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燁磊面面相覷，完全聽不懂他的語言。燁磊更是用手勢伸出食指在腦袋上繞了繞圈，表示我們聽不明白。但是和尚仍在指着骨頭說話。
燁磊大聲說了一句：“不懂，我們不懂，挨凍特鬧！”最後又補充了一句蹩腳的英文，希望和尚有所領悟，不過看那和尚是聽不懂什麼了，他依舊對着骨頭比劃。
我們只好直接走了出來。
院子裡，有兩個和尚正在忙活着做一種很奇怪的工作，我一下子被吸引住了。他們像是和泥一樣揉摔着一種軟軟的像是紅泥巴一樣的東西，然後將紅泥巴塞到一個穿刺有很多孔的竹筒中，又用一個塞子往裡捅，那些紅泥巴就像是色拉的粉條一樣從多孔的竹筒裡擠了出來。
一個和尚用一片木頭在下面接，並且左右晃動，讓拉出條狀的紅泥打圈圈一樣停留在木片上。等木片裝滿之後，他又將打圈圈的紅泥拉直。
這些紅泥倒是有韌性，居然沒有斷，他將好幾根筆芯一樣大小的紅泥條整齊地排列在另一片三四十釐米的方形木板上，排成單層。紅泥條拉到邊緣就把紅泥條擰斷，再重複剛纔的動作。
我看得莫名其妙，不過我發現了旁邊有一堆磨碎的稻殼和樹皮木屑等其他的雜質纖維，想必這是一種‘面’。燁磊也看到了，第一想法就是：“他們寺院裡吃這種紅色泥土的麪條？”
原來這寺院的和尚，真的是自己做飯吃的，不過他們吃的東西太噁心了。這面跟做蚊香一樣，能好吃麼？”
老拓過來了道：“怎麼樣，骨頭放置好了麼？”
我道：“給一個和尚管理了，他放在一個房間裡，但是裡面很亂，都是罐子，也不知道幹什麼，他還跟我們說了很多話，我們也聽不懂。”
燁磊看那紅色泥土的麪條：“幹了大半天了，又走了大半天，現在還真有點餓了，如果他們要是煮麪條吃，我也想吃一碗。”
老拓扭頭看了旁邊兩個和尚的忙活，沒好氣道：“別丟人現眼了，這種是柬埔寨和尚在用最原始的辦法制作的一種燃香，也叫佛香。”
燁磊一瞪：“啊？你說就是我們平時上供時點燃的香？”
“對。”老拓道，“這樣的燃香成本很低，晾乾了之後，就可以使用了。”
“那怎麼跟做麪條似的。”
“燃香的形狀可不就像麪條一樣麼？就是顏色不一樣而已。”
我也看得新奇，這種香其實沒有什麼香味，並不是我們平時看到的那種添加有香精色素和粘合劑的燃香，而是最簡陋最原始的香。
忙活的和尚聽到我們在討論他們幹活，看了我們一眼，對了點了一下頭，雙手合十表示尊敬，我也雙手合十給他們回了禮。
這時，一陣沉悶的摩擦聲傳來，我們又看到剛纔那和尚從裡面拖着兩麻袋骨頭也出來了，怎麼回事，剛纔不是讓我們把骨頭搬進房間裡去麼？現在怎麼又搬出來？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又在做什麼。
難道，不接受這些挖掘出來的無辜者的遺骸？那可是都是柬埔寨的先輩啊。
很快我就知道我想錯了，那和尚喊着其他人去搬來工具，兩個製作燃香的和尚也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有人在院子裡鋪了一張很大的紅布，然後帶來了刷子。和尚把兩麻袋人骨倒在紅布上。然後，幾個和尚就朝那些骨頭拜了拜，一起蹲坐在紅布上，將每一塊骨頭很細心地用毛刷刮掉上面的泥土。
原來是在清潔骨頭！
之前我們爲了趕時間，直接把挖出來的骨頭敲打兩下，就丟進了袋子裡了，裡面當然有很多雜物和泥土。
另外，他們做了一個鏤空的架子，將處理好的骨頭都放在架子上。老拓看到後，說道：“他們想曬乾這些骨頭再做保存，不過這個架子是用來烘烤的，應該是用比較快速的方法把骨頭烘乾。如果潮溼的骨頭就放置保存的話，很可能會發黴，而且，換句話說，死者的亡魂也不會好受。”
果然，清理好了一批骨頭之後，有和尚搬來了一種燃香，這種燃香就是他們剛纔製作的原材料，不過不是條狀的，而是圓盤狀的，中間有鏤空，在表面點燃了，就像是一個蜂窩煤球一樣。
力答柴過來後，也說道：“挖掘出來的人骨是不能直接裝入罐子裡保存的，需要清潔和晾乾，這也算是給那些死者最後的尊重吧。”
他們清潔骨頭很虔誠，也很仔細，需要漫長的時間，不管大骨頭小骨頭，都一併清潔得一絲不苟。而放在架子上烘烤的人骨逐漸慢慢變幹，烘乾之後，就有和尚搬來一個大罐子，很整齊地將那些骨頭放入進去，循序漸進，層層疊疊，裝滿一個罐子，他們就將罐子封好，然後用一種金色的泥沙抹在封口的縫隙處，保證沒有一絲空氣進去，最後有在罐子頸口綁上了一根紅繩子。
院子裡，錫努克已經好多了，來到這樣的地方，他獲得了神助似的，整個人已經意識正常了。寺院裡的和尚知道錫努克的經歷後，還跟他念了一些祝福祈禱的經文，又給他塗抹了一些東西在額頭上，希望錫努克能儘快好起來。
我們把力答柴和錫努克都送回了巴薩村，然後返回三隆篤鎮。
回去之後，亦萱和離初晴一直跟我問我們去了萬人坑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說就如正常的考古工作，但是我們更像是挖墳的，而不是考古。不過，當挖掘到其中一個萬人坑，我們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
老拓則有他的想法，他跟我說：“想拍攝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麼？”
我說：“那當然，我們這一趟來，不就是探尋萬人坑不爲人知的一面的麼？”
老拓道：“今天我在萬人坑聽到周圍各種鬼聲呼號，怕是那裡混亂不堪，他們當年死得那麼慘，這片深林霧障很多，陰氣極重，就是怨氣彌留產生的。加上裡面植物太過於繁雜，如果我們能做個招魂，或許能拍攝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招魂！
翌日。
老拓直接叫上我跟燁磊：“去，上集市去買幾面大鏡子。”
我們很不解：“買鏡子來幹什麼？”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