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隨着帶路的軍士,一路走過無數的帳篷,大唐所有的軍隊,除了左右金吾衛是常駐長安城,還有周邊護衛京畿的十六衛之外,其餘的都是駐紮在各地,護衛着帝國的疆域。這些將士常年住的就是這行軍帳篷,這也是因爲天下剛定,四處還有強人流寇作亂,軍隊時常要出動徵繳這些賊人。不能常駐紮在一個地方,同時也是因爲周邊各個異族都是蠢蠢欲動,要保持軍隊的機動性。當然這些都只是往好處想,李寬覺得其實主要的原因是大唐現在很窮,還沒能緩過勁來。
“這位大哥,還有多久啊?”一路越走越偏,已經快要走出營地範圍了,李寬忍不住問帶路的人。
“當不起將軍的這一聲大哥,您現在要去的是新來的一羣人的駐地,這些人是不久之前才加入我們右武衛的!”領路的士兵回答道:“他們應該不是一般人,身上的那股子殺氣很是濃郁,我在這右武衛這麼久也只見過幾支部隊能和他們相比,只不過那幾支部隊是幾位將軍的貼身護衛,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當一個普通的小兵,而大帥居然叫你前去統領這些人!”
這一番話讓李寬頓時覺得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似乎他疏忽了什麼,轉念思考了一番才發現原來這一次他推辭了李二給他派護衛隊的心意,李二似乎答應的太乾脆了點,難道……
李寬一路猜測着。越想越是覺得這些人恐怕就是李二派來的,甚至還和李靖打了招呼。可是有這些人保護,他恐怕在戰場上沒啥體驗的機會。被保護的嚴嚴實實的,只能看着別人拼殺?或者帶着這幫人前去衝陣?李寬可不敢想,那樣做豈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和那幫護衛的生命當兒戲。這是萬萬不能的,可是現在這情況難道還有別的辦法推辭掉這羣人嗎?李靖早就打過招呼了,在軍中一切軍法從事,要是自己推辭那就是抗命不遵,這樣的罪過可以直接讓自己滾回長安城了。
左思右想間。李寬在士兵的帶領下來到了目的地。這是右武衛綿延的駐地靠近最邊緣的一片地方了,邊上靠着一個‘土饅頭’一樣的山丘,隔着老遠就聽到士兵們操練的聲音了。
一溜帳篷搭建的整整齊齊。全是灰白色的氈布,這種布料防水,防潮。人睡在裡邊也不容易因爲潮溼而生病,是這個時代遊牧民族和軍人的必備物品。在這不大的營地中央。搭建了一個小小的擂臺樣式的臺子。這應該是點兵臺了。是給主將集結士兵用的。
“你們他媽的都沒吃飽飯嗎?怎麼跑得有氣無力的,還是力氣都用到娘們兒身上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營地裡呼喊個不停,伴隨着的是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轟……轟……轟”的腳步聲就像是蠻荒時代的巨人復生,奔跑在那無垠的大地上,又像是荒古巨獸踩踏着大地發出的聲響。這樣的腳步這樣的齊整的步調,居然還不滿意?這訓練士兵的人要求也太高了吧?李寬在心裡腹誹道。
來到轅門之外,一個拒馬擋在了營地的大門口。
“來者何人?”一個站崗的士兵穿着一身雁翎甲,手持馬槊大聲問道。
“奉大帥之命。將新報道的雲麾校尉李寬送來這裡,接管你們這三百人!”帶路的士兵高聲回答。
“腰牌何在?魚符可有?”對面的人沒有開門。哪怕是在軍中,知曉這裡不大可能出現敵人,但是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着這一套程序,看來這一支三百人的部隊是紀律嚴明的精銳之師。
“將軍,可否將魚符交予在下?還有身份腰牌!”士兵轉身對李寬說道。
“可以,這有何難!”李寬將系在腰間的一塊雕刻着捲雲圖案的玉牌摘下,在掏出之前曾經出示過的魚符一併遞給了帶路的士兵,讓他上前和對面的士兵接洽。
驗證真僞之後,兩人才得以進入這個營地,不大,但是卻規劃得很好,一排排的帳篷之間留下了一條條道路,這些留下的空白道路很是寬闊,甚至堪比後世的四行車道了。而此時這些道路上一個個披着盔甲的士兵正在奔跑着,腳步沉重的砸在地上,整齊劃一的震起了一地的灰塵,迷迷濛濛的。看不清和對面正在操練的士兵的具體情況,但是李寬卻能感覺到一種驕傲,在整個營地裡瀰漫。
這是百戰生還者的驕傲,是百戰不敗的常勝之軍的驕傲,是無數大唐男兒渴求進入這支軍隊從而帶來的驕傲。
李寬認出這支軍隊的出生了,沒錯他們就是李二倚之縱橫天下,打下大唐基業的玄甲衛。
李寬雖然對李二這種周全的護衛感到心暖,但是卻又在心中長嘆一聲:“還是沒能逃出魔掌啊!”沒錯李寬就是有這樣的想法,在長安城,李二的眼皮子底下,李寬想做一些事兒卻總是感覺暗處有人在盯着。上一次離家出走,要不是他一路狂奔直接撲進了秦嶺中的話,說不定會被一直跟蹤。這一次李寬很是光棍的和李二擺明車馬的說自己想一個人上戰場,沒想到李二答應得痛快,結果卻暗中派出了這三百玄甲。
在這些人的包圍和簇擁之下,李寬想做什麼小動作都很難,甚至他做了什麼,什麼時候吃了什麼,上了幾次茅廁恐怕都會出現在李二的案頭上。李寬有點討厭這種感覺,該死的皇帝的控制慾望!但是李寬現在這種情況能說什麼?他又不認識這些人,總不能因爲他們的表現就直接說他們是玄甲衛的人吧!這些人可都是以個人的名義在這天水這裡參軍的,巧合的分到了一個營而已。
“停下,現在咱們的頭來了,大家一起去看看,是個什麼樣的人能統領咱們?”剛纔呼喊的那個聲音出聲道,這還真是做戲做全套,明知道李寬的身份,但是還是要做出這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走,大家一起去看看!”立即有人出聲附和。
震天的腳步聲停下了,變得散亂起來,漫天的灰塵風沙也漸漸的塵埃落定,顯露出裡邊的人。一隊隊士兵都穿着相同制式的鎧甲,腳下踏着厚重的牛皮靴子,三三兩兩一羣的走了過來。將李寬圍在了那中間的點兵臺之前,然後形成一個圓陣,集結在一起。
“就是你?你就是新來的統領?”一個絡腮鬍子的漢子走出陣營,看着一身明光鎧的李寬問道。
“不錯,正是我!”李寬揚聲回答。
“毛長齊沒?看你這臉蛋,細皮嫩肉的,上過戰場嗎?殺過突厥狗嗎?別到時候嚇得尿褲子,我們這些人可不是給你們這些上戰場鍍金的勳貴子弟當保姆的!”這絡腮鬍子的漢子一大通的問題問了出來。
周圍的其他人面色大變,這可不是他們商量過的橋段啊?還有這個漢子是誰?不是應該之前負責大家訓練的劉威校尉上前和楚王殿下對話的嗎?
玄甲衛裡邊出問題了?還是別的情況?李寬也有點納悶,這樣的問題,這樣的‘直言不諱’還真是有點尖銳啊!難道這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但是李寬沒有退卻,而是上前一步和這個漢子遙遙相對:“我沒上過戰場,也沒殺過幾個突厥人,我這次來就是來見識一下突厥人是怎麼滅亡的!”
“好!我們就是要見識一下突厥人是怎麼滅亡的!”這幫子匿名前來的玄甲衛頓時應聲道,他們可不想讓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漢子繼續這樣胡鬧下去。
在那煙塵還未徹底散去的營地過道上,一個身影躺在那裡。要是那些玄甲衛見到這個身影的話一定會認識,這不是劉威校尉麼!只是現在這個玄甲軍校尉卻被人打暈了扔在這裡,這一切都是那個絡腮漢子的手筆。
“一個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也想統領我們?先問問我手中的刀答不答應!”絡腮漢子見到周圍的玄甲軍開始附和李寬,頓時不答應了,抽出腰間的陌刀,直接就上前要和李寬打一場了。
李寬早就注意到周圍的奇怪現象,先前還以爲是玄甲軍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是見到其餘人都附和自己,只有這個絡腮漢子在一味的挑釁,哪裡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眼前之人搞出來的。
“既然你想和我打,那麼我就陪你打一場!”李寬反手就抽出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帶路士兵腰間的橫刀,也是跨步上前迎着對面的那絡腮漢子頂了上去。
“好,還有幾分膽色,不過光是大膽還遠遠不夠,能打過我再說吧!”絡腮漢子陌刀一橫,雙手持刀身體前傾,腳下碎步踏着,向着李寬衝了過來。、
漢子擺出這個姿勢讓李寬瞳孔一縮,這架勢一擺,全身的殺氣都沸騰起來,李寬感覺自己現在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柄冰冷的刀,殺人無算的戰刀。刀鋒染血,還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李寬似乎能聞到那一股子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