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意見她說話也不驕不躁,很是滿意,“你明白這個道理自然是最好的,我有事交代與你,若你能做好,自是一生富貴不用愁,若是做不好,後果便只能你自己承擔,你可願意?”
憐月怔了怔,福身道:“憐月定不辱命。”
“你可記得昨日在畫舫之上,有一位斯文儒雅,年紀四十上下,須有美髯的大人?在你們彈琴吟唱之時,應是面北而坐。”廉如意說道。
憐月想了想,“夫人所說,可是林大人?”
廉如意倒是有些意外,“你認識?”
憐月含蓄的笑了笑,“奴家與林大人也算舊識,林大人爲人方正,與其他幾位大人是不同的,他指點過奴家詩詞,所以奴家有幸結識。”
原來兩人本就認識,這更好辦了,廉如意高興的在心裡想着,林夫人,接下來給你找些事情做,你就沒空去找姐姐麻煩了吧?
白朮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憐月的賣身契,廉如意也與憐月交代好了事宜。
當即就遣人在京城買一處較小的宅院,並將憐月送了過去。
接下來,就等着魚兒上鉤吧。
憐月對林大人的才學十分敬仰,且林大人品性高潔,若餘生能守在林大人身邊,她自是十分樂意的,不過曾經不敢奢望,如今卻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她當然不想錯過。
所以廉如意沒有失望,憐月很賣力。
過了兩日,就在林大人下朝的路上,憐月扮作小廝的模樣,等在那裡。
見林大人走來,迎上前去,“大人。”
林大人一愣,仔細看了半晌,才認出來人是誰。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林大人疑惑道。
“大人,小的有話,想與大人說。”憐月滿目期待。
林大人與同僚道別,隨憐月走向一邊,“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講吧。”
“林大人,奴家用多年積蓄,爲自己贖身了!”憐月說着,淚水滾滾而下。
林大人一愣,“如此甚好,你能潔身自好,甚好!”
“奴家現在租住在一處宅院裡,大人若不嫌棄,還望能偶爾前來,指點憐月詩詞。”憐月說着,更用一雙波光瀲灩的美眸,充滿期許的看着林大人。
這表情不知她是練過多少遍,還是真有感而發,竟讓人直視之下莫能不動容。
林大人點點頭,“好,好。”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順利的超乎廉如意的想象。
憐月也確實有真才實學,十分得林太傅賞識,一來二去,往憐月那小院兒去的就勤了。男女之間的感情,就算一開始是無關風月,但整日的面對面吟詩作對,難免生出別樣情誼,更可況面對的又是憐月這樣的一舉一動間皆是風情的女子。
憐月覺得時機已然成熟,到了自己可以在正牌夫人面前露臉的時候,便通知了廉如意。
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憐月的速度倒是快得讓人驚訝。
廉如意還專門遣人問了她,是否有十足的把握,此步一旦踏出,倘若她在林太傅心中沒有不可或缺的位置,那就功敗垂成了。
憐月卻是很有信心。
廉如意便邀請了林夫人到四皇子府邸賞花。
林夫人以爲廉如意是爲了她姐姐,藉機討好自己,自然欣然前往。
廉如意的客氣周到,關懷備至,更是讓林夫人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一頓宴赴完,回府途中,卻意外的遇見了自家相公的車架。
方向卻不是衝着林府去的。
林夫人心中疑竇叢生,老爺最近時常歸家很晚,總說是與同僚宴飲,以前怎麼就沒有那麼多同僚間的聚會呢?
林夫人吩咐下人小心跟上林太傅的車架,不要讓前面的車發現。
果然見林太傅不是去赴什麼宴請,而是在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兒前停了馬車。
林夫人更在車窗處瞧見一年輕貌美的女子前來迎接自己的相公,兩人舉止親密,林夫人當即踹翻了馬車上的小几,氣呼呼的下車,衝入院中。
林太傅後院之中除了林夫人,只有一名小妾,還是林夫人的陪嫁丫鬟,那丫鬟相貌普通,大字不識,林太傅自然很少光顧。獨佔夫君習慣了的林夫人,突然發現夫君身邊還有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自然是怒火中燒,理智全給燒沒了。
進得院子,健步如飛,上前一把抓住憐月的頭髮,啪啪——就是兩耳光。陣土系技。
林太傅沒料到這樣的變故,當即就愣住了,直到兩聲脆響的耳光之後,憐月弱不禁風的跌倒在地,再看她一張俏顏,立時已經紅腫起來。
林太傅才猛然覺醒,“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還要問問你在幹什麼呢?”林夫人不甘示弱,“你不是說去赴同僚宴請麼?你的同僚在哪兒?這就是你的同僚?居然都請到這兒來了!”
“放肆,我做什麼還需要向你請示麼?”林太傅雖然是讀書人,是文臣,但也是血性男兒,在嬌滴滴的無比崇拜自己的女子面前,被自己的老婆大人這般不給面子的質問,自然也是怒氣橫生。
“你都在外面偷偷養起外室了,還不許我管麼?”林夫人提高了嗓門。
廉如意一早就料想到這樣爭執的場面必然要發生,所以挑選的這處宅子附近的居民並不多,就算有人,也是絕對不認識林太傅林夫人的尋常百姓。若是讓這個圈子裡的人知道林太傅與其夫人在外因着外室爭執,恐怕姐姐也要跟着沒臉。
林太傅發現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更看到憐月跌坐在地,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便彎身扶起了憐月,“莫哭,讓你受委屈了。”
林夫人一看此景,哪兒還忍得住,上前就要再打憐月。
卻不防憐月忽然脫開林太傅的手,衝着林夫人噗通就跪了下來,“讓夫人誤會都是憐月的錯,林大人品行高潔,我與大人之間,不是夫人想的那樣,大人不過是可憐憐月……夫人莫要在怪大人了,要打要罵,憐月絕無怨言。”
蠻橫打人的正妻,和嬌俏可憐的紅顏知己,林大人心中那桿秤早就偏向了一邊。
憐月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聽的人心肝兒直顫。
林夫人卻還正在氣頭之上,憤怒的看着憐月,“你這不知廉恥的賤人,立即收拾行李,滾出京城,休要再糾纏我家大人,我便饒你一命!”
“夫人,憐月是真心仰慕大人才學,求夫人憐憫,讓憐月伺候在夫人身邊,憐月做牛做馬以報夫人恩情。”憐月淚流滿面,光潔白淨的額頭之上,已經磕紅了一大片。
“你還想登堂入室,反了你了!”林夫人一聽,更是惱羞成怒,“我看你也不用想着出京城了,露水,給我把她的臉劃花!看她還怎麼勾引別人家的相公。”
林夫人只顧着抖威風,卻沒有發現林大人已經完全黑下來的臉。
林夫人的丫鬟露水,卻是看的真真的,遲疑着不敢上前。
“露水,你耳朵聾了不成?”林夫人喝到。
“夫人,你當我死了不成?!”林太傅冷冷的看着林夫人。
林夫人這才愕然的看向林太傅,見他雙目微紅,臉色鐵青,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相公似乎是真的很生氣呀。
但她若此時妥協,在丫鬟家僕面前丟了臉面不說,果真再讓眼前這小賤人登堂入室,不是就虧大了麼!思及此處,林夫人梗着脖子說道:“相公若保證日後不再與這賤人來往,今日之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林夫人覺得,自己已經給了林大人臺階下。
卻不想林太傅怒極反笑,“你不再追究?夫人,你我大婚二十年,我可曾愧對過你?今日之事,你不問青紅皁白,上來便胡攪蠻纏,你不再追究?呵呵,若我說不行呢?”
林夫人皺眉看着相公,一直張口結舌,半晌憋紅了臉,道:“你養外室,你還有理了?”
林太傅卻是不想再多看她,轉身扶起了地上跪着的憐月,“既然夫人這麼說,那我便不養外室了。”
林夫人瞪着眼睛,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來人,幫憐月姑娘收拾行李,接進府中,日後稱月姨娘吧。”說完,看也不看林夫人,只攜着憐月向馬車走去。
憐月卻流着淚小聲說道:“大人何須爲憐月如此,還是讓憐月向夫人解釋清楚吧。”
林大人卻執意扶了她上馬車,命車伕駕車而去。
只留下林夫人一行,站在小小的院子裡,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林夫人才像是覺醒過來,撲在露水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