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閻紅兒眼裡,宇文化及等人是奸臣,但凡想刺殺宇文化及的臣子便是忠臣,但是蕭珺看慣了世態炎涼,深知麥孟纔等人要刺殺宇文化及,最終目的還是爲了江東派的利益。
蕭珺說道:“紅兒還小,你不知道這其中黨爭有多殘酷,麥孟才、沈光都是江南人士,一旦刺殺宇文化及成功,咱們娘倆就要被江東派掠回揚州,江東派的臣子就要反戈一擊,殺戮關中派的臣子。到時候,你我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說。”
“哦……是奴婢愚昧。”
蕭珺撫摸着閻紅兒的手,安撫道:“哀家何嘗不想脫離苦海,可是咱娘仨自身難保,如今皇綱已亂,已不在乎正邪之分,只在乎靠誰能活命。即使給使營能殺宇文化及,可還有宇文智及、司馬德戡、令狐行達、乃至數萬驍果將士呀。”
“奴婢明白了。”閻紅兒靠在身側,蕭珺撫摸着閻紅兒的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只能借一百給使營的人頭,讓十萬驍果軍送咱回關中。”
聽了蕭珺這一番訓誨,閻紅兒這才恍然大悟。
蕭珺讓閻紅兒把宇文化及侍衛傳來,貼身侍衛名叫陳謙,來到太后宮帳,拜見了皇太后,躬身問道:“太后喚來末將,不知有何差遣?”
“哀家爲何不見大丞相?”
“回稟太后,丞相帶着幾個侍衛,在附近山中打獵。”
蕭珺招了招手,把陳謙喚到近前,低聲說道:“速去告知大丞相,今晚二更恐有叛軍行刺。”
陳謙一愣,倒吸一口涼氣:“幸有太后提醒,我速去稟告。”
宇文化及與幾個造反的將領,沿途無事,一起打獵。盡興之餘。侍衛陳謙匆匆而來,宇文化及問道:“有何要事?”
陳謙道:“太后讓在下密報丞相,軍中有人謀反。”
衆人一驚,互視一眼,化及問道:“何人謀反?”
“給使營謀反。”陳謙道。
“原來是江東派這幫餘孽!”宇文化及翻身下馬,和幾個將領席地而坐,圍成一團,化及言道:“各位將軍也都聽到了,前幾日沈光還信口雌黃,聽從本相差遣,沒出三日便圖謀不軌,當定計殺之!”
令狐行達道:“本將即刻點兵,立馬抄了給使營。”
“將軍莫急。”宇文智及道:“丞相剛剛主持政事,人心未穩,若不人贓俱獲,只恐軍心變亂。”
行達問:“那如何人贓俱獲?”
智及道:“給使營不過數百人,若是謀反,必先圍攻中軍大帳,不如今晚就在中軍帳設下伏兵,守株待兔。”衆人大喜,宇文化及便用智及之策,佈下伏兵。
回到軍中,宇文化及便到中軍大帳睡覺,睡過一個下午,眼看夜色降臨,宇文化及傳令熄滅周邊火把,換成一套士兵裝飾,溜出中軍大帳。
司馬德戡、宇文智及、令狐行達,裴虔通各率一隊精兵藏於中軍四周帳篷之中,兵士每人口中銜草,寂靜無聲。
等了少許時間,一陣腳步輕聲,遠遠出來,麥孟才、沈光、錢傑三人率百餘名給使營的兵士,來到中軍轅門,把守轅門官軍只有四五個人,見給使營人多,便攔住問道:“大丞相已歇息,不可驚擾。”
麥孟才二話沒說,拔刀就把官軍砍倒,帶兵直接進了中軍大營。錢傑帶着幾個悍卒提刀入帳,帳中卻無一人。錢傑言道:“不好,中計也。”
話音未落,只聞一陣嘈雜,四下營帳衝出數千驍果軍,火把通明,刀槍相對。宇文智及披甲跨馬,攔住去路喝道:“你等是要謀刺丞相否?”
麥孟纔等一看,中了埋伏,知道事已泄露,紛紛拔刀相對。沈光喝道:“我等皆是先帝忠臣,豈能與你這謀逆賊子共事,事已至此,寧求玉碎,不爲瓦全!”
“江東賊子,豈能饒你!”宇文智及一聲喝令,四下驍果兵揮刀而上,給使營與驍果營混戰一起,自相殘殺。真算得:
本是禁軍內外營,叛逆愚忠兩難清。
暗影火光照月落,亂世混戰破寂寧。
一場激戰,給使營寡不敵衆,麥孟才、沈光、錢傑盡皆戰死。宇文化及遠遠望見叛軍剷除,大爲喜悅,傳令準備酒菜,要與皇太后共飲慶祝。
御廚把宇文化及打獵所獲獵物,做成佳餚,擺到宮帳之中,蕭珺看着碟碟珍饈,問道伺候的小太監:“這麼晚了,又備酒菜,莫不是大丞相又有幸事?”
小太監道:“今夜給使營作亂,大丞相英明神武,剷除叛軍,還說太后當記頭功。”
“給使營全完了?”
“回稟太后,全軍覆沒,一個活口沒留。”
蕭珺本性不是好殺之人,與給使營的將士也無仇怨,可是爲求自保,不得不出賣義士,取悅宇文化及,心中頓感酸楚,忍不住淚花迸出。
只聽帳門作響,宇文化及滿面喜悅,來到宮帳。齜牙咧嘴做到蕭珺跟前,一看蕭珺懷有心事,便問道:“美人爲何不悅,莫非爲我擔驚受怕?”宇文化及一把摟住蕭珺,哄慰道:“叛軍盡斬,我這毫髮未傷,全賴太后相助。”
蕭珺心懷憎恨,又只能順水推舟,違心獻媚道:“臣妾方纔聽說中軍大亂,爲大丞相擔驚受怕,幸好丞相用兵如神,方得安心。”
這一席話說的宇文化及大爲高興,端起酒杯便讓蕭珺陪酒,蕭珺獻媚挑逗,哄得宇文化及服服帖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見宇文化及已有幾分酒力,蕭珺說道:“大丞相擁立新君之夜,不知哪位英雄仗義出手,縊死先帝。”
“司馬德戡當爲頭功!”宇文化及挑着大拇指,對司馬德戡讚不絕口。蕭珺一聽是司馬德戡動手,將仇恨埋藏在心,表面上依舊甜言蜜語唬弄宇文化及。這才引出:
醉酒道出元兇謀,蕭後密計上心頭。
難忘先皇非命死,只等挑撥復舊仇。
十萬隋軍將士一路北上,行至彭城(今江蘇徐州),大軍停滯不前,擔任先鋒官的正是元禮,元禮匆忙而來,對宇文化及言道:“瓦崗軍封住前面水路,大船無法前行。”
衆將都在左右,宇文化及道:“既然水路不通,不如就改陸路。”
司馬德戡說道:“後宮輜重不計其數,全賴船載;雖說可走陸路,但是禁軍車馬不足,不如把金銀散發給宮人,遣散回家。大丞相率兵輕裝而進,用兵靈便,方爲上策。”
衆人聽了,也是連聲讚許,唯有宇文化及心中犯了嘀咕。他暗自心想,後宮的美女,可以享受不盡;皇室的珠寶,集天下之精華,搜之不易;有財有色,哪裡捨得拋棄。宇文化及貪心不足,便對衆將說道:“美人珍寶,乃先帝所留,不忍拋棄。不如徵調民車,載着宮人珍寶。”
司馬德戡勸說:“大丞相本當順應民心,若強徵民車,必遭抱怨。”
“我乃丞相,徵用民車,百姓就當供奉,否則威嚴何在?”宇文化及不屑一顧,衆人萬沒想到,宇文化及暴徵民財,絲毫不亞於昏君暴君,這纔是:
暴君蒐羅民膏日,奸相強徵牛車時。
只爲珍玩美人在,百姓哀怨誰人知?
宇文化及傳下令去,命驍果兵士在彭城四周,搜刮民宅,徵用百姓牛車。三天時間,強徵了多達兩千乘。隋宮的金銀珠寶還未卸船,兩千乘牛車就已經坐滿了宮娥美人和文武大臣,宇文化及一看牛車不夠,極爲惱火,附近十里八村也蒐羅邊了,就這些牛車。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還是二弟宇文智及當起了狗頭軍師,智及道:“兄長勿慮,何不把後軍押糧的馬車用來運金銀珠寶,命兵士每人背十天口糧,如此算來,車便夠用。”
宇文化及一聽,喜上眉梢,大誇二弟,立刻傳令照辦,司馬德戡勸道:“大丞相只照顧美人、珍寶,卻讓將士揹負十天口糧,千里行軍,只恐將士們心中抱怨。”
“哼!”宇文化及道:“關中老家路途尚遠,背些口糧有何抱怨?誰在亂言,以軍法從事!”身邊衆人一看宇文化及息怒無常,便不敢再說,只好照辦。
大軍走陸路,隊伍臃腫,行進緩慢,司馬德戡麾下將士更是抱怨,慢慢吞吞,拖延在隊伍最後走了一天。晚間安營紮寨,宇文化及又命蕭珺陪侍,還傳來十多個宮娥一同飲酒,寶帳之內說笑熱鬧。
忽然帳門打開,司馬德戡幾步邁進帳中,宇文化及帶着幾分醉意問道:“本相今晚與太后共度良宵,將軍若是閒來無事,不如與衆宮娥一同飲酒?”
司馬德戡瞅了一眼蕭珺,又看看左右宮娥,說道:“車輛承載宮人,將士揹負軍糧,營中已有人心生抱怨,還望大丞相體諒兵士。”
“這又有何不妥?誰在胡言,就當禍亂軍心論處。”宇文化及道。
司馬德戡一聽,恨不得火冒三丈,守着衆宮娥,沒好當面反駁,只是甩袖出了宮帳。蕭珺坐在一旁,看着司馬德戡背影,仇家相見分外眼紅,心中對楊廣懷念萬分,便對宇文化及說道:“臣妾之見,抱怨的未必是將士,或許就是司馬德戡。”
“嗯?”化及問道:“何以見得?”
“若不是司馬德戡率兵擁戴,大丞相怎能有今日?如今司馬德戡依舊手握重兵,拿着手下將士要挾大丞相,臣妾怎能看不出來。”蕭珺話裡藏針,對宇文化及眉目傳神。
宇文化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拍了一下大腿說道:“若非美娘提醒,我竟看不出司馬德戡的心思,明日我便削他的兵權。”
蕭珺靠在宇文化及肩上,附耳說道:“臣妾害怕,司馬德戡尚敢縊死先帝,只怕有朝一日,也會謀害丞相,臣妾還有何依靠?”
這一番挑唆痛訴,讓宇文化及心中大爲顧忌,對蕭珺說道:“美娘放心,我定會爲娘娘除去心中恨,剷掉腹中瘤,司馬德戡成不了氣候。”
“丞相切記,雖說先下手爲強,只怕後下手遭殃。”蕭珺依偎宇文化及懷中,更讓宇文化及惡由心生。
到了次日,行軍北上,宇文化及與宇文智及馬上閒聊,化及說道:“司馬德戡自持兵多,出言無禮,縊死楊廣之時,毫不手軟;若殺你我,更不在話下。”
智及一聽此言,頓時領悟:“兄長之意?”
“早早除掉司馬德戡,以絕後患。”宇文化及道。
司馬德戡早已厭煩宇文化及,帶着兵馬拖延在後。宇文智及佯裝打獵,帶着一隊親兵走到後軍,對司馬德戡說道:“前方山林,方纔有鹿出沒,不如打只野鹿,今晚下酒。”司馬德戡不知是計,邊隨口答應,跟着宇文智及前往林中。
剛到林中,宇文智及尾隨到司馬德戡身後,對手下人使了個眼色,忽然一個親兵猛撲司馬德戡,將其壓倒在地,司馬德戡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幾個悍卒就摁住司馬德戡,將其五花大綁。旁邊幾個跟隨侍衛,還未來得及動手,也被紛紛拿下。
司馬德戡怒斥道:“大膽賊子,意欲何爲?”
“司馬德戡!死到臨頭,還不知罪?”宇文智及言對麾下言道:“今奉皇太后懿旨,緝拿弒君真兇!”隨之揮手,左右兵士將司馬德戡押解而去。
得知司馬德戡被拿下,宇文化及傳令將其押至御輦跟前。宇文化及坐立馬上,對蕭珺說道:“太后謀害先帝的元兇已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