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深入,我們又在沿路上看到了至少有五張牌子,上面都用柬埔寨文和英文標誌着危險以及雷區。鐵牌子和木牌子都斑駁得很,不過牌子裡畫的那個骷髏頭像十分醒目。
連續的多道木牌警示,一般人都不會再進入了。再往裡,就生死由天。
力答柴和他的朋友錫努克走在前面,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安全,就是靠他們手裡的這兩把排雷器。
力答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揹包,將排雷工具取下來,重新檢查了一遍,跟我們說:“我用過其他國家用機器人來排雷的,但是我們造不出來,只能靠人自己去排雷了,等一下你們跟在我後面,儘量沿着我的步子走,但也不能跟我走得太近。不過你們放心,我的排雷技術還是可以的。雖然很長時間沒有排雷了。當然,你們也不用太緊張,這裡以前有人來挖掘過萬人坑,這條路一定是走過的,所以比較安全,只是我怕有那麼一兩個地雷忽略掉了。”
力答柴說罷,又補充一句:“另外,大家把手機都關掉。”
我們都問爲什麼。
力答柴笑着說:“因爲探雷的時候很集中精神,我怕你們某個人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會被驚嚇到。”
我們都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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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答柴嘴上說得輕鬆,其實他也只是想打消我們緊張的氛圍,而且也是極其重要的,排雷的人必須全神貫注,容不得一絲馬虎,稍微受到驚嚇,人可能會因爲一點的失誤而引爆地雷。
他身上沒有穿任何的防彈衣,就是普通的單薄衣服,穿着最普通的鞋子,做最專業的最危險的事情。
他們把排雷器綁扣在自己的右手手肘上,將一米多長的升縮杆伸在前面,將探測金屬盤輕輕在地面滑動。我們跟在身後不遠,都不禁爲他捏一把汗。
再看錫努克,錫努克身上還帶了剪子,小鐮刀,還有一些奇怪的扭彎的針。這些應該都是拆地雷用的工具。
錫努克的金屬探測器也很簡單,就一根像是掃把的杆子,探測到地下金屬後,就會聽到明顯的滴滴滴提示聲音。
力答柴回頭強調,務必照着他們的道路走,如果我們走亂走岔了,必須回到原來的軌道中。
雖然地面平坦,但是在我的眼裡,下面就是僅僅有力答柴和錫努克拓展出來的銜接生命安全的梅花樁。他們每走一步,我們的腳下就開拓了一步安全的生命樁。
我距離力答柴也就五米左右的距離,跟着他,走得如履薄冰,大氣不敢喘,我的手心冷汗涔涔,後背的衣服全部被盜汗溼透。
再看力答柴他們倆,都很沉得住氣。
錫努克嘴裡咬着那把小鐮刀,聚精會神地聽着金屬探測器迴應的聲音。
前面的路段因爲以前曾經有人走過,所以走得很快,一直沒有看到地雷,我們的心情不上不下的。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
滴滴滴……
滴滴滴……
我們大約在雷區深處走了接近一里路,就在把我的注意力都耗光了的時候,我們不約而同的聽到了緊促的警報聲:滴滴滴滴滴滴……
力答柴探測到了一顆地雷!
我心都到嗓子眼了。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眼前有一枚埋着的地雷!
力答柴先回頭對我們示意站住,然後他確定了一個安全範圍,讓我們微微蹲在他的後邊。
錫努克也停下來了,兩人相互對話,估計是商榷怎麼排除這顆地雷。
錫努克把探測器放下後,從腰間抽出了一根小指頭細的長針,傾斜着插入土裡,探測泥土下面金屬的位置。勘測出位置之後,他從嘴裡拿出小鐮刀,開始很細心地扒土。
我的特寫鏡頭一直跟蹤着他的兩手。這可是真實的排雷現場,一旦稍有不測,大家都極有可能性命不保。力答柴回頭跟我說道:“你們遠離點,原路退,這個地雷的爆炸半徑很大,你們退回二十米開外趴着。”
我們立即退到二十米外,拉近了聚焦鏡頭,把焦點對準他們。
力答柴輕輕地把地面周圍的枯枝敗葉都撥開。
地雷埋得不深,大約也就一指頭的深度,錫努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很細長的跟小指頭一樣大小的針,這是探測地雷的位置,他傾斜着紮在泥土裡,大概明白了地雷的大小和位置,這纔跟力答柴拿了他後背攜帶的鐵鏟,把周圍的土大概挖出一個環形的凹槽,然後將那顆地雷輕輕地撬起來。
我看到了那顆粘帶着泥土的綠漆地雷,就跟一個飯碗差不多大小,地雷下半部分都被泥土和水汽滲透而生鏽了。
把地雷撬出來後,錫努克索性坐了下來,然後端倪這顆地雷。力答柴用方言跟錫努克商榷着,不過兩人都笑了笑,看來他們對這種地雷很熟悉。那是七十年代產的地雷了,上面居然加了詭計裝置!
什麼是詭計裝置呢,就是在原來的地雷設置上,又加了一層陷阱,是專門留給排雷者的,一旦排雷的人粗心大意,就會上了設置者的當。
錫努克從兜裡拿出一個T字形的小工具,工具的三個端口都是螺絲批形狀的口子,可以對地雷的螺絲旋擰。
排雷有很多新手法,比如用掃雷錨,掛住地雷,放長線,在遠處拉爆。這種方法已經很普及了。不過他們看到地雷後,就像看到賺錢的寶貝似的,先把這個地雷的隱患排除掉。然後帶回去。無論火藥和鐵器都會有很大的用處。
錫努克輕輕用卡子插進了保險銷的孔裡面,把外面的干擾物都去除了,然後用鑷子輕輕擰掉引信。也就一分鐘的時間,兩人居然完整地拆了一顆地雷。
力答柴站起來,回頭對我們說到:“沒事了,大家跟上來吧!”
我們遠遠地朝他伸出大拇指。
這速度,簡直立竿見影,輕車熟路。
往前繼續走不遠,我的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極其噁心的場景!
一棵大樹上,掛着半隻腐敗的野豬,野豬的下半身不翼而飛!
上面覆蓋滿了蒼蠅,嗡嗡作響。風一吹來,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聞之慾嘔的氣味。加上柬埔寨的夏日高溫,那野豬的屍體實在不忍直視。
這是怎麼回事?
力答柴指着那隻野豬說:“看到了嗎,這種情況一般不是野豹黑熊搞的鬼,而是那隻倒黴的野豬踩上地雷了,被炸掉了一半,被衝擊力炸飛到樹上的。如果它是自然死在地面的,那麼這裡的肉食動物會把它分屍光了,而不會留下屍體。”
我們總算是感受到了行走在雷區的驚悚程度了,這真不是演戲,要人命的!
我把攝像頭調了聚焦,對準了那隻被蒼蠅覆蓋滿的野豬。野豬已經被曬得一般乾透了,不過陰涼的地方卻出現了肥碩的蛆蟲。在這麼灼熱的天氣,生蛆發臭是絕對的快。
想不到,在山林中的雷區,那些無辜的動物也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