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寧陵縣周邊隔三差五丟小孩,也讓縣裡的民間傳言越來越多,再好的羊肉也壓不住人肉,麻叔謀吃人肉的事也傳了出來。
怎知麻叔謀已聽到風聲,反而不以爲然,依舊我行我素,使得陶榔兒父子拐殺小孩,更是膽量大增,肆意妄爲,已成當地禍患。家有小孩的老百姓,便拿麻叔謀的外號麻胡子嚇唬小孩,時間長了傳播成了“麻猴子”。
衛文升、裴蘊二人來到豫東寧陵縣,裴蘊問道:“人言可畏,衛大人查案,可有端倪?”
衛文升道:“丟失孩子衆多,周邊必有屍首掩埋。先尋陶家四周,新鮮翻動過的泥土。”
裴蘊立刻派人,便裝打扮在陶家院外,四處搜尋,果然發現有多處翻動過的土地。子夜時分,四處寂靜,衛文升、裴蘊帶人連夜挖掘,果然發現多具,殘缺小孩屍骨,慘狀令人觸目驚心。
回到禁軍大營,營帳之中,點燃一支燭燈,衛文升、裴蘊、來護兒各自坐下,商議對策,裴蘊言道:“陶氏父子,殘害幼童,證據確鑿,可命寧陵縣衙,立刻緝拿。”
衛文升道:“那緝拿麻叔謀的事……”
裴蘊道:“麻叔謀督管開河,手握兵馬,不是幾個差役就可緝拿,就請來護兒將軍率禁軍去往開河大營,緝拿麻叔謀。”
三人商議已定,分做兩頭,來護兒率領禁軍前往豫東開河大營,裴蘊、衛文升前往寧陵縣衙。
先說寧陵縣,縣令名叫吳楷,當着一方父母官,本是高枕無憂,這日一早起牀,忽然一個衙役急匆匆跑來,說道:“老爺,朝中來人了。”
“啊?何人?”
“據說是工部尚書衛文升,司隸大夫裴蘊。”
“好大的來頭,快快迎接。”
吳楷趕忙換上官袍,出門迎候,工部尚書衛文升、司隸大夫裴蘊二人下馬,直入府衙。衛文升請出聖旨,吳楷一看有聖旨在此,趕忙率三班衙役跪倒。
衛文升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開河以來,寧陵縣連出命案,孩童失蹤,欽命工部、刑部聯手查案,沿途郡縣當奉旨刑事,抗旨不尊,就地革職。欽此。”
吳楷趕忙言道:“二位大人,不知要查哪家疑犯?”
“寧陵縣陶榔兒。”
吳楷心中一愣,想到陶榔兒最近成了麻叔謀的紅人兒,反到顧忌起來,說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這陶榔兒憑着一手蒸羊羔,已成了開河都護麻叔謀的好友,連卑職也敬讓三分吶。”
“哼。”衛文升道:“你想抗旨麼?”
“不敢不敢,卑職立刻召集差役捕頭,供二位大人調遣。”
寧陵縣衙門的差役、捕頭召集一起,統有裴蘊指揮,直奔陶榔兒宅院,破門而入,二話不說,緝拿了陶氏父子,並張榜全縣尋找遇害孩童。真可謂:
罪惡自刨罪惡深,爲官不糾枉爲人。
驚天大案有幾許,只爲開河亂紛紛。
再說麻叔謀整日吃人肉,補得的是神清氣爽,早已不記得病痛。正在府上玩鳥,忽然一個家丁慌慌張張跑來,神情驚悚,麻叔謀問道:“何事驚慌?”
“大事不好,陶榔兒父子被衛文升抓了。”
“哼!”麻叔謀怒道:“衛文升算個什麼東西,給本督備馬,我要他當面對質。”
話音未落,又見一個家丁慌慌張張跑來,言道:“老爺出事了。”
“又有何事?”
“司隸大夫裴蘊就地傳旨寧陵縣衙,率寧陵縣衙役、府兵,在全縣搜索小兒死屍;朝廷派了大將軍來護兒正往豫東開河大營而來,要繳開河都護的兵權。”
“啊?”麻叔謀知道大事不妙,對兩個家丁說道:“你二人速備快馬,去東都告知越國公楊素,讓他出面阻止。”兩個家丁忙的不知所措,又匆匆忙忙前往洛陽。
麻叔謀點起府上一百名侍衛、旗排軍,剛出豫東大營。正見大將軍來護兒也到了豫東大營。
麻叔謀與來護兒偶遇豫東大營,麻叔謀知道事情不妙,假惺惺抱拳言道:“開河都護麻叔謀見過來大將軍。”
來護兒瞅了一眼麻叔謀,毫不留情言道:“左右將麻叔謀拿下!”此言一出,驚煞四座,此時豫東大營的兵卒已經出了轅門,三下兵馬互不信服,麻叔謀的侍衛見來護兒的人要動手,拔出腰刀,準備出手。
“且慢!”麻叔謀道:“這裡可是我豫東大營,來將軍好歹也得先禮後兵纔是。”
來護兒拿出天子詔書,舉在手中,對衆人言道:“皇上有詔,麻叔謀督開運河,殘害百姓,嘗吃人肉,聞所未聞,今傳御前禁軍就地緝拿,回京問罪。”
聞聽此言,麻府侍衛和豫東營卒,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只見一個校尉,揮刀上來直奔來護兒劈來,這人身高足有九尺,膀大腰圓,力氣驚人,乃是麻叔謀旗排軍校尉金德明,危機時刻,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嘡啷”一聲,擋開金德明的腰刀,一個少年揮劍交手。
這少年不是別人,乃是來護兒的小兒子,六子來整。來整人有八尺之高,身形矯捷,武藝高強,面如銀盆,朗目雄光,內穿白袍,外罩軟鎧,擋出一劍,讓金德明退後兩步,二人交手六七個回合,金德明便被來整一個穿喉,刺中哽嗓,噴血斃亡。
金德明一死,嚇得其它兵士無人敢上,這才嚇得麻叔謀趕忙跪地求饒,來護兒理也不理,將手一揮,左右便拿下麻叔謀,押回京師問罪。
過了數日,麻叔謀、陶榔兒、陶萬均被押到京城問罪,案子證據確鑿,陶榔兒父子殘殺幼童,已尋到屍首二十七具,陶榔兒招出麻叔謀掩蓋罪惡,收受陶氏賄賂之事。麻叔謀又是楊素的得力干將,自然官官相護,少不了供出楊素強徵百姓的惡事。
麻叔謀東窗事發,臨近百姓夾道稱賀,人心大震。唯有在洛陽負責營建東都和開挖運河的楊素,心中最爲焦慮,麻叔謀在任期間,多有不法之事,都是靠着賄賂越國公楊素才逍遙法外。自從麻叔謀出了事之後,楊素就整日坐立不安,知道麻叔謀早晚供出自己,只能深居簡出,閉門謝客。
正在爲難之時,楊素之子楊玄感從京城而來。父子相見,趕忙把楊玄感叫到書房,楊素問道:“我兒此行,可有打聽到皇上什麼風聲?”
楊玄感道:“二叔前日買通了個小公公,聽說這次麻叔謀被捕,是蕭皇后極力撮合,衛文升、裴蘊纔敢徹查的。”
楊素一聽,又不經意的摸自己的羊角鬍子,思量再三,言道:“趕緊爲我研墨,老夫該上奏請辭了。”
楊玄感問道:“父親百官之首,爲何辭官?”
“老夫請命開河,就是爲了遠離京師,避開蕭皇后,恐怕這次蕭皇后饒不了老夫”
“父親當年連太子楊勇都不畏懼,難道就怵頭這蕭皇后了?”
“唉,皇上身邊就兩個女人,一個皇后,一個宣華夫人,滿朝都知道,蕭皇后一心巴結宣華夫人,合手輔佐君王,她們不宮鬥,咱就沒法見縫插針,爭不得也鬥不得。”
楊玄感這才明白,越國楊素寫好辭呈,交予長子楊玄感,命其立刻返回京城,代爲地上辭呈。真可謂:
後宮同心情意深,奸雄無縫難插針。
自古漁翁得利者,皆是河蚌互相吞。
衛文升查明此案,麻叔謀的若干供詞已揭發出越國公楊素的衆多罪行,衛文升不敢耽擱,寫好了奏章,便去奏報天子。沒想到一連兩日入宮,卻見不到隋煬帝。
偏逢此時一個熟悉的小太監,正好回宮,衛文升便打了個招呼,問道:“敢問小公公,本官連日求見陛下,爲何遲遲不見皇上身影?”
小太監答道:“衛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平日多在平陽宮陪宣華夫人。要是要緊的奏章就先送御書房吧,估計隔上三五天,皇上就能御批。”
“哦……多謝小公公。”
衛文升得知這消息,只能先把奏章遞入御書房,回去等候天子御批。
隋煬帝一連幾日在平陽宮,這讓皇后蕭珺也覺得煩悶孤獨。蕭皇后閒來無事,便隨意走到御書房,看着壓了幾天的奏摺,便隨手翻閱起來。
看了這道奏疏,未想到楊素主持營造東都,署理開挖運河,縱容麻叔謀等人橫徵暴斂,致使百姓遭殃,是越看越氣。不由得把奏摺摔到龍書案上,義憤填膺之餘,偶見龍書案另有一份奏疏,署名楊素呈奏。
原來楊玄感帶着父親楊素的奏章也遞到了宮中,但楊玄感官職偏低,尚不能隨時入宮覲見皇上,所以並不知道楊廣整日居在平陽宮陪伴宣華夫人,而是依照慣例送往寧安殿御書房。蕭珺打開楊素的奏疏,上面寫道:
“吾皇萬歲,自開皇以來,臣服侍兩朝君王,南征陳國,東討民賊,北定突厥擾邊,西平漢王叛亂。又修仁壽宮室,營建東都洛陽。半世戎馬,賞賜至極,今臣已老邁,風燭殘年,叩請陛下恩准,放臣高老致士,頤養天年,以求善終。”
看了楊素的辭呈,蕭皇后更覺得楊素是奸猾之輩,心中義憤難平。這時隋煬帝楊廣回到寧安殿,蕭珺見皇上回宮,起身問道:“陛下在平陽宮多日,宣華夫人身體可有好轉?”
“如同往常,未見好轉。”
夫妻二人閣中對坐,蕭珺呈上兩份奏章,言道:“麻叔謀等人已供出吃人之事,令人髮指;越國公上章請辭,叩請告老致士。”
“皇后怎麼看此事?”
蕭皇后道:“楊素爲取悅陛下,不惜殘害百姓,麻叔謀更是嗜血成性,此二人互相勾結,欺君害民,只恐讓陛下背上千古罵名。即便楊素功勳卓著,也功不抵過,理當法辦。”
“唉。”楊廣長嘆了口氣,言道:“麻叔謀立刻腰斬處死,無需多說;不過楊素可非同一般,畢竟是我大隋的擎天得力柱,架海紫金樑,即便是朕也不能輕易撼動。”楊廣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又道:“即便上了辭呈,朕若不挽留,反倒讓大臣們看不起朕。”
蕭皇后道:“既然陛下已知道楊素的累累罪行,若無動於衷,只恐還會生出什麼亂子來。”
隋煬帝道:“此事不如這樣,麻叔謀、陶榔兒等人,依據律法,該斬就斬,對於楊素嘛再等等,朕早晚法辦他。”蕭皇后也點了點頭。
數日之後,殘害孩童的麻叔謀、陶榔兒、陶萬,被押赴刑場,一律問斬,唯有牽連此案的越國公楊素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