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醫取出匕首,在油燈之上過了火,又用烈酒消了毒。
他牙關緊咬,割開慕容御手臂上已經結了痂的皮肉。若是不將腐肉割去,任它結痂,裡面卻是潰爛的,時間久了,傷口不但不會好,說不定還會讓整條胳膊都給廢了。
劇痛使得慕容御額上冒汗,他的表情卻是穩絲未動,更是一生不吭,任憑胡太醫下刀。
待胡太醫滿身是汗的爲慕容御包紮好了傷口,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也鬆懈了下來,這才發現,慕容御整個過程中,竟一聲未發,更別說喊疼了。胡太醫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好了,王爺。”胡太醫擦了擦汗說道。
慕容御點點頭,“多謝。”
胡太醫清了清嗓子,用極度激動的語調朝外大喊道:“壽王醒了!壽王醒了!”
慕容御默默地看着胡太醫。
胡太醫轉過臉來,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小聲說道:“壽王真乃英雄漢呀!”
太子聽聞慕容御醒了,在侍從的攙扶之下,親自來到慕容御的房間。
“四弟,你沒事吧?”太子眼神關切,語氣焦灼,“多虧有你,否則我……”
太子看到慕容御躺在牀上,屋裡一股血腥之氣,更看地上還未清掃的血污,以及他手臂上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眼眶溼熱,心中感動,若非是慕容御救他,此時他恐怕已經沒有命站在這裡了。
慕容御搖搖頭,“這都是臣弟應做的,太子,賢王在京城虎視眈眈,我們不能再耽擱下去,還是儘快回京吧?”
太子猶豫的看了看他,“你的傷?”
“臣弟無礙,回得京中,賢王總會收斂一些。”慕容御說道。
太子點點頭,身在宮外,危機四伏,賢王爪牙防不勝防,自然是回到皇宮更爲穩妥。
當即便下令回京。
就在太子回京途中,皇宮之中卻又發生了一樁醜事。
皇上心血來潮,到坤寧宮看望皇后,卻意外在皇后宮中發現了一隻男人的鞋子。
當年牽着皇后的手,信誓旦旦的說無論何事都會信任皇后的人,此時卻是勃然大怒,命人卸去皇后鳳冠,要將皇后打入冷宮。
還是皇上身邊的福嬤嬤上前勸阻,才使得皇上沒有當即就將皇后廢黜。福嬤嬤乃是當年伺候在皇上生母身邊的老嬤嬤,從小看着皇上長大,皇上對她情誼非常。
福嬤嬤說,皇后品性端莊,此事必有蹊蹺。
皇上卻心浮氣躁,看着那隻陌生的男人之鞋,只覺有根刺紮在眼珠子裡,“福嬤嬤不必多說,朕姑且放過她,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三日之內,朕定要找出這鞋的主人,看到時,她還如何狡辯!”
皇上拂袖而去。
皇后跌坐在坤寧宮厚厚的地衣之上,卻只覺渾身冰冷。
方嬤嬤上前來攙扶皇后,皇后卻一把揮開了她。
“皇后娘娘……”方嬤嬤擔憂道。
皇后卻眼神冰冷,“這分明就是誣陷,我與皇上二十多年的情誼,竟爲一隻來歷不明的鞋子,他就懷疑我?”
“皇后娘娘,皇上只是在氣頭上,一時沒想清楚罷了,事後冷靜下來,必會明白娘娘是被人誣陷的。”方嬤嬤低聲勸道。
皇后冷冷一笑,“氣頭上?他爲什麼會生氣,還不是因爲不相信我麼?倘若信我,別說一隻鞋,就算有個大男人站在這裡,他也不會懷疑我!”
“娘娘慎言!”方嬤嬤慌張上前跪地說道。
皇后冷哼一聲。
方嬤嬤卻是說道:“娘娘不覺的,皇上近來脾氣似乎有些過於暴躁了麼?”
皇后正爲以前一直說相信她的皇帝,忽然間的背信棄義兒惱怒,聞言倒是猛的愣住,“你這話什麼意思?”
方嬤嬤卻跪在地上,又向皇后身邊移了兩步,悄聲說道:“奴婢只是覺得,自從這些和尚進宮以來,皇上沉迷於聽和尚講經,但脾氣卻越來越暴躁,前幾日還打死了一名美人。是不是這些和尚有問題?”
皇后冷靜下來,細想,似乎真的是這樣,進來皇帝越來越容易動怒。常聽經文,不是應該內心安逸平靜的麼?怎麼皇上的狀態確是十分奇怪?莫非,真的是這些和尚搞的鬼?
皇后恢復沉寂波瀾不驚的外表,一面命人在宮中查探,是誰將那男子的鞋子放進她的寢宮,一面使人去刺探那些和尚究竟在搞什麼鬼。
三日後,太子終於平安歸京。
路上又兩次遇襲,好在皆是有驚無險。
慕容御馬不停蹄的趕回壽王府,廉如意一早就等在王府門口。
“如意!”慕容御飛身上前,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力道過猛,手臂的傷口又被撕裂,他卻渾然不覺,直到血又流出,滲出白色的繃帶之外,廉如意才猛然發現。
“你的傷口!”廉如意讓他放開自己,心疼的看着他受傷的手臂。
慕容御搖搖頭,“無礙的,見到你,什麼都好了。”
廉如意聞言,想哭又想笑。
回到房間裡,她小心翼翼的爲他重新處理了傷口。
兩人正坐在一處,低聲說些思念感懷之語。卻聽聞下人稟報,趙耀帶着追風回來了。
兩人立即起身,向外院走去。
進得外院花廳,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趙耀仍是一身寬大的衣服,草帽遮着臉。周身散發着冰冷的寒氣。
白蘭站在一旁,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卻不見追風的身影。陣丸上扛。
“不是說,追風回來了麼?”廉如意問道,視線停留在趙耀的身上,她沒見過趙耀。
卻見趙耀拉了拉帽檐,冷冷的說道:“回來了,在裡間。”
廉如意提步向裡間走去,卻被慕容御一把拉住。
她不解的看向慕容御,卻見慕容御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頓時,她的心沉入谷底,追風,不會是……
她掙開慕容御的手,大步走向裡間。
卻在門口,看到追風的一瞬間,再也邁不動腳步。
只見追風安安靜靜的躺在裡間的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有些是被刀劍砍破的,有些是被掛破的,看不出顏色的衣服身上,滿身血污。他的臉乾癟蠟黃,沒有一絲血色。他的手中緊緊握着一把刀橫在胸前,肢體僵硬,他的手怎麼也掰不開,那刀怎麼也拿不出來。
可以看出,他最後是失血過多而死的。
廉如意看着躺在地上,冰冷的毫無氣息的追風,眼前晃過的卻是前段時間,還站在她面前,紅着臉,卻語氣堅定的向她求娶悅書的追風。
他說,他想清楚了,他喜歡的就是悅書,只要悅書願意跟他,他必好好待她。
追風性格靦腆,沉默寡言,笑起來還會臉紅。追風功夫不弱,輕功甚好,忠心耿耿。
只是從今以後,再也不能看到追風紅着臉,低着頭回應了。
她還沒有將悅書從姐姐身邊要來,追風怎麼就走了呢?
悅書還在等着他來娶,他怎麼能走呢?
他走了,悅書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