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戰獸戰神
他曾經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就算爲父母報了仇又能怎樣呢?也是沒臉再見他們了,沒臉再見那些死去的族人了。
隨着時間的消磨,曾經刻骨銘心的仇恨徑自被種種扭曲的心理,擠壓的不知所蹤了。
而此時,這個蠻橫殘忍的男人,竟再次提起當年的事情。
殺——殺——殺——
“哈哈哈哈,小畜生——”安祿山一陣獰笑:“摔死你,摔死你,摔死你——哈哈哈哈,今天就送你去見你老爹老孃”
啪——
啪——
啪——
安祿山把李豬兒的腦袋在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上,一下一下用力敲擊着——他本來漂亮的鼻子已經爛掉了,上脣被連皮帶肉蹭掉了一大塊,露出血糊糊的牙來,耳朵裡、嘴裡都是血。
“哈哈哈哈,你個小畜生,別說啊,還真有你娘幾分姿色,如果不是她膽敢咬我,興許還能收她做個小老婆,到時候連你娘連你一起日,一起日,哈哈哈哈。”
安祿山肆意的侮辱着李豬兒。
李豬兒知道安祿山說得沒錯兒,當初自己躲在帳篷外的草叢裡,眼睜睜看着他扯掉了孃親的衣服,就像一頭野獸啃噬着母親雪白的肉體。
是啊,當初他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當他的衛兵把自己從草叢裡揪出來,他就像今天這樣把自己按在雪泥裡,一下一下,把自己的臉按進泥地裡——小東西,你怕死麼?哈哈哈哈——當時他也是這麼殘忍的嘲笑自己——是啊,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死了一樣,也許自己早就在那個時候死掉了,和母親一起,和父親一起,和族人一起。
殺——
心底怒火燒起,李豬兒猛然掙脫安祿山的控制,臉上、脖子裡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李豬兒順勢自懷裡摸出一件小巧的白瓷瓶兒,大小不過拇指一般,拔開塞子,一股腦將裡面的獸化秘藥全都吞進了肚裡。
好一個安祿山,雖然目已失明,卻憑着多年的戰鬥經驗,順勢追蹤李豬兒逃脫的方向,幾步追上,再次將對方撲倒在地上。
“找死,小崽子——”
一個逃脫,一個追擊,雖是一前一後,安祿山的速度卻快得驚人——李豬兒橫下心來受他一掌,這纔有機會吞下秘藥。
不過這一次李豬兒也是早有防備,後背受了一掌,借力又把肉球一樣的身子滾了出去。
安祿山循着力道退去的方向再次追擊,不成想卻是自己被彈了回來,一個踉蹌沒站穩,跌了個屁墩兒——自己竟撞在了一面厚厚的肉牆上。
“嚎嚎——嚎嚎——”
一陣粗重的野豬低吼聲入耳,安祿山當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哈哈哈哈,小崽子還不想死——我就送你去死——”
李豬兒是母親煉化的最好的蠻豬鐵衛,他此時的力量絕對不可小覷,單是體型就比尋常的蠻豬鐵衛大了數倍,雖然他看不見,但是可以明顯感受到整個寢殿裡都是這頭野獸粗重騷臭的氣息,他的身子好像把整個房間都塞滿了。
只是他變身蠻豬之後氣如風雷,自己的方位也大大暴露了——對於失明的安祿山來說,也算一件好事。
幾次猛烈撲擊對手,使安祿山肚子上的傷口不斷開裂,鮮血汩汩流出,淌得兩腿都是。安祿山哇呀哇呀的叫着,順手扯掉睡袍裹住肚子上的傷口,緊緊纏了兩圈,打了個死結狠狠用力勒了兩下。
面對着壯如山丘幾乎是自己體型十數倍大小的對手,安祿山不退反進。
“來——哈哈哈哈——”
安祿山擺出一副撲擊的動作,衝着氣走如風的蠻豬招招手,輕蔑的挑釁着。
巨大的蠻豬塞滿了大燕皇帝的寢殿,它不斷躁動着,四隻大鐵錘一樣的蹄子在大理石地面上不斷踩踏着,震耳欲聾的踏踏聲聽得人心慌亂,它的每一根毛孔裡都噴涌出原始的破壞之力,宏偉莊嚴的皇宮寢殿在它面前不過如朽木紙偶一般不堪一擊。
由於一口氣服用了太多獸化秘藥,這一次獸化令李豬兒痛苦不堪,除了龐大身軀對心魂的重壓之外,藥力之中夾雜的獸魂意識同樣不斷壓迫、撕扯着他的靈魂。
一股源自意識深處的蠻荒之力,正不斷侵蝕着他,威脅着他,妄圖佔據他的身體,成爲真正的獸王。
過往無數次的訓練——要不斷去對抗這股獸化後的原始之力,以儘可能保持自我的意識——今天面對這股前所未見的洪荒之力,李豬兒本能的有些抗拒,甚至有些膽怯——他想報仇,想殺死安祿山,卻更害怕自己的靈魂被那股力量撕碎丟入無盡的深淵。
他儘量冷靜下來壓抑着內心的憤怒,使自己不斷去適應這股強大的蠻力,並不斷熟悉它掌握它。
蠻豬粗重的呼吸漸漸緩和下來。
安祿山見對方遲遲不肯進攻,甚至還在調整呼吸,擔心其中有詐,率先發動了攻擊。
“呀呀呀呀——找死——”
安祿山猛地撲擊過去,正撞在蠻豬的面門上,順勢抱住了蠻豬的尖嘴。
“倒——”
安祿山大喝一聲,渾身肥膘下的筋肉竟激凸鼓起,一身上下足有萬鈞之力,硬生生將擋在身前的龐然大物橫着推了出去,巨獸轟然滾倒在地上。
遭受重擊,李豬兒的心力一泄,自我意識當即被撕成碎片,跌入了幽閉的意識之淵深處,遠古獸魂的洪荒之力頃刻間佔據了他的身心。
“嚎嚎——嚎嚎——”
洪荒巨獸一聲怒吼,震得寢殿窗棱、鐵瓦嗡嗡直響。
“他孃的,吵死了,小豬崽子——死——”
安祿山血氣翻騰戰氣怒張,緊攥了拳頭猛然躍起,朝着蠻豬嘶吼的方位轟然捶落。
安祿山到底吃了目盲的虧,一雙鐵拳還沒落在蠻豬身上,自己反倒被霍然而起的巨獸撞飛了。
此時的蠻豬失去了李豬兒的意識控制,一味狂野衝撞起來。
相比這龐然大物,神都洛陽的皇宮寢殿也顯得逼仄起來,櫥櫃、屏風、牀榻一應用具被撞的七零八落,碎亂一地。
就連暖爐也被打翻在地上,燃燒的火炭濺落在凌亂的被褥、帷帳上,星星之火噼裡啪啦頓時燒成了一片。
安祿山被蠻豬接連撞了幾次,滾地躲閃之間又被大火燒着了衣服,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換了旁人就算不死也早已疼得嗚呼哀嚎了。
安祿山卻是毫無懼怕之色,一把扯掉燒着的衣服,怒髮衝冠,身形張狂,愈發的驕橫好戰。
那是一種對血腥的渴望,一種幾近病態的對殺戮的迷戀。也許,當年阿史那德所乞求的戰神——扎葷山,便是驍勇好戰吧。
“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小豬崽子,找死——找死——”
看似瘋狂蠻勇的舉動背後,安祿山的頭腦卻依然清醒敏銳,他清楚的知道失明是自己這一戰最大的劣勢,必須想辦法靠近它,纏黏在它的身上貼身近戰才行。
想到這裡,安祿山邊閃邊退,摸到一面牆順勢鑽進了牆角里,五指箕張如鐵爪,兩臂微展似蟠龍,擺出一副攻守兼備的迎戰架勢。
這蠻豬體型太過巨大,躲在牆角深處,倘若那蠻豬衝撞過來,兩邊的牆壁可以爲自己抵消大部分的衝擊力,而且它攻擊的方位也會受到限制——對於自己這個盲人來說,會更容易判斷它的位置,以便伺機纏黏上去。
果不其然,洪荒巨獸鉚足了勁嚯地衝向安祿山。
“轟隆——”一聲,巨獸衝撞之處,整座寢殿的一隅都被撞塌了,磚瓦梁木呼嚕嘩啦的墜落下來。
蠻豬用尖嘴挑着安祿山,直衝向了院子裡。
“來人吶——”
安祿山叫喊着,卻無人應答。
“來人吶——來人——”
被蠻豬衝破屋牆帶到院子裡,安祿山本能的叫喊起來,其實他心裡早有預料——無論誰要謀反,身邊的近衛和御林軍肯定預先就被調走或者乾脆殺掉了。
畢竟做了多年節度將軍,又做了幾年快活皇帝,前呼後擁慣了,於是本能的喊起人來。
只是無人應答,只是令心底的念頭更冷。
無人應答,並不代表院子裡沒有人,就在進出寢宮的兩座宮門處各有十名高手,身後跟了黑壓壓的一票人馬——是幽騎軍和蠻豬鐵衛,大隊人馬藏身在宮門外,每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機警的等候着主人的命令。
只不過,他們不是來救駕的。他們已經成了晉王安慶緒的嫡系部隊。
兩廂人馬足有數千人,軍威赫赫,只是安祿山已經失明瞭,什麼都看不到罷了。
“一起上吧——”一個微弱的聲音怯怯的說道。
“誰?嚴莊?”此時的安祿山聽覺異常敏銳,聽到有人說話,當即大喝一聲。
嚴莊當即嚇得身子一縮,不由自主的往安慶緒身後躲了過去。
安慶緒擺擺手,拒絕了嚴莊的提議,同時也是示意他不要出聲。
“嚴莊——狗奴才,你個落榜算秀才,不是咱家拉扯你,這世上焉有你的富貴——”
“嚴莊——狗奴才——你個酸人——嚇破你的膽了嗎?說話——”
“嚴莊,哈哈哈哈,你個懦夫,一起上啊——”
安祿山連番咒罵着,忽然意識到情況有異——他在請示誰的命令?
“還有誰?安慶緒?是不是你?小崽子,好啊,竟敢聯合外人來殺老子了,你出息了——”
安慶緒冰冷的臉上死一樣沉寂,他站在宮牆的陰影裡,幾乎與深邃幽暗的影子融成了一體。
他一言不發,候命的將士也穩如磐石。
院子裡只有洪荒巨獸的咆哮,安祿山的咒罵。
既沒有士兵圍上來,也有弩箭射過來,引得安祿山又是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膽小怕事的東西,就你們也能成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