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已然在不知不覺中,超乎了想象。
言昭原本以爲,像單笙佑這般冷情的男人,最爲不會動情,可他如今的轉變,即便是自欺,她亦沒法告訴自己,全然不在意。
尤其是在孩子出生的那刻,她即便是意識不清,可也感覺到他在身旁,如此依然不顧的進入產房,言昭想要回避,只怕是不能,而如今,看着他對孩子的上心,有些話,欲言又止。
日子一日日的度過,表面一如既往的平靜,可言昭清楚,自那晚之後,周圍都嚴密有人守護。
所幸的是,宇文皓沒再出現,而云戈的大軍,在昨日傍晚便駐守在城外的土坡處,兩軍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只是,雲軍不攻,而單笙佑亦不出兵,八千大軍瀕臨城下,可他彷彿渾然未決,每日一如既往的會來看望她和孩子,只是絕口不提此事。
好幾次,言昭想要開口,可他都巧妙的避開話題,她知道,如今的局面,遲早有一天要面對。
翌日,言昭隻身登上城樓,琉棲的城池,她已是在爲熟悉不過,可眼前的局面,卻又透着一分陌生,城池的上方,琉棲的旗幟早在當初便換成了雲戈的,如今,再次易主,城樓的四周,豎起的全是北澱的旗幟,一面面,是單笙佑所鍾愛的黑色圖騰。
夏日炎炎,沒有絲毫的風拂來,炙烤的人昏昏沉沉。
言昭一襲淡粉色軟煙羅,長長的裙襬逶迤一地,薄紗蒙面,及腰的秀髮隨意的腦後綰成一個髻,簡單的束着一根玉簪,亭亭而立,即便看不到容顏,可那雙澄澈的眼眸,卻若星輝般絢爛。
她擡眸望去,一望平川的琉棲,在歷經了朝代的變遷,透着一股歲月的滄桑。
廣闊無垠的平原,雲戈的軍隊安然駐紮在護城河的對岸。
而云戈的仗營內,宇文皓端坐在四方的矮腳痠木長桌後,目光緊緊盯着眼前的軍事佈局圖,指尖慵懶的輕叩桌沿,一下一下,看似毫無規律,實則卻暗藏玄機。
顧晟不放心他,也就隨後跟着大軍而來,如今,一襲白衣沾染灰塵,卻來不及
換下,徑自步入帳內,擡眸看了眼上首的男子,不甚在意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袍,輕聲道:“你這樣,只會讓她更加擔心。”
昨日,他便收到了那人的飛鴿傳書,言辭情切,顧晟不難看出,她的心裡,其實是有他的,不然,她斷然可以否認到底,可最後,她還是選擇和他相認。
“幽谷關內有一條地道,通往這片沼澤,今晚,你帶人暗中進城,將那孩子擄來。”他的指尖,輕輕劃過軍事地圖的表面,指尖,不由收緊,握成拳。
“你瘋了!”顧晟止不住低吼,連日的趕路,已讓他覺着疲憊不堪,如今聽着他的打算,心頭止不住染上一股怒意。
他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那個人,她最爲厭惡的便是威脅,如今,你竟是荒謬的想要拿孩子威脅,宇文皓,你是想要徹底失去她嗎?”
說道最後,顧晟已是用吼的,他恨不得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邊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個人,顧晟怎麼會不瞭解,當初宇文允那般對她,她亦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更談何妥協,韓嫣仗着有韓家在背後撐腰,即便手段還算光明磊落,可她同樣不屑一顧,她的xing情,他還不瞭解嗎?
“顧晟,這是命令!”他目光如炬,眸中散發着幽冷的寒光,冷冷的注視着下首的他,不容置喙。
顧晟對上他的黑眸,互不相讓,同樣冷冽的氣息,在空中交匯,令四周的氣息,不覺壓迫而至,顯得格外稀薄。
漠然,他一拂衣袖,忿然離去,如此荒唐的想法,他斷然不予理會。
宇文皓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神色微微收斂,眉宇間,在無人之處,落下一道輕弧,泛起的憂傷,就連夏日灼熱的溫度都無法融化。
他何嘗不想好好與她說話,近乎一年未曾相見,若不是他從未相信她已死,他都不敢想象,他們,是否還會相見。
那日,當影衛傳來消息時,他的心境,無人能夠體會,宇文皓知道,她有心躲着自己,更清楚,若不是單笙佑在背後動了手腳,他親自培養出來的影
衛,豈會如此無能。
雅兒,不要怪朕,他的孩子,他斷然容不下!
說他心狠也好,說他心思毒辣也罷,向一個孩子出手,的確不夠光明磊落,可那孩子的存在,卻好似他心頭的一根刺,他介懷,該死的介懷!
宇文皓的眼底,陡然升起一股肅殺,那般的狠劣,陰鷙的神情,籠罩在一層陰鬱之氣中,久久無法忽視。
顧晟負氣離去,匆匆的腳步,在觸及城樓上的那抹身影,微微愣住,駐足凝望着那頭,因距離的緣故,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可從她周身凝聚的清冷氣息,不難辨出,若不是如此相見,她依舊不想和雲戈扯上一絲關係。
其實,有時顧晟也不免在想,當初,她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境,才迫使自己呆在雲戈,那般的心境,他能理解,一夕之間,天下瞬息萬變,自己最爲親近之人,卻慘遭心愛之人禍害,只怕換了誰,都會懷恨在心。
而讓他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這般女子,竟會以如此決然的方式選擇離去。
只不過,那個孩子,當真是她和單笙佑的孩子麼?不知爲何,顧晟總覺着不信。
只可惜,這些,在宇文皓的眼裡,早就被憤怒矇蔽了雙眼,看不真切。
城樓上,隨即出現一抹黑色的身影,胸前,玄色的絲線繡制的龍騰,在陽光下虎虎生威,他的面目,一貫的冷冽,眸光透着平川望向顧晟。
他聲音清冽,幽幽響起,一如既往的好聽:“可是,想要見他?”
“你明知,此刻他恨不得殺了我,怎麼見,黃泉路上相見麼?”她輕輕勾動脣角,說出的話,看似夾着玩味,卻也不全然是玩笑話。
她瞭解他,在得知小澤佑的存在後,依舊沒有動作,只怕不是他的風格。
當日,即便他心裡依然有了對夏雅的牽掛,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奪下琉棲,千軍萬馬不惜一切攻下琉棲的國都,更是不顧她苦苦哀求,將夏蒼柏囚禁。
不管最後,夏蒼柏之死,到底是誰背後使得手段,可追根溯源,終究還是和他脫不了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