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去晝來,晨旭升起,一覺醒來,陳靖蓮的憂傷與悲痛早已斂在心底,心裡思量着今日就告辭離去。
如今,行路的盤纏已有了出處,衆人制好的第一批瓷品也已出爐悄然運離,燒製時該注意的事項她也叮囑了他們,姐妹二人的雙足也趁機休養得差不多了,她沒有必要也不能再在此逗留下去了。
吃過早飯,將制好的十幾件陶瓷首飾混在羅府捎來的舊衣裡包好拎起,又將五彩瓷短笛謹慎地藏在腰間,陳靖蓮帶着陳靖萱直接找到了羅成:“成伯,我能力有限,已將自己會的都講給你們聽了,如今留在這兒也沒有多大用處,且眼見着就將臨近年關,我們必須儘早趕回家去。所以,我現在就向你們告辭,虎少爺來了,您幫我說一聲。至於夫人和少爺小姐那兒,也煩請您幫我轉達一聲。”
雖然羅府的大夫人爲人和藹,年少的少爺小姐也都待人真誠,但畢竟沒有多大交情,府裡又住着羅玉清等人,她不想上門辭別一回又惹上其它瑣事。
“這……要不您再住上幾日,等我們虎少爺回來了再離開?您幫了我們窯場這麼大的忙,虎少爺和夫人少爺他們都該好好謝謝您的。”羅成臉上閃過失望之色,十來日的相處,他已被她的制瓷手藝與淡然若水平靜處事的xing子所折服,更有着幾許想讓自己的孫兒跟着她長時間學習的私心。
“謝就不必了,我幫你們原也有自己的私心,要謝起來,卻讓我們情何以堪。倒是你們虎少爺又要慮心窯場裡的事,又要憂心柳萬貫等人的小動作,若我們繼續留在這兒,一旦引起他們的懷疑,倒又是一件麻煩事。”陳靖蓮微微彎脣,扯起一抹淺淡卻足夠真誠的笑容。
“那,我去向少爺請示尋輛馬車送送你們。”羅成見陳靖蓮去意已決,說得又在理,也不好再挽留,遂點頭說道。
“成伯,不必了。我聽羅振說再往前十幾裡地便是鎮上,在那裡可以租用馬車,我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陳靖蓮出聲阻止欲要轉身離開的成伯,搖搖頭,“你們府上的馬
車怕都被虎少爺叫去運瓷品了,一旦張羅開,平白又讓你們二爺起疑心。”
以前只覺得面前的女子不苟言笑,讓人覺出幾分疏離,卻沒想到她竟是如此體貼入微。羅成對她越發讚賞有加,點頭伸手:“那我送送兩位姑娘,還請二位告知你們的住處,此處事了,虎少爺必將親自登門拜謝。”
“成伯客氣了,我們姐妹二人亦是因爲家中遭變纔會流落在外,現下家中情形全然無知,這才急着趕回家,至於居於何處,實在不能相告。”陳靖蓮隱約揣測到了羅成的心思,爲免他覺得自己有意隱瞞,只得半真半假地道。
“這,是我搪突了,還請二位姑娘見諒。”羅成臉露愧疚同情之色,一時竟是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引着她們往窯場外行去。
路上遇着見到她們提着包袱而急急迎上來的羅振,陳靖蓮乾脆讓在窯場裡擔着管事之職的羅伯先行回去,由着羅振領着她們走到村外。想着窯場裡還有許多事要安排許多人要提防,羅成也不好過多堅持,只得再三叮囑羅振好好相送。
“師傅,你們怎麼就離開了?虎少爺他都不在。”走出窯場,見四下無人,羅振終於忍不住急急地問道。
“怎麼,某人還想將我姐姐所有的手藝都偷師到手?”陳靖萱斜眼瞅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哪有?我哪有偷師?”羅振急於爭辯,想了想,又從口袋中掏出一支青花瓷髮簪,對着陳靖蓮囁喏地道,“師傅,我真的沒有偷師,只是無意間瞅見您做的那些首飾怪好看的,一時手癢,便也忍不住偷着替我娘做了一支髮簪。”
陳靖蓮轉頭看去,只見那髮簪簪身細長雪白,以青花草紋纏繞,簪頭掐出一朵五瓣梅花,紅彩花瓣黃彩蕊,赫然是一件青花鬥彩瓷品。雖然做工欠佳,色彩沉悶雜散,對於一個從未製作過青花鬥彩的人來說,卻是極其難能可貴。
“嗯,做得不錯。”陳靖蓮頷首後收回目光,目光落在懷中的包袱上,眉頭卻輕輕地蹙了蹙,略一猶豫後,轉頭對着他道,“但,這以
陶瓷做首飾乃是我妹妹首創,市面上並不曾見得有人如此做。你既稱我一聲師傅,我想懇請你不要將這件首飾輕易示人。否則,此做法一旦被世人所效仿,我們姐妹怕是難以在這世上存活。”話音落下,她的臉上適時地閃過幾許黯然之光。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以身份唬人也罷,她只是未雨綢繆,想爲以後的姐妹二人留一條後路。現下的她們,根本就是孤苦無依,無論是當下的生活,還是日後的復仇,一切都得靠着雙手去賺取。前世的技藝不能盡展,她想讓自己的勞動成果多值一點銀兩,出奇制勝,怕是唯一的途徑。
當妹妹說出用陶瓷製作首飾的時候,她是驚喜詫異的,本是妹妹的想法,她不想讓羅振示於他人,她覺得,這無可厚非。
不想,聽了她的話,羅振只是稍稍一愣,便立即點頭應道:“我聽師傅的,我回家就將這髮簪偷偷埋在樹底下,不讓任何人看見。”
“這纔是乖孩子嘛。”陳靖萱表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頻頻點頭。陳靖蓮的話讓她驚覺這竟是自己舉世無雙的創意,自然也不希望在沒大賺一筆之前就被人隨意效仿。
出了村子,因着前面要穿過一片小林子,羅振堅持要將她們送出林子才肯返回,陳靖蓮也怕到時林子裡竄出個野狗野狼什麼的駭人,便也沒有推辭,三人一同向林中走去。
可才進林子,三人便警覺地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跟了幾條尾巴。就在他們轉頭張望之際,來人竟毫不避諱地現身,定定地站在不遠處,冷冷地望着他們。
原本懷疑又是柳萬貫在搗什麼鬼,可當三人轉身看到三個眼神冷冽手握長劍的男子時,齊齊背脊一涼。
羅振縮了縮脖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兩個女子,竟強作鎮靜地一挺胸膛將她們攔在了身後,底氣不足地道:“你們是什麼人?大白天的跟在人身後裝神弄鬼,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我告訴你們啊,她們可是我們家親戚,你們若是敢亂來,我保準我們村的人聽到動靜會一齊拿着長矛戳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