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隋小朝廷,立國塞北,開基定襄,方圓百里,水草豐茂,牛羊衆多。過了年逾,隋王楊政道已經在行宮內外四處亂跑,看着小隋主久居定襄,一天天長大,收復晉陽的日子卻遙遙無期。劉武周坐在府中,難以安心,偏巧這日,宋金剛匆忙來到。
“定楊王,定楊王,出了大事了。”宋金剛道。
“哦?”劉武周問道:“出了什麼大事?”
宋金剛道:“中原剛剛傳來急報,上月唐兵大破夏軍殘部,已收復中原。頡利可汗已聯合北平王高開道、漢東王劉黑闥騎兵反唐。”
劉武週一拍桌案,怒上心頭,揹着雙手,踱步說道:“大汗既然有心討伐大唐,本王也是一路諸侯,爲何不聯合我等?”
宋金剛道:“咱們哪還算諸侯,只不過是三歲小兒手下的小丑。”
劉武周望着窗外,冷語問道:“孤王自馬邑起兵,身經百戰,豈能久居三歲小兒之下?孤王欲重返馬邑,東山再起!”
“好!”宋金剛在身後勸道:“大丈夫在世,就當馳騁疆場,建功立業,豈能苟活於此,碌碌無爲?”
劉武週轉過身,附耳說道:“將軍速速點起本部兵馬,三日之後,在定襄起義,殺來那個隋王楊政道,回馬邑老家,咱們自立門戶,不再給蕭太后賣命。”
宋金剛起身趕往左軍大營,召集了各營牙將,齊聚中軍帳。各營的牙將已有一年多不曾調兵,不知是什麼要事,議論紛紛,宋金剛說道:“各位將軍,我等均是跟隨定楊王起兵的生死弟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共事多年。如今定楊王有要事相托,不知諸位是否願意跟隨?”
一個牙將言道:“出生入死不曾畏懼,王爺有何差遣,儘管說來。”
“實不相瞞,頡利可汗、劉黑闥、高開道聯兵反唐,如今北方又將大亂。定楊王決意趁機起兵,殺回馬邑老家。”宋金剛面帶冷笑,打量一番衆人,進而說道:“王爺有令,家有老幼者,可留在定襄。”
“我等願隨定楊王舉兵南下,重興基業。”一個牙將說道,其餘衆人紛紛響應。宋金剛給衆人安排佈置一番,傳下密令,三日之後,集合兵馬。真可謂:
寄居漠北心不甘,一意南下雁門關。
重奪河東三晉土,欲做天子面朝南。
建在定襄縣的後隋行宮,雖說簡樸,但也幽雅,幾處庭院,些許花草,雖不盡東都滿園芬芳,卻有幾分異域暗香;雖不及長安恢宏,仍存幾分皇家豪氣。
蕭珺自從留居定襄行宮,每日都有閻紅兒陪伴左右,賞花作詩,又有孫兒楊政道聰穎頑皮,過着清靜賦閒的日子。這日清早散步,蕭珺正遇閻紅兒帶着蕭嗣業外出,此時蕭嗣業已經八歲,長的虎頭虎腦,活潑好動。一見太皇太后,蕭嗣業躬身請安。
“好,好。”蕭珺笑着摸了摸蕭嗣業的頭,問道閻紅兒:“閻妃帶着蕭嗣業這是去哪兒啊?”
閻紅兒道:“回稟母后,蕭嗣業在南大營拜了師父,每日堅持習武,已經有些樣子了。兒臣今日也無事,順路到行宮外面轉轉。”
蕭珺道:“老蕭家多文人,少武將,嗣業既然喜歡習武,保不準將來是個大將軍呢。”婆媳說笑幾句,閻紅兒帶着蕭嗣業出了行宮,乘着車輦,直奔南大營而去。
皇家的車輦馬鞭清脆,一路絕塵,便到南門。眼看要到城門洞,忽然一陣整裝的腳步聲“咵咵……”傳來。閻紅兒掀開車簾,定睛觀瞧,一看前面的兵士列隊,像城內涌進。
閻紅兒對跟隨的侍從說道:“大清晨的,怎麼這麼多兵士,待本宮去看。”幾個侍從扶着閻紅兒下了車輦,對着列隊兵士,一起過去。
走到近前,爲首一將,胯劍矗立,此人正是宋金剛。宋金剛認得太妃閻紅兒,卻視若無睹,不支聲也不參拜,閻紅兒問道:“宋將軍莫非不認得本宮麼?”
“認得怎樣,不認得又怎樣?”宋金剛問。
閻紅兒見宋金剛出言不遜,面生怒色,嚴聲問道:“清早爲何率兵進入南門,意欲何爲?”
宋金剛握了握腰間寶劍,面對閻紅兒說道:“定楊王有令,今早起事,廢除隋王,率兵南下!”
“你們謀反?”閻紅兒驚問,話音未落,只見宋金剛拔出寶劍,一劍捅死閻紅兒,幾個侍從失聲驚嚎,四散而逃。
駕控車輦的車伕一看不妙,暗想皇侄孫蕭嗣業還在車上,趕緊調轉馬頭,揮鞭逃去。一路上快馬加鞭,逃回行宮。
蕭嗣業親眼見閻妃被殺,又哭又喊,跑回行宮,一些宮人不知原委緊跟在後,太皇太后蕭珺正在院中閒坐,見蕭嗣業出去沒多久,就哭着跑回來,趕忙問道:“何事驚慌,慢慢道來。”
蕭嗣業哭訴:“城頭兵士殺了閻娘娘。”
“啊?”蕭珺大驚,這時馬車伕趕了過來,作揖說道:“太皇太后,大事不好,定楊王劉武周帶兵進城了,恐是某反。”
蕭珺勃然大怒:“豈有此理!速傳慕容遐覲見,並告知東大營的康蘇密將軍。”
慕容遐正逢宿衛行宮外圍,得了懿旨,趕忙入宮。定襄行宮並不深大,片刻時間,慕容遐便匆匆趕來。還沒來得及施禮參拜,蕭珺便說:“劉武周叛兵進了南門,哀家命速帶衛士,平定叛軍。”
“謹遵懿旨!”慕容遐轉身跑去,蕭珺把驚魂未定的蕭嗣業攬到懷中,看着人心惶惶的衆宮人,蕭珺說道:“劉武周是必我這老婆子厲害,但今日成敗尚未分曉,誰也不準亂跑!”衆人見蕭珺鎮定異常,這才稍稍安心。
慕容遐帶着一路官軍,直奔南門,走到菜市口,忽然看到迎面一陣哄亂,百信驚呼四散,只見另一支兵馬迎面而來,所打旗號,正是劉武周的叛軍。爲首一個牙將,催馬在前,兩處兵馬,擋住去路,僵持菜市口。
慕容遐大喝一聲,問道:“晴天白日,你等揮兵擾民,擅入城內,難道要謀反不成?”
那員牙將答道:“定楊王今晨起兵,緝拿隋朝餘孽,攜民南下。慕容將軍莫管閒事,以免惹禍上身!”
慕容遐不等這牙將說完,便已摘弓搭箭,衝着牙將便射出一箭,正中胸口,那員牙將慘叫一聲,墜死馬下。旁邊幾個校尉一看牙將中箭,拔刀舉槍,帶着身後叛軍一起殺出,與慕容遐的將士混戰菜市口。
正在廝殺之際,隨後跟來的叛軍越來越多,慕容遐一看敵衆我寡,一聲令下,調轉馬頭退回行宮。
慕容遐敗退回來,進了行宮,命人緊閉宮門。一些宮人打開庫房,搬來梯子,箭弩刀錢,交予隋兵。慕容遐傳下軍令,兵士和宮人搬動行宮重物,封堵宮門,阻擋叛軍。
此事太皇太后蕭珺領着蕭嗣業走到前院,身後的丫鬟懷抱隋王楊政道。慕容遐帶着幾個部下施禮參見,蕭珺問道:“叛軍從何而來?”
慕容遐道:“啓稟太皇太后,定楊王反了,要緝拿大隋皇室,攜民南下。”
蕭珺找了院中一個石凳,坐了下來,外面叛軍衝撞宮門,喊殺亂聲,依稀可聞。隋軍兵士攀登院牆,使弓弩亂射。
蕭珺攬着蕭嗣業,對慕容遐道:“立刻命人出北掖門,趕往鐵山稟告頡利可汗,求調援兵。封閉其它各門,所有太監分發兵器。”一時間行宮之內殺氣驟起,定襄城中兵荒馬亂。真可謂:
風聲鶴唳起邊城,忠奸混戰震地崩。
後隋小國難自立,幾多血雨浸腥風。
宋金剛率南大營的叛軍猛攻行宮,幸好守兵太監合力阻擋,攻殺一個時辰,也未見分曉。這時一個叛軍校尉,拍馬來到,稟告宋金剛:“啓稟大將軍,康蘇密率突厥營從東門殺出!”
“啊?”宋金剛把馬鞭一摔:“趕快隨我去迎戰康蘇密。”衝擊行宮的叛軍,顧不得衝撞宮門,立刻收兵,跟隨宋金剛往東門迎戰康蘇密。
來至東門不遠,正遇往城內救駕的突厥兵士,爲首一將頭戴虎頭蘸金盔 身着虎皮雲片甲,胯下一匹五點斑豹駒,手中一對金攥軋油錘,此人正是突厥大將康蘇密。宋金剛不容分說揮槍便刺,康蘇密舉錘相迎,二人轉馬廝殺,不分勝負,麾下兵士紛紛殺出,混戰一處。
一場混戰,宋金剛與康蘇密大戰三十回合,難解難分,可南營叛軍卻不是突厥騎兵的對手,被殺的四散潰敗。宋金剛感覺不妙,虛晃一槍,掉轉馬頭,撤往南門。
此時劉武周早已披甲上馬,等待消息,本以爲不等康蘇密救援,宋金剛便能活捉後隋皇室,萬沒想到宋金剛大敗而回。
劉武周情急之下,率兵攔住康蘇密又是一場激戰,未過幾時,後隋朝廷的幾支援兵殺到。劉武周、宋金剛知道叛亂不成,只得帶着叛軍逃走,一路南去。
定楊王叛軍大敗南去,逃出定襄,一連跑出二十里,見四下空曠安全,劉武周才舒一口氣,放馬散步,問道宋金剛:“依將軍之見,眼下有何安身之處?”
宋金剛道:“頡利可汗在河北用兵,與唐王交戰,無論大唐,還是突厥,都已無心顧及,河東諸郡,大王還是先回馬邑老家,謀取晉陽,方爲上策。”
劉武周清點手下兵士,還有兩千餘衆,用馬鞭敲着大腿,不由得嘆道:“我本晉陽之主,如今落魄至此,也只得先回馬邑,再圖大事。”劉武周、宋金剛率領兩千舊部,一路南下,直奔馬邑留守。
定襄城內外,叛軍已被驅散,硝煙落幕,恢復平靜。慕容遐、康蘇密進宮拜見太皇太后,蕭珺端坐寶椅,眉頭緊鎖,聽取二人奏報平叛之事。蕭珺沉思良久,纔開口問道:“二位將軍,劉武周不能安心爲王,縱兵爲禍,終究是我大隋禍患,哀家已飛報頡利可汗,徹底剿滅劉武周。”
慕容遐道:“如今大汗出兵河北,與北平王高開道、東漢王劉黑闥,聯手反唐,只恐抽不出援兵,剿滅劉武周。”
蕭珺站起身來,任意踱了幾步,說道:“哀家這張臉看來是真老了,若大汗不可出兵相助,哀家豈不是白與大汗做了數月夫妻?”
“末將愚昧,太后見諒。”慕容仙作揖說道。
蕭珺道:“在大汗來援之前,定襄周邊,不可再有禍亂,招榜安民,慰撫百姓,你二人速速去辦,莫讓我大隋再失人心。”
“謹遵太后懿旨。”慕容遐、康蘇密二人領取退去,依照蕭珺之命,招撫百姓。這纔是:
一場激戰一場兵,一場叛亂成虛驚。
若非前隋反王亂,豈有今日愛民情。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