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威威五十萬,草原高聳觀風殿。
馬步三軍齊頭進,縱橫塞北振威嚴。
隋煬帝五十萬大軍出塞入草原,讓塞北各部盟競相參拜,無不威服,衆人跪拜之時,唯有一人褐發藍眼的首領直視蕭皇后甚至忘了拜謁。
“諸位首領平身吧。”隋煬帝說了這麼一句,衆人紛紛起身,眨眼的時間也沒注意到這個叩拜的人。啓民可汗上前一步,右手捂心說道:“往北不遠,就是大利城,奴在牙帳已備下大禮,恭候聖駕。”
“請可汗引路。”
“遵旨!”
一個簡單的儀式,隋煬帝、蕭皇后一起回到觀風行殿,跟隨啓民可汗趕往大利城,那個窺視蕭皇后的年輕男子也消失在人羣之中。雖說這異域男子舉止無禮,但是初到草原,蕭珺也沒好意思當面訓斥。
觀風行殿來到大利城,所謂城池,也不過是築起圍牆而已,城內依舊是突厥族的帳篷。工部尚書宇文愷早已爲隋煬帝準備了一個巨大的寶龍宮帳。一到大利城,宇文愷便安排軍士搭起寶龍宮帳,比啓民可汗的牙帳不知大出多少倍。
隋煬帝、蕭皇后出了觀風行殿,蕭皇后便往女卷牙帳看望義成公主;而隋煬帝則進了寶龍宮帳,會宴各部盟首領。
啓民可汗率各部盟首領汗王獻上美酒羊肉,隋煬帝斟滿杯中酒,說道:“朕此次遠走塞北,一來是看望各部首領汗王,二來朕要看望義成公主,畢竟兩國和親,突厥稱臣,我們是一家人,先有親情,纔有友情。”
衆首領汗王連聲稱讚,啓民可汗說道:“奴等自從向大隋稱臣,塞北多年已無戰亂,如今碎石鋪路恭迎皇上。此次北巡,皇上走到哪裡,奴等就把路鋪到哪裡。”
啓民可汗說話不會拐彎抹角,直來直去,又恭恭敬敬,這讓隋煬帝十分高興,三杯酒下肚,隋煬帝詩興大起,對衆人說道:“今日能會盟塞北諸侯,自古郡王能有幾人?即使漢武帝也未能如此,快爲朕取筆墨來。”
旁邊的太監端上筆墨,隋煬帝站起身來,興甚至極,揮筆寫下一首《雲中受突厥主朝宴席賦詩》,詩曰:
鹿塞鴻旗駐,龍庭翠輦回。
氈帳望風舉,穹廬向日開。
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
索辮擎羶肉,韋韝獻酒杯。
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臺。
一首五言詩,使得衆汗王連聲稱讚,紛紛起身對隋煬帝一拜再拜,各表忠心,敬畏的五體投地,而隋煬帝自比漢武帝,志得意滿,孤傲不已,依舊把酒言歡,不做細說。
隋煬帝在寶帳大宴衆汗王,而蕭皇后則去往女眷牙帳,看望義成公主。義成公主是隋文帝的女兒,隋煬帝的親妹妹,開皇十九年爲了蕃漢和親,遠嫁突厥,成爲啓民可汗的汗妃。
啓民可汗和義成公主是老夫少妻,此時啓民可汗已經六十多歲,而義成公主不到三十歲。蕭皇后與義成公主相見,姑嫂是互恭互敬,公主也準備了草原上的酒宴爲蕭皇后接風洗塵。
姑嫂二人剛滿上一杯酒,蕭皇后就發現旁邊伺候的幾個人之中,就站着迎駕之時,窺視自己的那個異域男子。
蕭皇后見這男子眉來眼去,往自己這邊窺視,便對義成公主說道:“那個大鼻子的奴才,今天跑前跑後也算辛苦,這是何人?”
義成公主對那人喊道:“處羅,還不見過皇后娘娘。”
那個叫處羅的男子趕忙,走過跪倒用一口生硬的漢話,跪地拜道:“處羅拜見皇后娘娘。”
義成公主命人給處羅賜坐,對蕭皇后道:“這便是啓民可汗的二王子處羅。”
蕭皇后想想啓民可汗的模樣,雖然與中原人略有不同,也沒像處羅這樣子一副純西域人的長相,就問道:“哀家看這胡兒怎麼和啓民可汗長的差這麼多?”
義成公主道:“啓民可汗膝下三子,全部是原配所生,原配汗妃是個西域女子,長得赤發碧眼,這二王子長相就隨了那西域女子。”
蕭皇后點了點頭說笑道:“原來小姑一嫁到草原就做了三個孩子的繼母”義成公主也陪着嬉笑起來。
……
隋煬帝在大利城住了兩日,決定沿長城一線東巡,五十萬大軍護送觀風行殿,而啓民可汗親自率突厥騎兵護駕隨行。
隋煬帝楊廣對啓民可汗的恭敬之情,頗爲滿意,時而觀望草原,時而吟詩弄墨,十分得意,但是皇后蕭珺卻心裡像揣着個兔子一樣,自從被那處羅大膽窺視,心裡總覺十分別扭。
隋煬帝似乎看出皇后心事,問道:“皇后這兩天有什麼難言之事,總是沉默不言。”
蕭皇后想了想說道:“前日初到大利城,臣妾見到一個怪人。”
“什麼怪人?”
“啓民可汗的二王子處羅總是盯着臣妾窺視,弄得臣妾好不自在。”
“還有如此狗膽包天的人?皇后何不早說?”
隋煬帝頓時龍顏生怒,二目圓睜,蕭皇后道:“皇上息怒,當着義成公主的面,臣妾怎好當面翻臉?”
“說得也是,本來朕對突厥部就不放心,沒想到還真有膽大無禮的。”
“臣妾覺得陛下不必爲此時遷怒於處羅,大隋和突厥打了多年的仗,好不容易和平了,不可因爲這點無禮之舉,傷了大局。”
隋煬帝嘆了口氣說道:“不滿皇后,朕開始對突厥並不放心,路上就考慮修戰道,加強抵禦;到了大利城,看着衆汗王一片忠心,朕覺得可以省心;可是聽皇后這麼一說,朕又不放心了。”
隋煬帝想了一通,便傳旨下去命蕭琮、宇文述、虞世基、諸葛穎幾個人覲見,幾個人趕忙進入觀風行殿。四位大臣圍坐,隋煬帝說道:“朕想問你們,這次北巡,突厥人表現如何?”
蕭琮道:“突厥部對陛下忠心耿耿,畢恭畢敬,讓人放心。”
隋煬帝看了看宇文述等幾個人,問道:“幾位愛卿也這麼想麼?”
“臣等與國舅想的一樣。”宇文述道。
隋煬帝搖了搖頭,說道:“朕對突厥根本不放心,在大利城朝見衆汗王時,就有人狗膽包天,膽敢窺視皇后!”
“啊!”宇文述問道:“何人如此無禮,皇后母儀天下,傾國之貌,豈是這些胡兒雜種亂看亂想的!”
虞世基也說道:“究竟何人?皇上理當治罪。”
“啓民可汗的二王子處羅。”
“這……”
衆人一時愣住,不知該說什麼,諸葛穎作揖道:“恕臣直言,這次北行,各部盟對陛下心悅誠服,有利於朝廷。若是爲此事而治罪處羅,只恐與啓民可汗結下怨恨。畢竟虎毒不食子啊,還望陛下高瞻遠矚,顧全大局。”
隋煬帝指了指諸葛穎:“愛卿說得有道理,朕在這個時候不能把處羅怎麼樣。可是啓民可汗都六十歲了,他雖然忠誠,但是有朝一日啓民可汗和義成公主都死了,誰能保證他們的後代也忠誠?朕是真感到與狼爲鄰的心境了。”
宇文述道:“皇上明鑑,臣等也是覺得突厥部終究是後顧之憂。”
隋煬帝站在御書房窗口,窗口正好面向南方,映入眼簾的正是古長城,此時長城已經多有殘破,雖然依舊屹立北國,但依舊遮擋不住斷壁殘垣。一聲長鳴,只見天空一隻雄鷹掠過,孤傲的飛翔在長城內外,遊走於草原大漠之間,點綴着塞北上千年的古國悲風。
“你們看見長城沒有?那是秦朝的,你們還記得秦直道麼?也是秦朝的。朕防的了突厥一時,但防不了一世,不能指望秦始皇留的這點家底兒啊。”隋煬帝說道。
幾個大臣互相看了看,疑惑的望着隋煬帝,宇文述問道:“皇上的意思是?”
隋煬帝嚴峻的說道:“朕要重修長城,就叫隋長城;朕還要修一條戰道,取名隋馳道。將來抵禦突厥早晚要用上。”
蕭琮、宇文述、虞世基、諸葛穎幾個人雖然文韜武略,但思維顯然跟不上隋煬帝腦子快,一時幾個人也都愣住。
蕭琮先問道:“臣愚昧,敢問皇上,秦直道尚且能貫通南北,何必再修隋馳道。”
“哼,”隋煬帝輕蔑的笑着:“秦直道打通南北,秦始皇就了不起了。朕也要修一條貫穿東西的道路,從榆林到涿郡打通太行山,貫穿東西!”
無論是修長城還是修馳道,都是巨大工程,幾個大臣也不知所措,連宇文述這個最會逢迎的也低頭不語,唯有隋煬帝傲慢自得,對宇文述、蕭琮說道:“秦始皇能修‘直道’,朕就能修‘馳道;秦有秦長城,隋有隋長城’。先人能做到的事,朕也能做到。”
隋煬帝立刻命莒國公蕭琮、許國公宇文述從長城關隘,秘密趕回京師,籌備開挖馳道、重修長城兩項大工程。而隋煬帝依舊繼續東巡。開挖隋馳道,重修長城。
隋大業三年、公元607年,朝廷傳令沿途徵調河東、河北十郡壯丁,開鑿太行山西至榆林,東到幽州,開廣百步,長數千裡,開挖隋馳道。又徵調幾十萬勞夫趕赴長城沿線,開始翻修隋長城。
隋煬帝的北巡還未返程,長城沿線、太行山下,百姓又不得安寧,弄得家家出丁,戶戶出力。如同舉國服役,兩大工程匆匆開工,真可謂:
萬里長城萬骨堆,千里馳道幾人回?
秦時孟姜曾痛泣,隋年百姓遙相悲。
君主筆下國強富,帝王酒中百姓虧。
俗人不解雄心夢,只嘆社稷多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