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冷冽的寒風吹入室內,掀起及地的簾子,發出呼呼的響聲,忽明忽暗的燭火倒映在牆面,搖搖晃晃,照的人臉色也晦暗不明。
“朕只是過來看看,若沒什麼事就早點休息,這幾日沒事就別出去了,若是實在悶的慌,你可以去玉貴人宮中坐坐。”宇文皓看着她清冷的小臉,滿腔的怒火瞬間消了氣,無奈的輕嘆過後,仍不忘囑咐。
“皇上就不怕你那些妃嬪將我扒的脫成皮了?”她白皙的肌膚印在燭火中,顯得尤爲蒼白,不知是白日裡被嚇的,還是這會賭氣給氣的。
宇文皓轉身離去的身影猛然一頓,悠悠轉身:“後宮的形勢你今日不是已經在母后那領教過了,玉遙個xing溫和,素來喜靜,也沒那麼多害人的心思,或許可以和你做個伴。”
而真正的原因,宇文皓自然不會說,至少在她那邊,他可以放心,不用忌憚誰會害她。
“皇上對她的評價還真高,可似乎皇上還忘了一點,我是人,不是物件,不會隨你的意念改變,我也有思想,我也有不喜歡的,可皇上卻忘了問一句:玉貴人雖爲人親和,可到底合不合我言昭的眼?”言昭面上波瀾不驚,可說話的語調卻不由拔高了幾分,給人一股無形中撲天而來的氣勢。
宇文皓頎長的身形猛然一頓,僵硬的站着原地,心底陡然升起隱隱作痛的感覺,像是針扎一般,雖輕,卻也很疼。
言昭幾步繞過他,站在他的面前,與他直視:“皇上可以不問緣由,說一不二,說允許出宮就出宮,說丟就丟,可皇上有想過言昭的感受嗎?家國破滅,那怨不得誰,不過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觀,能者居之,可她的父母呢?成了階下囚,就活該被處死,連個全屍都沒有留。”
她深吸一口氣,嚥下心頭的苦澀,才繼續道:“皇上可否知道,那骨灰盒內,裝的不僅僅是言昭父母的骨灰,而是她僅存的念想,可你卻生生將它給抹殺了。”
宇文皓的臉色鐵青,一雙黑眸迸射出凜冽的寒光,危險迅捷,他不發一語的從她身旁經過,只吩咐剛進來的雲落:“照顧好你家主子。”
她聽着他離去的腳步聲,走得急促匆忙,寬大的袖袍鑽入寒風,隨着走路起步而發出聲響,是那樣的決絕。
言昭猝然轉身,只瞥
到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偌大的大殿內,燈火通明,可她卻覺着無盡的寒意從四處涌來,雙腳不聽使喚,一點力都使不上,頹然的跌倒在地。
逶迤三尺有餘的裙襬緩緩鋪展開,宛若孔雀開屏般絢爛多姿,一頭青絲在風中飛舞,有幾縷俏皮的垂在臉側,遮去了她半邊的容顏。
言昭神情木然,雙手撐着地面,地上傳來的寒意在此刻卻不覺着涼,只是盯着外邊漆黑的夜色發呆。
她擡頭,仰望星空,古時的天空少了工業的污染,尤爲明亮,炫耀的星星佈滿整個天際,滿天繁星交匯,直至隱沒在天地間的地平線。
她對着天空,心中呢喃:“言昭,我盡力了。”
她真的盡力了,可還是沒能替她保留下唯一的念想,哪怕,這是她能爲她唯一能做的。
雲落第一次看見言昭流露如此憂傷的神情,在雲落眼中,言昭一直是堅強的,表面總給人一種淡淡的冷漠感,但實則卻格外細心,幾日的相處,讓她明白眼前的主子,是個外冷內熱的主。
她雖然什麼都不說,可雲落猜想,她的心一定不好受。一國公主,一夜間,變得一無所有,還淪落到敵國,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雲落雖沒有切膚之痛,但也能感覺得到。
可言昭,卻在醒來之後,毫無怨言,哪怕太后羞辱,韓貴妃故意刁難,她都能隱忍,這需要多大的心xing才能做到。
這一刻,雲落就像是在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眼裡佈滿了心疼憐惜。
她緩緩在言昭身旁蹲下:“主子,地上涼,咱們先起來。”
言昭茫然的回頭,呆呆的看着雲落,隨後扯起一抹淒涼的笑:“姑姑,我只是想做點什麼,這都不能麼?”
“主子,這裡是宮中,人多嘴雜,一個不慎,便容易讓太后和幾位娘娘抓住主子的把柄,皇上這麼做,是爲主子好。”雲落一邊扶着言昭起身,一邊彎腰替她整理裙襬。
“好,這就是所謂的好,我寧願不要。”言昭踉蹌了幾步,之後頹然的垂下雙肩,臉上的神情尤爲落寞。
她一直以爲自己足夠堅強,她一直堅信,只要自己努力,定能找回回家的路,可如今,她都做了什麼,她什麼都不能做,在一個皇權至上的年代,在一個殺伐果決的
亂世,她就是一葉浮萍,隨風飄散。
“主子不許瞎說,待會讓皇上聽見了,又該生氣了。”雲落扶着言昭進屋,隨後示意冬雪留下來伺候,其餘的宮女都遣散在了外頭。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在這伺候了。”言昭突然覺着自己這一生卓其可笑,不免悲從心來。
宇文皓一臉怒容的進了宣政殿,那裡,顧晟和杜衡早已候着。
他看也未看一眼,直直的朝着龍椅而去,泰然坐下,沉聲開口:“說,今天怎麼回事?”
杜衡和顧晟互相使了個眼色,兩人眼底都劃過一抹激賞。
隨後,顧晟才上前,低柔的嗓音,不疾不徐:“果然不出所料,人羣中混入了他國人士,只是場面過於混亂,看不清他們的長相,而等杜衡追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難覓蹤跡,只不過,最讓人可疑的是,杜衡還發現了這個。”
說着,杜衡已然將之後發現的東西呈上。
宇文皓半探過身子,看着底下揉皺成一團的東西,像是有人刻意塗抹了什麼染料,模樣十分可怖。
“這是什麼?”他看了會,淡淡的收回視線,目光停留在下方杜衡和顧晟的身上。
杜衡會意,纔開口:“回稟皇上,是獸皮,但是這張獸皮上,人爲的塗抹了染料,故意將其染成古怪的形狀,而丞相的馬便是看到了這樣的獸皮,才以至於受了驚嚇。”
宇文皓微眯着黑眸,眸光森冷,指尖有意無意的敲擊桌案:“可是和之前發現的可疑人所爲?”
“不見得,我懷疑是另有人所爲,那些人訓練有素,做事謹慎,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線索,而且當時言主子有提醒本相,當時的獸皮是掛在錦繡酒樓後邊的民宅內,可後來我們的人去查證,卻發現,那裡並無人居住,是一座別院,可試問,有誰會將自家的別院設置在鬧市?”顧晟歪着腦袋,狹長的丹鳳眼閃過一絲促狹,這裡邊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
“答案很顯然,那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而且我已讓杜衡查過了,此宅的戶名是落在四品文官郭伏的名上,但此人曾經受恩於韓府,這中間種種關聯,顯然不會是巧合。”顧晟細細觀察着宇文皓的神色,說的極爲巧妙,至於下結論,自然還是需要皇帝自己來做判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