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聽錯麼?”蘭昕懷抱着永,面色略微有些凝重。“皇上真的是這麼說?”
索瀾連連點頭:“奴婢絕沒有聽錯,那會兒奴婢就站在南書房外頭。原是當日就該稟明娘娘的,誰知叉頭一打過去,奴婢這會兒記着福晉要來,纔想起來當日皇上與富察大人的對話。”
“春和不知輕重,以爲向皇上替貴妃求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蘭昕輕輕拍了拍永的背脊,吹角下垂,明顯的不悅:“卻不知皇上最忌諱的,便是顧情而徇私。即便是對本宮的至親,皇上也不會顧惜多少。”
“皇上如何決定,娘娘您無能爲力。奴婢只是想不明白,富察大人何故要替慧貴妃娘娘求情?貴妃一向與娘娘您沒有什麼交情,如此倒是叫人看不透了。”索瀾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能讓富察大人替後宮其餘的女眷求情,既然不是皇后的授意,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蘭昕有心問一問傅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當。“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本宮不能事事都替他計算好,總得放手任由他自己計劃自己的前程。”
看着懷裡的永,蘭昕笑意越濃:“倒不像是懷中的奶娃娃,吃穿都要本宮來操心,傅恆也是當阿瑪的人了,由着他去吧。”
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索瀾,蘭昕瞧着她今日的腮粉上的極好,透着明亮的一股粉意,瞧着就叫人心裡舒坦。“今兒這妝容不錯,襯得你膚色雪白,配上淡紫色的宮衣也是雅緻。本宮也許久沒見你這樣用心的裝扮自己了。”
兩頰生熱,索瀾微微垂下頭去:“皇后娘娘見笑了,今兒福晉入宮請安,奴婢心想打扮的喜慶一些看着舒坦。”
“這不是很好看麼?”蘭昕算了算,其實索瀾與錦瀾也都過了出宮的年歲,心中微微不忍:“紫禁城腥風血雨,實在不是個可以安居的好地方。若是你有了鐘意的人選,知會本宮,本宮必然請皇上爲你與錦瀾賜婚。你們陪伴了本宮經年,殫精竭慮,不辭勞苦,本宮無以爲報,許你們一份安穩的生活便是最好。亦是本宮唯一能做。”
說不出的感傷,索瀾不知皇后娘娘爲何說這樣的話,連忙身上胡亂的在兩頰一陣亂抹。
“你這是做什麼?”蘭昕被這突然的舉動驚着,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好好的,抹了去幹什麼?不是挺好看的麼?”
“擦腮粉若是讓皇后娘娘覺得奴婢不安於室,那奴婢情願以後素面朝天,再不施粉黛。”索瀾微微垂下頭去,恭敬的福身:“求皇后娘娘無論如何都不要趕走奴婢。宮裡再不好,有娘娘您在,就是奴婢的居處。娘娘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守着娘娘,侍奉在您身側,就是奴婢最好的歸宿。”
“傻丫頭,女子總是要嫁一次的。”蘭昕心疼她,單手抱着永,將她扶了起來。“何況你和錦瀾都是極好的女子,只將一生託付給本宮,本宮只怕自己承擔不起。何況宮外才是你們當去的好去處。”
索瀾執拗,不肯起身,堅持道:“奴婢與錦瀾姐姐很小就被送進宮來,說句真心話,只怕早已經不習慣宮外的生活了。宮裡的人活的累,勾心鬥角也罷,隱忍不發也罷,總是得有自己的心機,總是要會算計。奴婢真心不知道,宮外那種不算計的日子該怎麼過。
更何況,天下間的男子雖多,卻沒有一人在奴婢心中。爲了自己不愛的人活着,倒不如爲自己活着。”
蘭昕嗤嗤一笑,不禁勾脣:“你倒是眼界高呢。罷了,現在不說這些,總是沒讓你遇着心儀之人,若是遇着,只管告訴本宮。對本宮而言,看着你們找到好歸宿,比什麼都好。”
“奴婢知道了。”索瀾還是不願意出宮,她是真的不知道宮外的天,是否真的會比這四面紅牆內的更藍更四四方方。
“去補補粉吧,即便是不出宮,也可以打扮的精緻一些。本宮瞧着總歸是賞心悅目的。”蘭昕還是喜歡看見方纔美貌的索瀾,彷彿精緻的裝扮會顯得她更有血有肉一些。
薛貴寧將傅恆嫡福晉迎進了長春宮,一路上噓寒問暖的很是客套。
妙芸也沒有失了身份,當穩重的時候穩重,當親和的時候親和,一應的舉動都是按照芷瀾先前所教。其實每一次入宮,她都會擔心禮數不周,幸虧芷瀾是從皇宮裡逃命出去的,樣樣提點着十分盡心,才叫她心裡安寧了許多。
“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福壽雙全,安泰順遂。”妙芸身上的旗裝,正是那一日芷瀾精心所選。略微豔麗的顏色,襯得她華貴卻不失莊重,很是穩妥。且一看就叫人心裡暖和和的。
“索瀾,去扶福晉起來。”蘭昕含笑道:“這內室之中並沒有外人在,妙芸你實在不必拘禮。春和乃是本宮的幼弟,你是她的嫡福晉,本宮自然將你當成嫡親妹妹一般疼惜。”
妙芸恭敬的上前,得體道:“多謝皇后娘娘憐愛。說句僭越的話,在親身心中,也早已經將皇后娘娘當成了親姐姐,總想着能多陪一陪姐姐。但妾身畢竟是外戚,什麼時候也不敢壞了規矩。規矩只在提點妾身禮數,卻不會生分了妾身待娘娘親暱之心。”
幾句話得體,也哄得皇后很是開懷。妙芸從皇后的臉色就能瞧出來,芷瀾果然沒有說錯,皇后喜歡禮儀周到的女子。
“難怪春和這樣喜歡你,本宮也很喜歡你相伴。若是府中無事,時常入宮走動走動也好。陪着本宮說說話,到底讓本宮心靜不少。”蘭昕溫和的示意索瀾扶福晉坐下。
“妾身還未曾給六阿哥請安呢。”妙芸瞧見乳母懷裡抱着的小嬰孩兒,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慈惠了好些。“六阿哥吉祥。”
“抱六阿哥過去,給福晉瞧瞧。”蘭昕從妙芸的晶瑩的眸子裡,瞧出來她對六阿哥的喜歡,不免笑道:“永還小,哪裡就知道請安這回事兒了。成日裡吃吃睡睡,倒是安穩得緊。”
妙芸看過了六阿哥,連忙召喚侍婢木娥將東西奉上來:“皇后娘娘不要嫌棄妾身手粗,這是平日裡無事親手縫製的幾件小衣,給六阿哥冬日裡穿的。”
“到底是你手巧,這衣裳做的很是精緻。”蘭昕抹了抹衣料,發覺料子和針腳都是綿軟的,很舒服。“本宮替永收下了,倒是你要愛惜自己一些,別總是做這些傷神的活計。”
索瀾見皇后與福晉說的熱鬧,便悄悄的退了出來,想着給福晉那些精緻的點心嘗一嘗。
倒是錦瀾想得周到,一早已經準備妥當,正捧着過來。“咦,你怎麼不在裡頭陪着?”
“和姐姐想到一處去了,正要去取些點心。”索瀾捋順了耳邊的髮絲,暖融融一笑,說話的時候口邊凝結着溫熱的白氣。“皇后娘娘與福晉極爲投緣,每每見着總是能多說上幾句話。我這麼瞧着,倒是比娘娘一個人悶在宮裡要好。”
“算算日子,皇上似乎也有三兩日沒來陪娘娘說說話了。”錦瀾仔細想了想:“自從上一回皇上大病康復,就鮮少有三兩日不來瞧皇后娘娘的時候。難不成這幾日前朝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麼?怎麼說六阿哥也在咱們宮裡,皇上總該來看看纔好哇。”
“姐姐別擔心了,皇上心裡有娘娘,無論如何都不會不理娘娘的。”索瀾款了寬心道:“許是年關將近,事情多了,皇上一時冷落後宮也是有的。畢竟也未曾聽說皇上去了旁人處啊?”
“也是。”錦瀾舒緩一笑:“但願只是我多心了。那我端糕點進去。”
“姐姐快去。”索瀾目送錦瀾步入內寢,才慢慢的順着廡廊往外走。誰知走了沒兩步,竟然瞧見慧貴妃領着碧瀾款款而來。一大早起的請安不是已經來過了麼?這纔多一會兒的功夫,慧貴妃又來幹什麼?
快步迎上前去,索瀾屈膝福道:“奴婢給慧貴妃娘娘請安。皇后娘娘這會兒正與富察大人的嫡福晉敘話,怕是抽不出功夫與娘娘見面。”
高凌曦停下了腳步,見是索瀾攔着,想是皇后此時真的有所不便,只溫然而笑。“既然皇后娘娘有貴客來訪,我便稍後再來。只有一樣東西,請替我轉交給皇后。”
碧瀾捧着錦盒往前走了兩步,交到索瀾手裡。
索瀾正想說,她是沒有權利替皇后手下任何東西的,可嘴都還沒張開,就被慧貴妃堵了回來。
“你且放心吧,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不過是我的一片心意。皇后娘娘不會怪罪的。”高凌曦微微垂下眼眸,長而濃密的睫毛瞬間輕盈的覆蓋下來,細緻的美無法言喻。“轉告皇后娘娘一聲,晚些時候,娘娘用過午膳午睡過後我再來。”
“奴婢明白,恭送慧貴妃娘娘。”索瀾捧着錦盒,心裡詫異的不行,只怕貴妃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