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楊廣掌握青州刺史燕榮的諸多罪證,正準備到御史府參劾一本,但是剛到御史府,便得知楊素已被革職返鄉。
幾次三番,楊廣都想借在京城的機會治罪燕榮,卻幾次三番錯失良機。回到王府,蕭珺見楊廣悶悶不樂的模樣,跟在後面問道:“殿下爲何這般表情,莫非楊素不敢受理。”
“楊素已經革職還鄉,新的御史還未上任。”
“這燕榮還真是命大,幾次三番都逍遙法外。”
楊廣翹着腿坐在太師椅上,“明日朝會便可見到燕榮,只可惜又要隱忍作罷。”
蕭珺也坐到一旁,說道:“燕榮也不是輕易就能告倒的人,妾妃覺的時機尚未到來。”
“我堂堂皇子竟處處受這奸賊迫害,真是奇恥大辱。”
“殿下若想除掉燕榮,除非有兩個前提。”
聽着這話,楊廣到是心中一亮,有精神起來:“愛妃到是說說,哪兩個前提。”
“要麼燕榮違抗軍令,依律正法;要麼殿下繼承皇位,處死燕榮。”
“噓,繼承皇位之言,不可亂講。”楊廣琢磨着這兩個前提,又陷入一陣沉思之中,每每想起皇位,都不由得內心嫉妒着哥哥楊勇,楊廣道:“與其在此思量如何對付燕榮,到不如想辦法奪取皇位。”
蕭珺道“這次大勝突厥,殿下算是小試牛刀,將來還有大事等着殿下建功立業。”
“愛妃所說的大事……”
“討伐陳國,統一天下。”
蕭珺一語驚人,讓楊廣愣了少時,隋文帝垂涎江南已久,但從未提起過南征的事情。今日被蕭珺點破,也讓楊廣頓悟。
“愛妃果然有先見之明,但是平定陳國,可不同於抵禦突厥,這可是一統天下的大事。”
“正因爲是大事,殿下更要據以力爭,成爲平陳的主帥。”
楊廣沉思着,內心不再甘當做一個王爺,膨脹的內心已經躍躍欲試觀望着楊勇的太子位置。
第二天一早,楊廣就起牀準備早朝,隋文帝將在宣文殿舉行朝慶,蕭珺幫着整理楊廣的朝服,楊廣對着銅鏡左右側身看看,抖動着自己的華年英姿。蕭珺將袍帶整理板正,站在楊廣身後說道:“今日朝會,必見燕榮,殿下萬不可衝動。”
“愛妃放心,本王定會審慎而行。”
蕭珺從身後抱住楊廣,夫妻二人的默契一笑倒映在銅鏡中央。楊廣問道:“愛妃覺得,本王能不能獲得皇位?”
“誰能統一天下,皇位就是誰的。”
楊廣點了點,轉過身用手撫摸着蕭珺的臉龐,輕聲說道:“從今日起,本王就謀劃收復天下。”蕭珺泛起淺淺笑意,夫妻二人形影相隨,出了屋子,送出王府,楊廣乘車輦直奔宮中。
京師朝會,百官入京,這大殿之內,已擺上酒宴,幾十桌酒菜,飄香滿堂。隋文帝楊堅駕臨宣文殿,滿朝文武,各地官員,齊聲跪倒,山呼萬歲。拜謁禮畢,隋文帝道:“朕御駕親征,擊敗突厥,肅清長城內外。各位愛卿,功不可沒,朕自有封賞。”
大太監王文同展開聖旨,高聲說道:“衆臣聽旨……”
滿朝文武一齊跪倒,叩首聽旨。隋文帝的賞賜多數都在預料之中,晉王楊廣並不在意封賞多少,而是偷偷轉頭,向側後方跪着的臣子瞅去,隔着兩排大臣,目光正落在燕榮身上。
燕榮這次進京,知道楊廣最恨自己,生怕正面相遇,只是裝看不見,可就在宣讀聖旨之時,燕榮無意間發覺楊廣的眼神已盯住自己,心裡如同翻江倒海,着實不能安寧。
封賞已畢,隋文帝說:“今日朕在宣文殿擺下酒宴,要與百官痛飲,不必拘禮。”
衆人各自入座,隋文帝舉杯稱頌,衆大臣隨聲附和,唯有燕榮心裡極不踏實,偷偷望去,晉王楊廣敵視的目光始終沒有放過燕榮。
皇帝敬完三杯酒,衆人各自暢飲,侃侃而談,燕榮被楊廣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在煩心,忽然身邊一個大臣暢談起來:“咱們都是地方官,要想過的舒坦,朝中有人才好做官。”
另一個大臣說:“此次皇上御駕親征,是太子監國,跟太子有交情的大臣,都跟着賞賜了。”
燕榮在一旁的聽得,心中頓生一計,早晚太子楊勇要登基做皇上,若是依仗太子門下,何必再擔心那晉王楊廣?燕榮問道:“各位大人,這太子在東宮深居簡出,我們哪裡有機會高攀的上呀?”
一個大臣道:“這有何難?東宮的主簿名叫雲定興,本是宮裡的茶師,就在城南居住,打點好着老傢伙,還害怕見不着太子?”
燕榮一聽這話,覺得雲定興到是個可用之人,這才踏踏實實喝了幾杯御酒。
御宴之後,燕榮立刻返回驛館,一個隨行的侍衛問道:“總管大人,朝賀已畢,何時返回青州?”
“不,”燕榮道一擺手:“我還不能急着回去,你立刻準備些金銀,我有要事打點。”
“遵命。”
到了次日,青州府隨行的侍衛,準備好一個稍大的木匣,裡面足足放了黃金一百兩,燕榮換了身便服,帶着兩個侍衛,騎馬往城南而去。
東宮主簿雲定興的府院正在大興城南,來到雲府門前,燕榮等人翻身下馬。一個門丁問道:“這位官人,有個貴幹?”
“勞煩通稟,青州總管燕榮拜訪。”
“請稍後。”
門丁回院內時間不長,便轉身出來,作揖道:“燕總管,我家老爺有請。”
燕榮跟着門廳進了雲府,一看這雲府裡面,氣派華美,假山盆景,亭臺花草一應俱全。燕榮心中暗自感嘆,好個東宮的主簿,管點屁事的小官住的竟如此奢侈。
來到客廳,雲定興正捋着鬍子,閉目仰面,派頭十足。燕榮主動走上前,雙手作揖,躬身施禮:“卑職燕榮,拜見主簿大人。”
雲定興跟隨太子楊勇多年,一貫輕狂,懶得連眼皮都不曾擡開,慢聲說道:“燕大人來啦…….坐下說話吧。”
燕榮打量着雲定興,心想這人定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越是這種人越要裝孫子。燕榮點頭哈腰,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燕某昨日剛剛朝拜天子,今日不敢耽擱,先來拜訪主簿大人。”
“嗯。”雲定興眯着眼問道:“老夫一個東宮閒官,還勞燕總管惦記着,真是不敢當吶。”
“誰都知道你這做京官的,比我們地方官辛勞的多,日理萬機,不辭辛苦。”
一通馬屁拍的雲定興到是心裡舒坦了不少,斜着眼瞅了瞅燕榮麼,問道:“燕總管來一趟不容易,有話儘管講,老夫就愛和地方官交朋友。”
燕榮對身邊侍衛一揮手,一個侍衛端上了木匣。燕榮打開木匣,用手引了一下雲定興的目光:“黃金一百兩,下官的一點孝心。”
雲定興把眼一斜,頓時眼中金光映射,這一百兩黃金,硬是將雲定興的脖子扭了過來。
“燕總管的禮物太重了吧?”
“這是青州府的一點心意,還望笑納。下官只求有機會拜會拜會太子殿下。”
“哎呀,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雲定興收了黃金,帶着幾分疑問問道:“燕總管急着見太子殿下,究竟有什麼難言之隱?”
“唉!”燕榮裝作委屈,感嘆道:“是不相瞞,下官與晉王楊廣有些誤會,但晉王處處刁難下官,我這地方官越來越難做呀。”
一聽燕榮是抱怨楊廣,暗想太子一向顧忌楊廣,正好把燕榮推薦給太子。想到這裡,雲定興呵呵笑了起來:“此事不難,包在老夫身上。”
燕榮作揖道:“那就有勞雲大人。”
“我午時正要入宮,到時自會安排,太子也是個好結交四方英雄的主兒,燕總管靜候佳音。”
燕榮大喜,送了百兩黃金,還再三稱謝,把雲定興唬的雲裡霧裡,得意洋洋返回了驛館。雲定興是吃人家最短,拿人家手短,送走了燕榮,還不到午時,便匆匆去往東宮。
太子楊勇正與元妃一起吃飯,見雲定興這個時候入宮,楊勇問道:“主簿此時入宮,有何要事?”
雲定興道:“明日是太子召見地方官員的日子,我正爲安排人選的事,來請太子的旨意。”
“本宮不是讓你安排人選了麼?”
“是啊,開始選的是幽州總管陰壽,可是陰壽多病,臨時換了青州總管燕榮。”
“本宮召見地方官員,是選業績突出者,不知燕榮政績如何?”
雲定興作揖道:“回稟太子,青州總管燕榮,文武兼備,治理有方,愛民如子,政績卓著,可謂棟樑之才。”
楊勇聽了十分詫異,放下碗筷,拿手絹擦擦嘴角,問道“竟有這般能臣?”
“是啊。”雲定興根本就不知道燕榮爲人,只是拿錢辦事,無論青紅皁白,都能說的天花亂墜。
楊勇點了點頭:“那好,就改爲召見青州總管燕榮。”
“遵命。”雲定興狡黠一笑,暗自得意的告退而去。
又過一日,正是太子召見地方官員,列坐議政的日子。按照大隋禮儀,皇帝設宴犒勞進京的官員之後,太子要召集政績卓越的官員,同堂議政,一是瞭解四方百姓的生活疾苦,二是歷練皇太子的治國理政之才。
東宮主簿雲定興本來是負責安排人選的一個差官,到藉着燕榮行賄,把燕榮推薦給太子楊勇。議政的地方是東宮的書房時政堂,雲定興陪着楊勇來到堂中,見只有燕榮一人,燕榮趕忙施禮拜見。
楊勇問道:“爲何只有燕榮一人?”
雲定興道:“陪太子議政的大臣唯有燕榮政績卓著,其他人等不可同日而語,安排在下午了。”
“也好,今日本宮就聽聽青州的時政如何?”
三個人各自落座,幾杯香茗擺上茶几,太子楊勇問道:“燕總管,既然雲主簿再三誇你政績卓著,不妨說說青州的時政如何?”
燕榮早就準備了一肚子話,無論是真話假話,正好借這個機會傾訴給太子,燕榮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如今青州百姓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呀。”
“嗯?”太子楊勇一愣,就問:“這是爲何?”
“晉王楊廣在幽州督戰期間,強徵青州府的錢糧,增加賦稅,害得民不聊生,官員叫苦,實爲誤國誤民之舉!”
燕榮露出一絲憤慨,義正言辭說道:“晉王作亂,若是太子不出面管管,臣等也只能跟着橫徵暴斂了。”
“啪!”楊勇一拍桌案,怒上心頭:“沒想到二弟,所謂軍功卓著,竟是如此禍國殃民。”
“太子息怒,太子息怒。”雲定興假惺惺起身規勸。
楊勇道:“每每與臣子評論時政,都是報喜不報憂,今日聽了燕榮所說,才撥雲見日,令我茅塞頓開。晉王所謂,令人罄竹難書!”
燕榮栽贓陷害,雲定興一旁添油加醋,使得太子楊勇怒不可解。回到東宮,楊勇立刻草擬了一份奏章,參劾晉王楊廣。這纔是:
一紙黑狀告皇廷,兄弟較勁兩相爭。
本是一母同胞血,到頭終是反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