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川的手很大很溫暖,在大冬天裡被他的手握着,簡直比捧着手爐還舒服,舒服得顧蘊簡直不想鬆開了,只恨不能由着他這樣牽着自己的手,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只是她也知道私下裡這樣可以,衆目睽睽之下,她卻必須遵循自己爲人妻室的本分,不但不能讓宇文承川牽着自己的手與他並排而行,還得退後他半個身位,小步跟在他身後,以彰顯他這個夫主的權威。
念頭閃過,顧蘊已強忍不捨,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了。
卻被宇文承川握得更緊了,小聲說道:“衣袖這麼大,別人看不出來的,何況如今在場的都是自己人,你別擔心,我不會給任何人以詬病你的可乘之機的。”
顧蘊聞言,也就不再堅持了,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自己又的確捨不得這份溫暖與甜蜜,那她何必還非要爲難自己呢?
果然一出崇慶殿,宇文承川便鬆開了顧蘊的手,一本正經的吩咐冬至:“這麼冷的天,直接把暖轎擡進來罷,不必去宮門外再上轎了,省得凍壞了太子妃。”
冬至忙上前恭聲應了,自往前面安排去了,宇文承川這才又壓低了聲音已顧蘊道:“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正大光明的牽着你的手,去全大鄴的任何一個地方的!”
他的妻子,他最心愛的人,自然有資格與他同進同退,與他站在一樣的高度,俯瞰大鄴的一切!
宇文承川的聲音很低,僅夠他們彼此聽得見,顧蘊卻從中聽出了言出必行的果敢與決心來,她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我相信你有那個能力,我就等着你實現承諾那一日了!”
夫妻兩個不由相視而笑,本就貼得緊的心至此也貼得更緊了。
冬至很快便領着人擡了兩乘暖轎至崇慶殿的宮門外來,這次宇文承川沒再說什麼要與顧蘊同乘一轎了,反正來日方長,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上了暖轎,被簇擁着出了東宮的宮門,徑自往景仁宮方向行去。
約莫一刻鐘後,暖轎抵達了景仁宮,宇文承川先下轎,然後行至後面,親自將顧蘊扶了下來。
可巧兒彼時三皇子妃柯氏與四皇子妃莊敏縣主的暖轎也到了,瞧得此情此景,妯娌二人不約而同神色一緊,眯了眯眼睛,顧四竟如此得太子喜歡,竟不顧自己的威儀,衆目睽睽之下親自扶她,那東宮那些個女人們,豈非越發沒有機會了?
隨即二人才對視一眼,笑着上前屈膝給宇文承川和顧蘊見禮:“沒想到這麼巧,會在這裡遇上大皇兄和大皇嫂,我們倒是正好可以趕個先,恭喜大皇兄和大皇嫂了。”
宇文承川是既不方便與自己的弟媳多說什麼,也沒有與她們說什麼的打算,便只“嗯”了一聲,偏過了頭去。
顧蘊卻少不得要笑着與二人應酬了:“多謝兩位弟妹了,怎麼不見侄兒侄女們?”
按說她們就算對着自己這個嫂子兼太子妃可以不行大禮,對宇文承川這個太子卻該行大禮纔是,可二人卻只是屈膝一福,對他們的稱呼也只是‘大皇兄大皇嫂’,而非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只肯敘家禮,不肯敘國禮,看來她們對宇文承川這個太子的輕慢和不服氣,是連多加掩飾一下都不肯啊!
三皇子妃淡淡一笑,道:“珏兒昨晚上就歇在母后宮中,待會兒少不得要見過大皇嫂這個大伯母,大皇嫂還怕您的見面禮送不出去不成?”
莊敏縣主也笑,笑容就要比三皇子妃溫柔真誠得多了,緩聲說道:“璟兒與瑤兒昨晚上也歇在母妃宮中,這麼冷的天,大人們早起顛簸還沒什麼,孩子們卻未必受得住,才我一進宮已打發人去母妃宮中接他們去了,想來很快也該到了。”
顧蘊就順勢挽了莊敏縣主的胳膊,“我早聽說四皇子府的瑤兒小郡主生得米分雕玉琢,如今年紀雖小,已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了,偏小小年紀,還無比的懂事體貼,不瞞四弟妹……我也挺想有一個瑤兒那樣的小棉襖,不知四弟妹回頭可否送我兩件瑤兒不穿了的小衣裳,也讓我……沾沾喜氣?”
早在決定嫁給宇文承川之後,顧蘊便對皇室如今的人事有了一定的瞭解,哪個皇子府上有哪些姬妾,都是什麼來歷,各皇子府上又有幾位小主子,她自然都一清二楚。
顧蘊話沒說完,已是滿臉通紅,一副羞不可當的樣子低下了頭去,卻並沒有放開挽着莊敏縣主胳膊的手。
莊敏縣主眼裡就飛快閃過一抹輕蔑,想通過這樣的法子與自己套近乎,以達到儘快與妯娌們打成一片的目的,顧四除了一張臉可取之外,倒也不算太笨,還算有其他可取之處,只是她的吃相也未免忒急進忒難看了一些,哪裡還有半點太子妃應有的傲氣與風骨?
果然縱然是穿上了褕翟,她也不像太子妃,反倒是自己,竟然只能穿皇子妃的禮服,她敢說她穿那一身褕翟,定然比顧四穿着好看一百倍,也合適一百倍,——總有一日,她會將那身禮服,光明正大穿到自己身上的!
到底心思深沉,饒心裡已是百轉千回,莊敏縣主的臉上也絲毫未表露出來,只是笑得恰到好處的打趣顧蘊道:“大皇嫂確定自己只想要我們瑤兒的小衣裳,不想要璟兒的小衣裳?說來我當初生璟兒,還是從三皇嫂那裡要了珏侄兒的小衣裳呢,要不我呢就與大皇嫂準備小棉襖的小衣裳,至於小棉褲的小衣裳,就讓三皇嫂與大皇嫂準備可好啊?”
顧蘊仍是通紅着臉,不過立刻接着莊敏縣主的話看向三皇子妃道:“不知三弟妹可願意割愛,送我兩件珏侄兒的小衣裳?”
三皇子妃的笑容就比方纔又要勉強了幾分,道:“大皇嫂既開了口,我豈有不從的道理,回頭便收拾好了,打發人送去東宮給大皇嫂。站在這裡說話怪冷的,要不我們先進去見過了母后,再慢慢兒的說也不遲?”
心裡對莊敏縣主很是不滿,你時時不忘結善緣,與宮裡任何人都不交惡是你的事,幹嘛連我一併拉下水,也不瞧瞧顧四一個庶長媳,配是不配與我堂堂嫡皇子妃走得這麼近,真是有夠不知所謂的!
適逢吳貴喜搖着拂塵從裡面小跑了出來,一邊行禮,一邊賠笑道:“喲,皇后娘娘才命奴才出來瞧瞧,怎麼太子殿下與太子妃還沒到呢,可巧兒就到了,更沒想到三皇子妃與四皇子妃也到了,奴才給您幾位請安了,您幾位請進去罷,說話間皇上與幾位皇子殿下也該過來了。”
於是宇文承川打頭,顧蘊與三皇子妃莊敏縣主一道緊隨其後,被簇擁着進了景仁宮的明間正殿。
就見宗皇后早已高坐在上首的寶座之中了,下面是禮親王妃及與她一輩的幾位老王妃,再就是莊親王妃肅親王妃兩位與宗皇后一輩的妯娌,並益陽長公主等幾位長公主,只不見榮親王妃,想是至今還“臥病”着。
而這樣的大場合,連在宮裡得勢如林貴妃,也是沒有資格出席的,只能等認親後,太子妃願意去拜望一下認認門,就去見一見自己的庶母們,不願意呢,就以後有了機會時再見,自然何側妃就更沒有資格出席了。
宗皇后一見宇文承川與顧蘊進來,便似笑非笑的說道:“本宮才還想着,怎麼這個時辰還沒過來,莫不是太子一時高興,身體又支撐不住了,好在總算來了,本宮也可以安心了。”
這話只有傻子才聽不出來是在說宇文承川沉迷女色,顧蘊狐媚呢,宇文承川立時面沉如水,當他先前幾年不在宮中,就不知道其他幾個弟弟大婚時,認親都是從巳時開始的?如今才卯時三刻,想給他們夫妻扣大帽子,也得看他們肯不肯接着!
清了清嗓子,便要說話,不想禮親王妃已先呵呵笑道:“我說句倚老賣老的話,皇后娘娘也是過來人,難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就別與他們小夫妻一般見識了。”
頓了頓,偏頭問一旁的恆親王妃:“我聽說前兒你家大孫子獻了個西洋的什麼懷錶給你?那玩意兒據說就這麼點兒大,報時真能準嗎?我才恍惚聽誰說了一句,這會兒是卯時三刻,你瞧瞧是不是真的?”
恆親王妃聞言,便自懷裡掏出個懷錶來,打開遠遠的伸出手去:“五嫂您要是不信,就自個兒瞧唄,這玩意兒是小,卻是真的好用,這會兒可不正是卯時三刻嗎?”
老妯娌兩個自顧說着,半句也沒有指摘明明這會兒時間就還早,宗皇后卻借題發揮的話,但不說倒比說了更讓宗皇后生氣,她身爲一國皇后,母儀天下,更是宇文承川的嫡母,難道連說宇文承川一句都說不得了?實在是可惡至極!
益陽長公主在下面見宗皇后氣得額頭青筋迸起,忙笑着上前岔開話題:“說起西洋玩意兒,我前兒聽人說沿海那邊新近出了一種‘玻璃’,可比窗紗窗紙好用多了,不但能遮風擋雨,還能不遮擋屋裡的光線呢,指不定明年市舶司就要送這玩意兒到內務府了,到時候皇嫂可千萬要記着賞我一些,讓我也開開眼界纔好啊。”
滿以爲宗皇后一定會接她的話,把眼前的尷尬順勢混過去,心裡更會感激她的解圍,不想宗皇后卻只是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本宮都還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呢,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便晾着益陽長公主,轉頭與旁人說話去了,她不能再失態了,再失態就真是有失一國之母的氣度了。
倒弄得益陽長公主尷尬起來,尷尬之餘,心裡更是狐疑,自己這個皇嫂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面子活兒向來都做得挺齊全,緣何今兒又是迫不及待擠兌太子和太子妃,又是給自己臉色瞧的?莫不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那回頭她可得好生打探一番纔是。
顧蘊是新媳婦兒,還是還沒正式拜見過翁姑的新媳婦兒,這會兒無論景仁宮正殿發生什麼事,自然都輪不到她說話,所以她只一直低垂着頭,裝嬌羞即可。
實則卻趁機不動聲色的打量起上首的宗皇后來,就見這個全大鄴最尊貴的女人穿了一身金銀絲混織百鳥朝鳳花紋的大紅色朝服,頭戴只有皇后才能戴的掐絲含珠十二尾金鳳,打扮得倒是雍容華貴,只眉眼間的一絲氣急敗壞卻怎麼也遮掩不住,倒是可以讓人據此一點確信,皇后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也會有普通人的情緒。
顧蘊就想得更多一些了,看來皇后已經自向鄧二位嬤嬤口中,得知了益陽長公主“背叛”她之事,所以方纔纔會對益陽長公主如此不假辭色,也不枉她昨兒於百忙之中,不忘提醒內務府的人,皇后娘娘派去的兩位嬤嬤還在顯陽侯府呢,請內務府的人將她們一併帶回宮,也好讓她們向皇后娘娘覆命。
思及此,顧蘊又不動聲色的打量起益陽長公主來,就見她正若有所思,不由暗暗點頭,益陽長公主果然是個聰明至極之人,僅憑宗皇后待她態度的一點小小變化,已覺出事情有異了,想來很快便能打聽到事情的原因,並識破她的反間計。
不過屆時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她們母女與四皇子再想躲在皇后母子背後坐收漁翁之利,也是休想了,只想得到,卻不肯付出任何代價,這世上豈有這麼便宜的事!
顧蘊正思忖着,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唱喝聲:“皇上駕到——”
滿殿的人忙都應聲跪了下去,宗皇后也自丹陛上下來,屈膝拜了下去。
就見一身明黃龍袍的皇上被簇擁着走了進來,含笑讓大家都免禮後,坐到了宗皇后方纔坐的寶座上,忙有兩個小太監擡了一張圈椅上前,待宗皇后坐在皇上的左下首後,同着皇上一道過來的禮親王莊親王等及他們各自的王妃才相繼落了座,至於宇文承川的弟弟們,縱是皇子,這時候也是沒有他們座位的。
宇文承川與顧蘊便上前給帝后磕起頭敬起茶來,尤其是顧蘊,更是正式改了口,稱二人:“請父皇、母后喝茶。”獻上了自己做的針線,這一禮儀不論是宮廷還是民間,都是通用的。
趁機機會,顧蘊飛快的看了皇上一眼,上次萬壽節時隔得太遠沒看清,如今隔得近了,方發現皇上其實長得與宇文承川挺像,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宇文承川生得與皇上挺像,讓人一看便知道二人是父子,也不知道皇上看着與自己這麼相像的兒子,想着他多年來的經歷,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唔,他們能不能爭取一下皇上的心呢,就算皇上不能輕易廢了宇文承川,宇文承川也有把握笑到最後,一個得君父歡心的太子,較之一個不得君父歡心的太子,差別還是很大的,能事半功倍,他們何必非要事倍功半呢?
說來宇文承川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千呼萬喚才得來的,當年曾有多疼愛,可想而知,就不信如今他天長日久的在皇上面前晃,還不能勾起皇上曾有過的美好回憶了,待回去後,且與宇文承川商量一下。
當着皇上的面兒,宗皇后自然不敢再說怪話,待皇上跟前兒的大太監何福海唱了皇上給新兒媳婦的見面禮後,她含笑與顧蘊說了幾句:“好生服侍太子,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的話,然後看了吳貴喜一眼。
吳貴喜便也唱起宗皇后給顧蘊的賞賜來,與皇上的一樣,都是成雙成對的,什麼和合二仙玉如意,什麼龍鳳呈祥七寶頭面,光聽名字已知道俱是好東西了,讓顧蘊小樂了一回,只是磕個頭敬個茶,便發了這樣一筆不小的財,要是日日都能這樣發財該多好?
不過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一直都一派端莊嫺雅,大氣沉穩的樣子,瞧着倒是很有一國太子妃的風範與氣度了,讓一旁一直不露聲色觀察着她的莊敏縣主嘴角微哂,裝的始終是裝的,何況你能裝出金玉其表來,也能時時掩蓋住你的敗絮其中嗎?
皇上在上首將顧蘊的大氣沉穩看在眼裡,卻是暗暗點頭,沒想到無心插柳,倒是爲長子娶了個不錯的媳婦兒,只是她究竟怎麼樣,還得再觀察,她又究竟能不能擔得起太子妃之責,甚至將來母儀天下,也與長子一樣,還得好生歷練,且慢慢的瞧着罷,反正來日方長。
給帝后見過禮後,便該輪到下面的皇子皇子妃與公主駙馬們上前給宇文承川和顧蘊見禮了,當着帝后和滿殿長輩的面兒,縱然好些人心裡都不願意,卻也只能強自忍着,依次上前見禮,誰讓宇文承川不止爲尊,還爲長,他們就算不願意承認他太子的身份,也否定不了他是他們長兄的事實。
二皇子宇文承乾生得五官俊美,倒是不怎麼像皇上,想來是生得像其母妃林貴妃,也就不怪林貴妃能多年盛寵不衰了,單看二皇子,便能想來她會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二皇子妃是在她和宇文承川之後纔到的景仁宮,所以顧蘊並沒有看清楚她,這會兒總算看清了,生得比之二皇子,就要差得遠了,一張方正的臉甚至連清秀都稱不上,想是生得肖父的原因,而二皇子妃的父親大同總兵蕭定邦是出了名的“生帶惡相”,也就不怪二皇子妃雖是所有皇子妃裡最先進門的,卻至今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只能將二皇子的庶長子養在膝下了。
宇文承川爲長爲尊,自然沒有給二皇子夫婦還禮的道理,只安坐着受了他們的禮,顧蘊卻起身還了二人的禮,才接過了他們的賀禮,然後還了自己的見面禮。
二皇子昨兒已見過顧蘊了,當時已覺得宇文承川這個婢生子倒是命好,娶了個金娃娃不說,還是個這麼漂亮的金娃娃,沒想到如今近距離再看,顧氏竟比昨兒瞧着還漂亮幾分,早知道顯陽侯與平侍郎都這麼看重她,當初他就該設法娶了她的,不就可以人財兩得了嗎?總好過如今日日對着蕭氏那個無鹽女,哪怕關了燈,一樣無從下口!
如今只盼她真如自己府裡那個棄子顧氏說的一樣,是個‘心狠手毒,眼裡揉不得沙子’的,能將東宮攪個一團亂,那他就真是稱願了。
三皇子夫婦給二人行禮時,心裡的不甘與屈辱比之二皇子更甚,尤其是三皇子,想他堂堂中宮嫡子,就因爲老天作弄,生在了宇文承川之後,如今就要對這個婢生子卑躬屈膝,實在是可恨之極,總有一日,他會把今日之恥,百倍千倍討回來的!
四皇子夫婦行禮時,臉上的笑就比二三兩對夫婦真誠多了,宇文承川與顧蘊卻越發的不敢掉以輕心,同樣是顧蘊笑着給二人還了禮。
五皇子生母也是宮女出身,自來不得寵愛,如今也只是個正三品的貴嬪,剛好夠資格被人稱‘娘娘’,自稱‘本宮’,所以五皇子待哪個兄弟都不近也不遠,皇上給派差事他就辦,不派他就在自己府裡看書作畫,擺明了不淌兄弟之間的渾水,這纔是真正的與世無爭,豈是四皇子那樣裝出來的與世無爭能比的?
輪到六皇子時,因他還沒大婚,便只有他一個人向宇文承川和顧蘊見禮,顧蘊一樣還了禮,很是客氣。
不想六皇子卻笑向她道:“大皇嫂不必與我客氣,當年若非有顧侯爺捨命相救,我如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呢,我與母妃心裡都極感激顧侯爺,母妃昨兒還與我說,等大皇嫂忙過了這一陣子,要去東宮拜會大皇嫂呢。”
顧蘊沒想到六皇子會對自己這般客氣,說來都是當年大伯父種的善因,如今卻輪到她享受善果了,因忙笑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原是家伯父爲人臣的本分,六皇弟實在太客氣了,該我去拜會淑妃娘娘纔是,怎麼能讓淑妃娘娘去拜會我呢?”
叔嫂兩個寒暄了兩句,也就沒再多說,後面還有其他皇子公子們等着呢,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六皇子以下幾位皇子年紀都還小,尤其是最小的九皇子,今年才四歲,穿着皇子服飾,白白胖胖的,十分可愛,還有幾位皇孫皇孫女,顧蘊給他們的見面禮就與前頭幾個皇子的不一樣了。
除了四色荷包,每個荷包裡還塞滿了做成各種小動物式樣的金錁子以外,每個人還有一隻縫成貓的布偶,有一尺來長,肚子上縫着釦子,裡頭塞滿了各色糖果,皇子皇孫們也是小孩子,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不喜歡糖果的小孩子。
果然小傢伙們臉上都忍不住帶出了幾分笑來,甜甜的叫着顧蘊“大皇嫂”與“大伯母”,九皇子與兩個皇孫更是伸出胖手,偷偷摳起裡面的糖果來,看得人忍俊不禁。
皇子皇孫們見完,便輪到公主們了,大公主與沈騰排在第一位,都是熟人,顧蘊的笑容也真心了幾分,還與大公主低聲說笑了幾句:“以後我要帶個什麼東西,或是帶個口訊什麼的出去給我大伯母,少不得只能有勞大皇妹了。”
大公主忙笑道:“大皇嫂只管吩咐便是,當不得‘有勞’兩個字。”
兩個女人倒是相談甚歡,宇文承川與沈騰之間卻是兩看兩生厭,只不過宇文承川表現得很明顯,孤就是不待見你了怎麼着罷,當我不知道你一直盯着我媳婦兒看呢,你再敢看,仔細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不待見之餘,還帶着幾分勝利者纔會有的居高臨下的得意與滿足,雖然他是坐着的,沈騰是站着的。
沈騰何等聰明之人,對宇文承川毫不掩飾的敵意也就只懵了一瞬,便反應過來宇文承川定是早就知道他與顧蘊的那一段過往了,第一反應便是那自己方纔盯着四表妹看之舉,不會讓太子殿下誤會她,進而對她不好罷?這麼多年都沒這麼近距離的看過她了,他實在情難自禁。
可再一看太子殿下看向四表妹那種溫柔繾綣的眼神,還有四表妹不經意間回太子殿下的一個微笑,兩個人分明就情深意濃……沈騰由不得暗暗自嘲,自己與四表妹之間根本就沒有過往,他就是想太子殿下誤會,也得有讓他誤會的地方啊,自己實在是不自量力得可以,以後還是將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都壓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只當四表妹是‘大皇嫂’罷!
之後二公主二駙馬、三公主三駙馬及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也各自上前給宇文承川和顧蘊見了禮,除了五公主給他們行禮時有些敷衍以外,並沒有出任何岔子。
再之後便是拜見一衆長輩們了,最先拜見的便是禮親王夫婦,不管他們夫婦先前對宇文承川的維護是出於他們天生正直善良,還是有別的原因,顧蘊都打心眼兒感激他們,所以給二人的針線都是她親自動手做的,無論禮親王夫婦知不知道,她都覺得自己該盡這一份心。
禮親王先前一直擔心顧蘊配不上宇文承川,更不配爲一國太子妃,哪怕在看過了顧蘊大手筆的嫁妝,由此得出這位太子妃能爲太子殿下帶來的助力小不了,吳閣老也與他說過顧蘊‘深藏不露’後,他依然懸着心。
不過如今親眼見過了顧蘊,禮親王總算可以放心了。
禮親王夫婦之後,顧蘊還一一見過了榮親王、莊親王和肅親王並其各自的王妃,再就是各王府的世子世子妃也上前與宇文承川和她見了禮,至於各王府的其他人,今日便沒有進宮了,太子妃豈是人人都可以見的,何況就像宇文承川昨夜說的,光五服以內的宗室都上百人了,若人人都來讓顧蘊認一回親,到天黑也未必認得完。
顧蘊一眼便在人羣中看見了宇文策,整個景仁宮的正殿內,除了宇文承川,她就覺得宇文策最親切了,所以輪到宇文策上前給他們行禮時,待宇文承川一與她介紹完:“這是榮王叔府上的十一哥。”,她便立時叫了一聲:“十一哥。”,對宇文策笑得比對方纔對着大公主和沈騰時,笑得還要真心。
宇文策的心跳就瞬間漏了一拍,本以爲自己已死了心,忘得差不多了,不想她纔對自己一笑,他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立馬又死灰復燃了……所幸以後二人見面的機會是真少之又少,甚至沒有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做出什麼事來!
拜見長公主們時,顧蘊對其他人自然都是恭敬中不乏親熱,對上益陽長公主時,那聲‘姑母’就叫得尤其要甜了,給益陽長公主的禮物也與其他長公主們不一樣,還惹來了一旁昌華長公主的打趣:“太子妃這是明晃晃的厚此薄彼啊!”
顧蘊卻仍笑得甜甜的:“不過是素日與益陽姑母有些舊交情罷了,昌華姑母不知道,當年我年紀還小,我們殿下身體也還不好時,益陽姑母曾起過撮合我和殿下的心呢,沒想到兜兜轉轉,在益陽姑母的幫助下……不是,總之到底我和殿下還是走到了今日,我心裡真是好生感激益陽姑母。這手筒與臥兔兒也不難做,昌華姑母若是喜歡,回頭我便做了,打發人送去您府上。”
昌華長公主忙笑道:“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益陽長公主卻是蹙起了眉頭,衆目睽睽之下,顧四待自己這般親熱,這般與衆不同,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她這些年幫着皇后出謀劃策並不是什麼秘密,照理顧四知道了東宮那些女人都是來自她的提議,該對她不假辭色,冷冷淡淡的纔對,她到底有什麼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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