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端莊優雅的容顏再難維持,無盡的怒意在心口不斷滋生,喘着粗氣:“哼,她言昭算什麼東西,也敢跟哀家談條件!”
“太后息怒。”蘇秋瞧着這架勢,心裡也有些沒譜,這日子以來,有多久沒見着韓氏發如此大的脾氣了,臉上輕顫的臉頰,鼻翼不停收縮的幅度,都昭示着她無盡的怒火。
“蘇秋,你也瞧見了,她當時是什麼神情,一個亡國公主,她也配!要不是哀家還有所顧忌,她當真以爲自己命硬的,沒了皓兒的庇護,哀家倒是要看看,她能囂張到幾時!”她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大掌用力扣着桌沿,木質的質地摩擦着肌膚,發出細微的聲響,可見她的用力。
“是,太后說的是。”蘇秋瞧着這神色,擔心有些不該說的話,也給說了,忙揮退了兩旁候着的宮女,連正忙着收拾一地碎屑的也給屏退了下去,偌大的大廳內,就剩下了他們倆。
這是,蘇秋才試探着開口:“不過,太后有沒有想過,若是那言昭,真能給皇上帶來一統天下的靈意,我們何不讓她前往邊關,再說,那邊有瑾貴妃的父親,炎王鎮守,一來,我們可以藉此一探炎王的忠心,二來,我們也可以藉此好好謀算一番。”
蘇秋這有意無意的一番話,到時讓盛怒中的韓氏漸漸冷靜了下來,她看向蘇秋的眸光帶了抹深思,手掌扶着桌沿緩緩坐了下來,臉上的神色變得認真嚴肅。
蘇秋見着她有將自己的話聽進去,頓了頓,復又說道:“我們退一萬步說,如果那言昭,真能給雲戈帶來祥瑞,那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到時太后想要她的命,那就更容易了,咱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韓氏的眸光緩緩凝聚,神色染上一抹深思,蘇秋的話,確實在理,這戰場,兵荒馬亂不說,即便是一個男兒,無故喪命,都是可能,更談何是一女子。
只是,這要想讓她上戰場,就得瞞過宇文皓,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那是何其精明的一個人,但凡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要想在他眼皮子低下動手腳,可沒那麼容易。
蘇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想着太后的心只怕比自己更心如明鏡,這多說反倒無益,索性作罷,自己也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並體貼的將大廳的門給帶上。
她剛出去,門外便有小宮女候着,見着蘇秋出來,趕忙上前,在她耳邊低語:“蘇姑姑,韓國公求見。”
蘇秋回眸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心頭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宮女一走遠,蘇秋便去了會客的偏殿,那裡,韓泯一身朝服還未來得及退下,身上沾染了絲絲雨滴,挺拔的身子負手而立,來回走動的身影,似是有些焦急。
“韓國公。”蘇秋親自端着茶水,遞上,沏滿。
“哦,蘇姑姑,太后可是在休息?”韓泯聞聲回頭,看着是太后身邊最爲親信的侍女,焦急的神色未作掩飾。
“沒有,韓國公來的正好,太后正有事和你商量,請跟我來。”蘇秋琢磨了片刻,兀自做了決定,便領着韓泯往大廳走去,兩人站在緊閉的門口,蘇秋回身,“韓國公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通稟。”
“有勞蘇姑姑。”韓泯揚了揚嘴角,臉上帶着謙和的笑容,不倨傲,不動怒,謙恭有禮。
韓泯見着太后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后,出事了。邊關那邊傳來加急密報,瑾貴妃的父親,王炎當即叛變,邊關連連失守,距離邊境要塞的五座城池已然落入翟墨國太子,古墨的手中。”
韓氏輕叩杯沿的指尖一頓,細長的柳眉猛然皺緊,抿着的紅脣一言不發,沉重的氣息縈繞在四周。
韓泯坐在下方微仰着腦袋,觀察着她的神色,隨着靜默的時間拉長,他的心裡越發沒底:“太后,韓泯請職,即刻帶領五十萬大軍,前往支援!”
太后輕輕的磕了下杯沿,緩緩擱於桌案,餘光輕掃,透着凌厲的勁風,輕緩的語調聽不出喜怒:“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到現在才說?德親王呢,他顧晟幼年丞相的美名,是當擺設的嗎?還有你,韓家歷代便是習武世家,對於戰事素來有着更爲精準的預測謀略,區區一個王炎,就把你們耍的團團轉!”
說到最後,太后不免有些惱意,恨恨的以手指着他韓泯的鼻樑骨罵,氣跟着不打一處來。
韓泯低垂着腦袋,薄脣緊抿,由着太后罵的累了,纔再次開口:“如今邊關將士士氣大散,就好似一盤散沙的
棋,棋子失了它本該有的作用,就是廢棋,如不能及時整頓,只怕……”
“傳哀家旨意,韓泯韓國公攜四十萬鐵騎前往邊關,務必將王炎拿下。”韓氏睿智的眼眸一凜,眸光四射間,迸射出一股濃烈的殺意,帶着挫骨揚灰的狠勁,嗜血的眼角抽動,那是勢在必得的強勢。
“是,臣領旨。”韓泯聞言,趕忙起身,雙手拱了拱,懸而不再多做停留,舉步往外而去。
韓泯的離去,帶走了屋內嚴肅的氣勢,蘇秋看着太后神色不濟,不由問道:“太后,您看,這是不是個好機會,我們要是把言昭給引了去,不是正好能驗證太后心裡的想法。”
“不急,哀家聽聞這古墨幼年便跟隨他父皇出征,小小十歲,便能行軍佈陣,不到十五,就跟着將士上戰場,其個xing捉摸不定,卻是個軍事奇才,自有其一套作戰策略。”太后的心思,盤算着這場戰役的勝算,若說只是對付一個養尊處優的太子,倒是不難,可如此一個善於行軍作戰的太子,只怕是不好對付。
“奴婢之前還聽德親王提起過此人,似乎兩人之前有交過手,最後兩人是打成了平手,能在咱們王爺手中過招超過十的,便爲數不多,更何況是成了平手的,可見他的能力斷不會只是平平。”蘇秋點頭應道。
“那你認爲,一個如此出色的人,韓泯去了,能有幾成勝算?”太后眸光一眨,似笑非笑。
“這……”
“不到三成。”太后看出了她的爲難,自己替她說出了答案,明明是一個很不樂觀的結果,可她卻說得全然不在意。
蘇秋不免有些困惑:“那太后爲何還要讓韓國公帶兵,這不是等於讓這四十萬大軍去送死嗎?”
“不錯,唯有如此,朝野上下才會向皇上諫言,滿朝的施壓,才能讓他應允,她言昭再有能耐,也斷然是堵不住這天下悠悠衆口。”
“太后聖明,這下,言昭即便是百般推脫,也無可奈何,而如此一來,咱們還能趁着她不在之際,向皇上提議立後一事,太后也就了卻一樁心事了。”蘇秋回味過來,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嗯!”太后意味深遠的抿脣輕笑,一雙歲月侵染的目光,迸射出道道精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