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順着山坡上走時,可能離村寨已經有好長一段距離了,突然聽得背後有很大的聲音:“歹!歹!歹!”
這聲音極其刺耳。
我一愣,回頭看去,發現山坡下的神壇中間,那個宗教首領老頭舉着一把柺杖,柺杖正是之前我們看到的立在供桌旁邊的那把,用人的肱骨銜接而成的,在頂端有一截手指骨,那是宗教首領的一種施術工具。
他用這骨頭柺杖朝着我們指來,並且嘴裡喊着一個字眼,就是:歹!
那聲音在村落的黑夜上空顯得十分沙啞悲壯。
連夜裡一些棲息的鳥兒都被驚飛了。
我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那抱着雙胞胎的女人聽到之後一下子臉上蒼白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兩腿發軟。亦萱和離初晴連忙扶住了她。而女人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孩子。老拓見狀,跟我說道:“趕緊走,不要讓女人再看到那個神壇!”
我們攙扶着彼此走得很快,在山林中穿梭,從碎步後來變成了踉踉蹌蹌地小跑,不知道爲什麼,我們走了很遠,但是那個死咒的字眼還一直在山林中迴盪。一層一層,像是旋渦一樣,傳得很遠很遠。
我們拼命趕路,卻總是逃不脫死咒的泛音迴盪圈。我隱約感覺我心越跳動得厲害,好像村寨中,有時候仍然對我們緊跟不捨。聽到那個無孔不入的聲音之後,我的胸口很沉悶。
不知道爲什麼,原來還能行走的女人逐漸不行了,她大口地喘着氣。額頭上不斷的有汗珠往下低落,直接滴在兩孩子的身上,我們想幫她抱一下孩子,但女人不肯,好像孩子一離開她的手心,就要消失掉了。於是我們只能讓她一直抱着她的雙胞胎,然後亦萱和離初晴在旁邊扶着。
走入漆黑如墨的山林,我們從行李袋中找到了我們佩帶來的手電筒,但是發現好幾個都被磕碰壞了,只有一個發亮,還是昏黃的燈光。我們就用那個露營燈代替電筒。山路很窄很陡,離初晴暫且讓大家停下來,然後臨時爲女人包紮傷口。
她檢查了之後,很確定地說道:“她很多都是皮外傷,但是沒有致命傷。我暫且給她打一針。同時,也給我們簡單地處理好傷口,另外又給雙胞胎也處理了傷口。
我從行李袋中找到了我們的鞋子,謝天謝地,這些人把我的所有物品都當做了惡魔的東西,反而什麼都沒有動,完完整整地都保存下來。
我扯掉了腳上原本包裹的蒯草,這才發現,我的腳底板和側邊其實有很多小傷口,不知道爲什麼,人在神經高度緊繃的時候,完全忽略掉了這種小傷痛。此時我也不顧腳有多少泥有多髒,直接套進了鞋裡。大家也都紛紛穿上了鞋。
有了鞋,我們可以比較輕鬆和大膽的行走,不怕山林中那些荊棘和尖銳的木枝石頭。
山林中,仍然傳來‘歹!歹!歹!’的聲音……
我低聲問單他那信:“我們逃出來的時候,那個老頭說的那個字,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單他那信悄悄跟我說道:“這種字眼在老撾語中很惡毒,就是死咒的意思……”
死咒?
我會想起昨晚我們討論的那個神秘的阿卡族黑詛咒,就是用骨頭指着人的後脊樑說咒語而咒死一個人。再看那女人,身上都是血,但是她瑟瑟發抖,好像突然又有什麼可怕的東西降臨在她身上。
我都很慌亂,其實這個女人也是受傷最嚴重的,她的身上被紮了好多傷口,而且昨晚剛生了孩子,今天這麼豁出性命去救了我們,又去救了自己的孩子,她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我很擔憂地又問離初晴:“可是她現在好像快不行了。”
離初晴也覺得十分奇怪,她掰看了女人的眼瞼,又檢查了她的心跳和脈搏,一直微微搖頭:“不太可能啊……”
我蹲下來,用手放在女人的額頭上,發現女人皮膚很燙。
離初晴剛纔說女人的傷勢其實沒有致命傷的。我相信離初晴的話,這裡她的醫學知識最權威。
我們已經走得很遠,翻越了好多山坡,那個村寨已經看不到了,不過隱約能看到村寨那邊的方向出現了通紅色的光。他們這是在焚燒自己的住處,然後整體遷移呢!
這是他們每次發現雙胞胎之後,都要做的一件事情!
女人現在的狀況,只能有一種解釋,那個宗教首領對她進行了指骨!她中了黑詛咒!
但是這麼說是不太嚴謹的,因爲這麼遠的距離,如果那宗教首領的手骨柺杖真有這麼靈驗的話,很可能指的是我們所有的人,或者指中其中一兩個,爲什麼偏偏是那女人有了反應呢?
老拓打算用心理戰術讓這個女人撐下去,他跟單他那信說:“你告訴這個姑娘,說我們已經逃離了村寨,那法老的巫術對我們是無效的,請她務必堅持這個信念!”
單他那信跪下來,很吃力地一字一句在女人的耳邊重複。
女人很感激地看着我們。
離初晴也跟單他那信說道:“你告訴她,我是專業的醫生,她身體沒有致命傷,我完全有能力治好她,讓她不要擔心,讓她一定要撐下去,她救出來的那兩個孩子還等着她撫養呢。”
單他那信又在女人耳邊重複了一遍。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女人聽罷只是咧嘴苦笑一下,似乎在感激我們,也在敷衍我們,可是隨後,她的目光又逐漸失神,她好像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把自己胸口的兩個孩子抱緊點,再抱緊點。
兩個孩子不哭不鬧,但是不知道母親發生了什麼,他們吸吮着母親的甘泉,在黑夜中很享受很安詳。
我們都很頭疼,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我第一次懷疑離初晴的鑑定,我將她拉到一邊:“離初晴,咱們這麼辛苦從那魔窟裡逃離出來,這女人受了那麼多苦,你務必要全力拯救這位母親啊。”
離初晴道:“我們知道大家怎麼想的,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力而爲,我現在真是恨不得想替她分擔她的痛苦,但是我已經明確了,她沒有致命傷,可是我發現她的心臟跳動得很厲害,而且她的瞳孔表現出來的是逐漸潰散的,這是大腦一直在缺氧,她的心律嚴重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