾大將吐納率騎兵三萬,向我大營奔馳而來。”
衆人一聽,四座無聲,莒國公蕭琮言道:“吐谷渾兵力不戰上峰,又無險可守,調遣騎兵前來,必是謀求突襲。”
隋煬帝問道河間王:“皇叔以爲,誰可出戰?”
楊弘“薛世雄、段文振通曉西北騎兵習慣,可命薛、段二將連夜交戰。”
“好。”楊廣道:“朕命薛世雄、段文振各率一萬五千馬步軍,連夜迎敵,不得有誤。”薛世雄、段文振二將當堂領旨,點兵出營。
趁着夜色茫茫,薛世雄、段文振率兵西進,走到半路,遠遠望去,已見遠處吐谷渾騎兵的星點火光。薛世雄問道:“雖然兵力相當,畢竟我軍馬匹不足,夜戰騎兵,文振可有良策賜教否?”
段文振道:“騎兵出戰,力求速戰速決。可命步兵火弩阻敵,騎兵突然偷襲,必能制勝。”
薛世雄點了點頭,傳來二子。這兩個兒子一個叫薛萬均、另一個叫薛萬徹,隨父親帶兵多年,驍勇善戰。薛世雄言道:“我與段將軍用火弩阻敵,你二人率三千騎兵,埋伏坡地之後,見火弩沖天,延坡衝下,一鼓作氣。”
薛萬均、薛萬徹領命,點齊三千騎兵,前往坡地埋伏。段文振吩咐備好火弩,步兵列陣待戰。
過了好一陣工夫,果然有一路吐谷渾騎兵輕跑而來,大將吐納見隋兵陣前燈火通明,又多是步兵,對麾下衆人將士言道:“隋軍果然早有防備,奈何皆是步兵,焉能阻擋我吐谷渾鐵騎?”
一個副將言道:“一側坡地,青蒿高長,若埋伏一支人馬,如何抵擋?”
吐納看了看一側的坡地,言道:“青蒿雖多,但我騎兵一蹴而就,便可破敵,伏兵衝下之時,我等早已離去。”
吐納傳下將令,衆騎兵一字排開,奔襲殺來。薛世雄見馬蹄飛奔,喊殺聲起,立刻下令放箭,只見上千支火弩映空射出,吐納的騎兵紛紛被射落下馬,停滯不前。
那邊亂箭齊發,藏在蒿草之中的薛萬均、薛萬徹見時機已到,各自披掛上馬,號令道:“火弩沖天,正是建功良機,爾等隨我殺出!”霎那間,三千騎兵順坡而下,直搗吐谷渾騎兵而來。真可謂:
三千鴉兵如天降,西涼鐵騎不曾防。
飛奔衝殺撕戰陣,尖峰突破露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