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讓陳密等人到龍山觀的三重殿收拾殘局,抓捕製造混亂的紅旗墰刺客,又讓林爵與常神嶽將出入口都封鎖起來,自己卻並沒有急於進入清聖殿。
因爲目前爲止他還無法確認一個問題,楊復血的目標到底是鬆晏真人楊妙真,還是他楊璟。
在清聖殿外頭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從三重殿轉移過去的達官貴人極其家眷們,也都紛紛安定了下來,龍山觀的人也開始把守在清聖殿外,甚至還派出了不少弟子,到三重殿乃至下山查探情況。
不過這些想要上山下山的弟子,無一不被楊璟的人給攔了下來,以免有刺客趁機逃脫。
“咱們就這麼等下去?”風若塵有些無聊地問道,楊璟卻不緊不慢地答道:“進去是遲早的事情,可還需要等一會兒。”
“你在等什麼?”
“在等騷亂。”
“騷亂?”
“無論目標是鬆晏,亦或者是我,一旦清聖殿安靜下來,龍山觀的人就會逐一排查,潛伏在裡頭想要渾水摸魚的刺客,便無處遁形,所以他們一定會持續製造恐慌,以保持混亂的態勢,藉以掩蓋行蹤。”
楊璟望着清聖殿的大門,眼中竟然有股賭徒常出現的興奮。
“裡頭已經安靜了好一會兒,如果想要製造騷亂,也該是時候了吧?不如我進去看看?”風若塵有些坐不住了。
楊璟是信得過風若塵的輕功和潛伏本事的,可如果楊復血的目標是他,那麼鬆晏真人極有可能是幫兇,雖然山道上刺殺楊璟的殺手都沒有宗師級別的人物,但紅旗墰畢竟是楊友經營多年的頂尖殺手組織,在不知道里頭有多少殺手,是否存在宗師級的情況下,楊璟還不想讓風若塵冒險。
見得楊璟搖頭,風若塵也撇了撇嘴,朝楊璟道:“總不能幹等着,想要知道里頭的情況,總需要進去看看的...”
楊璟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看着風若塵,湊近了問道:“風姨,這可不是你的作風,今晚爲何如此急躁?”
風若塵被楊璟一問,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極其少見地扭捏道:“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心裡有些不舒服...”
楊璟聞言,也是微微一愕,而後輕嘆了一聲。
如果他是真的雲狗兒,或者說是楊友的兒子,這種事情確實讓人有些無法接受,自己的親姑奶奶沒有任何的善意,楊復血冒名頂替,四處作惡,如今還想着要刺殺楊璟這個本尊,確實讓人很煩躁。
再者,楊妙真是第一個發現楊璟真實身份的人,而楊璟關於這樁舊案,只通過徐佛這個信息渠道,陳密和李彧等人去調取卷宗,也是以折獄郎審刑爲名,外人根本無從得知楊璟就是楊友的兒子。
可今夜那個傾世美人與那些高手的刺殺,分明就是針對楊璟,楊復血蟄伏沉寂這麼多年,都沒有對楊妙真下手,卻偏偏選擇了今晚,所以楊璟還是比較偏向於第二種推測,楊復血是來殺他的!
而知曉楊璟身份的只有鬆晏真人楊妙真,也只有她把楊璟的真實身份告訴了楊復血,纔會引來今夜的刺殺行動。
風若塵自然也清楚整個過程,所以她下意識以爲,楊璟之所以遲遲沒進入清聖殿,是不知該如何面對楊妙真以及楊復血,畢竟楊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身邊人都很清楚楊璟這個品質。
楊璟察覺到風若塵的擔憂,心裡也暖呼呼的,朝風若塵道:“風姨你盡是瞎操心,你還不清楚我的性子麼?若楊復血的目標是我,後悔的便該是他和楊妙真了。”
聽得楊璟如此說,風若塵也是放心下來,只是她仍舊有些疑慮:“總歸要進去查探一番的,這般等着,要等到什麼時候?”
楊璟笑了笑,朝她答道:“一定要進去才能查探嗎?再說了,我可捨不得風姨你進去冒險...”
風若塵見得楊璟又恢復了平日裡的玩笑姿態,也終於安心,掐了掐他的臉道:“我不進去還有誰進去?”
楊璟拍掉風若塵的“鹹豬手”,故作高深地說:“山人自有妙計!”
風若塵見得楊璟那得意洋洋的傲嬌樣子,也不由好笑,此時清聖殿裡卻陡然傳出一陣陣的叫喊,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小孩和女人的哭聲接連傳開來,再度打破了夜晚的安靜!
“果是如此!”風若塵也不由佩服楊璟的推測,而楊璟終於走到了清聖殿前,那些個龍山觀的弟子趕忙警戒起來!
“是誰!誰...誰在前面!”三重殿與清聖殿之間的燈火早已滅掉,清聖殿大門雖然有燈籠,但能見度並不算太高。
莫看龍山觀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暗流涌動,接連發生小規模的暴亂和血案,也虧得天子腳下,臨安府和殿前司禁軍反應很快,迅速鎮壓控制,即便如此,龍山觀的弟子也有些風聲鶴唳了。
陸長安走到前面來,朝那些弟子亮出腰牌來的,大聲道:“皇城司辦事,提點公事官楊璟在次,還不打開大門!”
清聖殿的大門已經關閉,弟子們都在兩邊小門守着,聽說是皇城司提點公事官,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們可都是核心弟子,雖然比不得鬱重樓的一代大弟子洞真等人,可也都是觀裡的高手,自然是知道楊璟的。
這位提點公事官早幾日纔來大鬧了一場,幾乎把龍山觀從下到上翻了一遍,連掌教鬆晏真人都奈何他不得,這煞神怎地又來了!
正如楊璟先前說設想的那般,在龍山觀闖關之後,也有很多龍山觀弟子對楊璟改觀,甚至有人非但沒有偏見,反而很佩服楊璟。
有些弟子其實很不理解,楊璟怎麼說都讓龍山觀顏面掃地,爲何還有弟子竟然崇拜楊璟?
但事實上,崇尚擁有強大力量的人,這是人的天性,因爲弱肉強食是自然規律,強者能夠產生足夠的安全感,人格魅力也會得到提升,使得別人更加容易主動接近他。
這些看守殿門的弟子並沒有像普通弟子那麼盲從,但他們也很清楚,今夜局勢很混亂,官府已經介入,皇城司便是其中之一,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楊璟進入大殿。
當然了,他們也沒有權力擅自打開殿門,爲首的弟子很快就回複道:“諸位大人稍等片刻,小道需請示了監院再說!”
那弟子進去不久,清聖殿的大門轟隆隆便打開,監院陳錫賢帶着幾名弟子,快步迎了出來。
“楊爵爺可算來了!”
風若塵見得陳錫賢如此態度,終於明白楊璟爲何不需要她潛入查探了。
陳錫賢作爲監院,對內部的情況自然是最瞭解的,有了這麼一個消息來源,楊璟又何必再讓風若塵進去冒險?
“情勢如何?”楊璟朝陳錫賢問道。
“國舅爺正在裡頭主持大局,官員以及官眷都由國舅爺負責,鬆晏真人帶着鬱師兄,正在搜查後山...”
“國舅爺也在?”這倒是讓楊璟有些驚詫,他本以爲賈似道會留在皇城裡頭,畢竟董槐等人也都沒來龍山觀。
“是,早幾年的壽辰,都是國舅爺和董公公在幫着張羅,今年董公公不來了,國舅爺便留下來撐場面...”陳錫賢是一副知無不言的姿態,畢竟他跟楊璟有過約定,不似其他人那般敵視楊璟。
如此一說,楊璟也明白了,董宋臣經過了丁大全的事件,已經不敢再高調。
“紅旗墰的人有多少混進來了?”
楊璟這個問題確實把陳錫賢給難住了,沉思了片刻,他也只能據實以告。
“具體人數並不清楚,但早先製造混亂之時,洞真師侄曾經交手數次,傷了筋骨不說,內腑也受到震盪,高手絕不在少數,眼下人心惶惶,亂糟糟一團,想要排查也不太可能...”
“只是傷了洞真?”楊璟質疑道,畢竟洞真雖然是鬱重樓的大弟子,但在楊璟手底下走不過五六招,如果那些刺客連洞真都搞不定,還談什麼刺殺?
陳錫賢看了看風若塵等人,湊近了楊璟,壓低聲音道:“鬱師兄受了重傷,鬆晏師姐也吃了虧,各院弟子已經死傷二十四個了...”
這反差也太大了!
楊璟終於明白,爲何陳錫賢見得楊璟會如此的激動,此時的龍山觀,可是急需強援啊!
鬱重樓和陳錫賢都是與鬆晏平輩的元老,楊璟與鬱重樓是交過手的,鬱重樓內功絕不在楊璟之下,只是楊璟同時修煉三種內功,纔打敗了鬱重樓。
如果連鬱重樓都身受重傷,鬆晏也吃了虧,那麼這些刺客的水準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龍山觀的弟子雖然很多,但修煉高深武學的核心弟子都是千挑萬選,所以能打的弟子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多,一下子竟然損失了二十多個,足見紅旗墰的殺手在數量上同樣下足了血本!
“帶我去見鬆晏真人。”楊璟不容置疑地往裡頭走,陳錫賢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既然鬆晏也同樣吃了虧,說明她已經跟楊復血的人交過手,雖然原因還搞不清楚,但起碼可以證明,鬆晏跟楊復血已經不在同一戰線。
無論楊復血的目標是鬆晏,還是他楊璟,眼下跟鬆晏合作,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對手實在太過強大。
這些人可不是爲了打敗楊璟而來,他們是爲了殺人!
即便他們的武藝高深,連鬱重樓都打成重傷,但他們仍舊沒有選擇正面衝擊,而是如毒蛇一般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典型且標準的殺手規程!
他們嚴謹地保持着殺手的作風,可見都是紅旗墰這個組織裡頭身經百戰的老手,敵暗我明,楊璟身邊又沒有宗雲和董尚志這樣的強大幫手,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跟鬆晏合作,下場可就難看了。
而且令楊璟感到擔憂的是,這個楊復血得知楊璟的真實身份之後,馬上採取行動,不惜發動這麼多的人,可見他對楊友之子這個身份是多麼的看重。
歸根結底,都是因爲這個身份能夠名正言順地統領紅旗墰,這也意味着,紅旗墰絕非陳密情報所言那般小打小鬧,否則楊復血也不會如此渴望這個位置!
如此想着,楊璟終於還是走進了清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