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剛報了話,就聽得腳步聲輕快而來,旋即便有一個身着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的女子走了進來。
今日是謝如琢的及笄禮,蕭歆寧盛裝而來,又刻意打扮了一番。既凸顯出了她的尊貴身份,又不會搶了謝如琢的風頭。
縱然蕭歆寧已經做好了陪襯的準備,然而當她真正看到今日的謝如琢之後,仍舊是覺得自己黯然失色了。
“琢兒今日真漂亮!”蕭歆寧一進門,先發出這樣一聲讚歎。
屋內衆人行禮的行禮,問安的問安,蕭歆寧免了衆人的禮,又親自將謝如琢扶了起來,嘻嘻笑道,“這個禮我可不敢受,若是讓我皇兄知道了,說我欺負未來嫂嫂,那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呢。”
見她打趣自己,謝如琢臉上一紅,嗔道,“公主今兒是來賀壽的,還是來瞧熱鬧的?可惜今兒敬王不在。”
蕭歆寧嘿然一笑,道,“可不是麼,可惜了我三皇兄不在。”說着,她眉眼一轉,眼珠滴溜溜的望着謝如琢頭上的簪子,笑道,“這頭一回帶出來,送禮物的人卻看不到,還真可惜了呢。”
她這話說的不算隱晦,其他人也都明白過來了謝如琢頭上玉簪的來歷,當下就有些心中瞭然。
謝如琢剛想說什麼,就見簾子一挑,卻是謝如玥跟蕭君賀來了。
到底是嫁了人的,謝如玥如今也收了幾分的活潑,顯出持重來。
她忍耐住姐妹相思之情,先一一給屋內的長輩請了安,又同蕭歆寧互相見了禮,這才走到謝如琢面前笑道,“琢兒,生辰快樂,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謝如琢謝了她,便見蕭君賀雙手遞過來一個錦盒,含笑道,“這是我和你姐姐的一點心意。”
謝如琢忙得收了,笑道,“讓姐夫破費了。”
這一屋子的人來回寒暄客氣,倒是蕭歆寧先受不了,擺手笑道,“今兒個可是給琢兒辦及笄禮的,你們這樣子也不嫌無聊的慌。”
她說話一向直爽,喬氏是見慣了的,李氏卻有些惴惴,“七公主勿怪。”
蕭歆寧衝着她微微一笑,拉了謝如琢和謝如玥道,“走走走,咱們去自在說話。”說着,又回眸笑道,“謝夫人可別怪我將你兩個女兒都拐一旁去了。”
喬氏連忙道,“不敢。”
因着這會兒時候還早,所以一切物品雖已製備妥當,卻也在等着良辰吉日了。
幾個女子一同去了謝如琢的房內,蕭歆寧當先笑道,“你今日準備更換的衣物呢,拿出來我瞅瞅。”
女子及笄乃是大事,也有一定的流程。於晨起沐浴更衣之後,擇吉時告知天地賓客,梳頭加笄,三拜更衣,其後由正賓取“字”,長輩訓教。至此方纔禮成。
而蕭歆寧問的這個衣服,便是三拜之時的三套正裝。
謝如琢也不扭捏,依次將衣服拿出給她們看。一拜乃是一套淺粉色的素衣襦裙;二拜則是一套桃紅色的曲裾深衣;到了三拜之時,便是正紅色的廣袖長裙了。
前世裡,謝如琢的及笄禮是匆匆而過,並沒有太隆重。到了今生,卻是變了個樣子。她的手輕撫過這三套衣服,一時有些霧雨朦朧。
謝如玥雖不知道她所想,可也知道這些時日自己的妹妹沒少受苦,因笑道,“母親果真有心了,這幾套衣服跟我及笄時,毫不遜色呢。”
一旁的蕭歆寧也嘻嘻笑道,“可不是,且我聽說今日來給琢兒加冠的不是別人,是長姑姑呢。”
謝如琢卻是一愣。她只知道今日來給自己加冠的正賓定然身份不低,卻沒想到會驚動大長公主。
謝如玥倒是早就知道這事兒,她在定南王府這些時日,也算是跟府內的人混熟了。且在蕭君賀有意的縱容下,府內上下如今也尊她敬她。
前些時日蕭君賀便同她提起過這事兒,據說這位正賓還是蕭君夕親自去請的呢,可見謝如琢在敬王的心裡分量多重。
不過一想到謝如琢爲她吃的苦,謝如玥也覺得這事情做的合情合理了。總歸妹妹沒有看錯了人,找了一個愛她護她的。
一時之間,幾人各懷心思,屋內倒是靜了下來。
蕭歆寧卻是個耐不住話的,嘻嘻笑着打趣她道,“琢兒如今可風光呢,有謝家做你的後盾,有我三皇兄護你如寶,叫人好生羨慕呢。”
謝如瀾來的時候,剛巧便聽到這句話。
今日謝如琢及笄禮,她本不想來,可是一想到這裡會有皇上最寵愛的七公主,她又忍不住將自己收拾打扮之後,想要來獻殷勤了。
卻不想,剛一進院子,便聽到了這句話。
謝如瀾腳步一頓,將耳朵側了過去,想要偷聽她們在說些什麼。
只聽得謝如琢嗔道,“難不成敬王對你不好麼,當心我回頭將這話學了過去。”
蕭歆寧頓時便嗤笑道,“瞧瞧,這還沒進門呢,就先學會告狀了,哎呀呀,我這嫂嫂好生厲害。”
一旁的謝如玥也跟着打趣笑道,“這出嫁之後自然要跟夫君同心的,琢兒做的對。”
見她們二人這樣,謝如琢似笑非笑道,“你倆這麼伶牙俐齒,是要齊心協力了麼?”
蕭歆寧連忙擺手笑道,“我可不敢。”說着,又指着謝如琢頭頂的髮簪笑道,“玥兒你來的晚,怕是還不知道這簪子的來歷吧?”
謝如玥怎麼不知道,不過裝糊塗罷了,“咦,看着好精緻,不是鋪子裡買的麼?”
蕭歆寧頓時賊賊的笑道,“鋪子裡哪裡買的來這般心意?這可是我三皇子耗時三月有餘,親手雕刻出來的呢。”說到此處,她又故作痛心疾首,“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還沒娶媳婦呢,我三皇兄就處處惦念娘子,忘記親妹妹了,哎!”
謝如玥霎時做了一副瞭然的模樣,“有夫如此,琢兒當欣慰吶。”
眼見着二人你來我往的打趣她,謝如琢反倒是氣定神閒,索性往桌子前一坐,施施然道,“我看二姐夫才該欣慰呢。剛進了門,就開始帶着小姑子擠兌自家小妹了。”
這蕭君賀跟蕭歆寧是堂兄妹,算起來,蕭歆寧可不就是謝如玥的小姑子麼。雖說不是親的,可是以定南王府的身份,這也算是最親近的人了。
她一句話將兩個人饒了進去,謝如玥反應過來,笑嘆道,“果真是惹不起她,看看這嘴,一句話堵了咱兩個人。”
屋內的幾個女子熱熱鬧鬧,門外的謝如瀾卻是氣炸了肺。
這些時日家裡爲了給謝如琢舉辦及笄禮,費了多少心思她都看在眼裡。原本以爲謝如琢嫁給了一個病秧子,她心裡還平衡一些。可誰想到,這個外面傳言不能長命的病秧子竟然對她這麼好!
一想到這裡,謝如瀾就恨得牙根都是癢癢的。憑什麼,這所有的好處都讓這兩姐妹全佔了,她也是嫡女,卻遭到家裡這般厚此薄彼!
謝如瀾越想越氣,原本想要進去討好七公主的,此刻也沒了心情,當下就一甩袖子,回了自己的院落去了。
不多時,便聽得外間禮官喊道,“吉時已到——”
他聲音一落,便聽得管樂齊奏,一時之間,正廳的院子內熱鬧非凡。
謝如玥等人立刻便出了院子,同謝如琢一起去了正廳。只是謝如琢及笄,須得先端坐東房等候,謝如玥等人便當先出去就坐了。
謝如琢今時身份不同以往,乃是未來的敬王正妃。因此前來巴結她的人可不算少,一個及笄禮,竟然來了京城之中多半的貴婦和千金小姐。
不多時,便聽得外面高聲彙報,“大長公主到!”
這一聲如同驚雷一般,霎時便叫在場之人震驚了。原本以爲謝如琢今日的及笄禮會是由她的姨母定北王妃來做正賓,誰曾想,竟然是大長公主!
定北王妃倒是十分的鎮定,她早就知道此事,當日蕭君夕怕她心有芥蒂,還特意上門告罪。定北王妃知道了他對待謝如琢的心意,對他也增添了許多好感。
只見大長公主着一件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下穿一條破留仙鏤金絲裙,天然自帶一股子貴氣。
在場之人行禮之後,大長公主溫聲道,“今日我受邀來爲謝家女加冠,大家都隨意些,這些俗禮就免了吧。”
她這般說,可大家誰敢真這麼做?當下恭聲謝了大長公主,謝慎言又請了她坐了正賓之位,及笄禮這纔開始。
主位上坐的乃是謝晟禮和季氏,左手便則是謝家長房,次位是二房,再次則是三房。
正賓之位次於主位,其他人便都按着身份高低,坐在大長公主的下首了。
謝如琢雖在屋內,可也看得見外面的來人,因暗自咋舌,今生她的及笄禮可謂是風光無兩了。
今日是謝如琢及笄,謝慎言的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起身笑道,“今日吾家之女謝如琢及笄,諸位前來更令謝府蓬蓽生輝,謝某代謝家感激不盡。”
其他人忙道不敢。
謝慎言頓了一頓,方纔道,“及笄禮開始。”
禮官在一旁高喊,“請謝氏如琢拜見賓朋!”
這話音一落,便見定北王妃當先走出來,淨手之後立於西街。很明顯是要做贊者之事了。在場之人見狀,又是一陣噓氣。
謝如琢好大的排場。
定北王妃爲贊者,大長公主做正賓!
謝如琢對那些或羨慕或妒忌的目光渾然不覺,端莊自東屋走出,至正中央後,面南跪坐。
定北王妃走到其身後,象徵性的爲她梳頭,木梳自頭頂輕柔而下,謝如琢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顫抖。
定北王妃心中也有些感慨,這是她最寵愛的妹妹的孩子,如今已然到了及笄之年。若是嫣兒還能看到......
只是一切都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