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鐵牛臉色鐵青,氣都不打一處來。
“滾滾滾,去你媽的!徐蓋,你這孫子就不能學點好?瞎起個什麼哄!”
徐茂公正樂呵呢,一聽這話,頓時脾氣就上來了,“日恁娘,那徐蓋是你孫子,你是我叔唄?嗯?程叔叔?日你孃的小兔崽子。”
程咬金猛然回過頭來,盯着徐茂公瞪了許久。徐蓋是你親兒子,那程鐵牛就不是我親兒子,你日他娘,那不就是說……
程咬金臉都綠了,但秦瓊在場,有人壓着他,他不敢放肆,他生平最怕秦瓊。可那秦瓊生平最敬仰的就是徐茂公。
程咬金瞪了徐茂公片刻,眼見着這出氣沒地撒,便回過頭來,衝着房遺愛狠狠訓斥道:“在座的這幾位主,除了張行成級別差點,頂多也就是個工部尚書、默認的下一任宰相,兼任東宮老師。其他幾位,都是國公爺,都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哥哥弟弟。在他們面前,你房遺愛算個什麼東西!開口“孫子”、閉口“狗日的”,你爹房玄齡都沒這狗膽!”
得!
房遺愛晦氣的低下頭,話都不敢說一句。連下一任宰相、當今東宮的老師,在這裡都是不夠格的小角色,他房遺愛今天,是拿豆腐往鐵板上撞了。
“程伯伯,小侄兒今日真不是衝着你們來的。我是想找這飯館的老闆說點事。”
“哦?”蕭浩然一直忍着笑,都快憋不住了,此時聽房遺愛提起他,便笑着問道,“你找蕭某有何事要說?”
“蕭某,你他孃的算老幾?這裡有你說話的份?起開,你給我起開!”
房遺愛不是沒聽說過蕭浩然的名頭,也知道他和長樂公主走的近。但那又如何?三位國公爺面前,東宮老師面前,你不自稱“小可”那就罷了,竟口口聲聲自稱“蕭某”,你某得起來嗎?
還有,他從一進門就看到,秦瓊是此間的老大哥,他只坐在了客席;程咬金、徐茂公兩位,打橫相陪;那張行成,竟然坐在了下首。幾位主都客客氣氣的,你一廚子,顛勺洗鍋的下九流,犯得哪門子的混,竟然坐在了主位!
房遺愛二話不說,把所有怒火全都潑向了蕭浩然。
“你給我起開!媽的,有臉沒臉?”
正說話間,秦瓊忽然暴跳起來,一把板過房遺愛的臉面,咣咣咣扇了三個嘴巴子。
“給我滾!混賬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誰!”
房遺愛人都懵了,他看清了啊,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不入流的廚子。
“秦伯伯,你……”
“姓房的,你出去吧。”程咬金收了怒容,轉而變得十分嚴肅,“蕭記酒館,你以後也別來了。”
“程伯伯,連你都這麼說。”
“哼,房玄齡當宰相當的久啦,連兒子都不知道怎麼管教了。他若不會管教兒子,那送到我兵部來,我替他管教。”
徐茂公一開口,房遺愛知道自己徹底涼了。他回頭看了看,不僅三位國公爺,就連張行成張尚書,也眉頭緊鎖,一臉的不高興。
“幾位伯伯,小子我,我……”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幾位爺爲何對那蕭浩然如此敬重。甚至不僅僅是敬重,更有一絲仰慕在裡面。
“姓房的,以前我鐵牛當你是兄弟,所以無論你怎麼鬧騰,我鐵牛都不在乎。但你今日如此對待我蕭兄弟,那從今以後,你我之間就不必來往了。”
“牛哥,你,我……”
房遺愛是欲哭無淚,人都要瘋了。
“唉,兄弟,你先回去吧。”在場諸人,就數秦懷道和房遺愛關係最好。可此時此刻,秦懷道也對他十分失望。
“實話告訴你吧,家父秦公,能帶着秦某來到這一間小小的酒館,是得了當今陛下的指示,向蕭公子請教鍛鐵製鹽之法。”
“蕭公子不僅毫不藏私,還要帶着我們一起,爲大唐打造最好的兵刃鐵器,煉製最好的精鹽細鹽。在這一點上,我等十分敬佩,全都無話可說。”
“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蕭公子更是做出了一個讓我等想都不敢想的大膽規劃,他要向整個大唐逐步推廣製鹽工藝,上到京畿長安,下到鄉村郊野,把製鹽工藝推廣到大唐的每一個角落,斷絕世家商賈對鹽業的壟斷,把鹽價壓到十文錢一斤,讓人人都吃得起好鹽,人人都用得起好鹽。”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這等善心和胸襟,這等手段和氣魄,試問誰能比得上?”
一說到這裡,秦懷道對房遺愛剛纔的所作所爲,更感到愈發羞恥。
“你走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房遺愛又羞有愧,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杵了好半天,這才一咬牙,對蕭浩然拱手抱拳道:“對,對不住。蕭公子,我一時失言,請你恕罪。”
蕭浩然淡然一笑,擺了擺手。爲這點事動怒,他犯不着。
“誤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起來,還要多謝你那幾座鹽礦。有了這幾座鹽礦,我們纔算是有了根基,後面的規劃纔能有條不紊的進行。”
房遺愛大爲觸動,這酒館的廚子,倒也真有幾分容人之能。
他當即笑了起來,可一眼瞥到秦瓊滿臉鐵青的怒色,又急忙擺出愁容,“蕭公子,我也不瞞你,那幾座鹽礦,有毒。是廢礦,煉出來的鹽不能吃。”
“哼,你也知道是廢礦!”眼見蕭浩然並未生氣,秦瓊也算給了他一個臺階下,“既然是廢礦,爲何還要賣二百兩銀子?找人接盤呢?”
房遺愛支支吾吾說不出,其實,他正是這麼想的。二百兩黃金買的鹽礦,既然砸在了手裡,就得找個冤大頭接盤,不然的話,他豈不是血本無歸。既然有人主動要買,他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只是他沒想到,這裡面竟然還有秦瓊,還有兵部、工部的事。
否則,打死他也不敢弄這出啊。
“秦伯伯,蕭公子,錢,我換給你們吧。那幾座廢礦,唉,我只好收回去。”
“不用,”秦瓊一擺手,笑了起來,“你小子,以爲你房家煉不出沒毒的鹽,別家也不行了?實話告訴你,蕭公子早就知道那鹽礦有毒。他也早有辦法,把毒質過濾出來。”
“什麼?”房遺愛眼睛瞪得銅鈴大,盯着蕭浩然看了許久。“你能?你一廚子,還懂這個?”
蕭浩然沒有理他,反而看向秦瓊等人,“秦公,徐公,張大人,程伯伯,咱們走吧。公主這會兒也差不多安排妥當了。”
程咬金大手一揮,“走,咱們現在就去。”似乎對於蕭浩然喊他們“秦公、徐公”,而喊自己是“程伯伯”十分開心。
幾人站起身後,便把蕭浩然圍在中間,衆星捧月般簇擁着他往外走去。
這一間小小的堂屋內,轉眼間只剩下房遺愛一人。
過了片刻,直到幾人走遠,房遺愛才回過神來。
“這小子,能用有毒的礦,煉出沒毒的鹽?”
他越想越覺得難以相信,可看那幾位的表情神色,不像是玩笑啊。
一念及此,房遺愛急忙厚着臉皮追了過去,一邊追還一邊喊道:“等等我,你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