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經入睡的凱布鎮突然被驚醒,兩條由火把組成的長龍從城堡的方向探出頭來,一路延伸到南方守護城堡。穿着胸甲,披風和盾牌上印有領主徽章的近衛衛兵用拳頭猛敲門板。侏儒賈格在門裡面喊着:“來了,來了,我這就來開門”。領隊的士兵就擺擺手,讓火把長龍將整個旅店包圍起來。
侏儒穿着睡衣,頭上戴着寬大而可笑的尖頂睡帽,手裡端着一盞油燈:“大人,有什麼可以爲您效勞的?”
“從北方來的那五個人還在不在?”
“當然,他們還在房間裡休息,一直沒有離開。”侏儒拉開大門,讓衛兵們魚貫而入:“他們在二層樓梯右側第三個和第四個房間。”
“你服務的很好,公爵殿下非常滿意,團結會的戰友們感謝你的付出。”那名士兵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扶在劍柄上,目光掃視一樓的大堂。“舉報他們是非常明智的選擇,他們的頭領,那個白色頭髮的傑剛剛因爲襲擊領主大人而被捕。”
“我就知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侏儒點點頭:“我能嗅到他們身上的臭味,那是見利忘義、沒有理想的強盜味道。領主大人安然無恙吧?”
“領主大人帶領團結會擊敗了敵人,已經將惡徒關押起來,不日將進行審判。”士兵說道:“因爲你舉報有功,已經與那些惡徒劃清了界限,所以你可以繼續管理南海守望城堡,作爲團結會堅強的壁壘之一。”
“這是我的榮幸。”侏儒賈格說道。
樓上傳來砰砰乓乓的聲音,一會兒就有兩個士兵從樓梯上跑下來,“子爵大人,房間是空的,一個人都沒有,他們的東西也都沒有了。”
“什麼?”隊長將目光投向侏儒,後者連忙擺手,看上去比誰都驚訝:“不可能啊,他們在房間中入睡了,我給他們送上熱水的時候還檢查過,他們沒有地方逃跑啊?”
“看看窗戶下面,有沒有腳印!”
過了一會兒,士兵們陸續回報,旅店周圍沒有發現任何足跡。五個人就像是噗地一聲憑空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即便衛隊牽了獵狗過來,也只能嗅到廚房臘腸的味道,找不到牧師、侏儒和女孩們。只有賈格在清點儲藏室的時候意外發現一張紙條。
“我拿走你三隻兔子,回來再給你錢——索爾。”
“搜!將所有團結會的人動員起來,一定要找到他們!”
姚恩等人不會坐以待斃,西格爾的傳訊警示了他們,也讓計劃開始運行起來。西格爾相信自己的同伴和朋友,但也不會將全部的希望放在別人身上。他一邊和里斯說話,引他說出更多的內幕,一邊繼續觀察面前的魔法卷軸。
“能給我些水嗎,里斯法師。”西格爾晃晃鏈子,差點讓正在書寫的里斯描錯一根關鍵的線條——真可惜,西格爾心想,出錯多好。“我已經口乾舌燥很久了。渴死我不是你們的安排之一吧?”
里斯將羽毛筆小心的插回墨水瓶中,然後站起身來。先去觀察了一下藥劑熬製的情況,然後拿來一個皮囊。打開之後,裡面散發出麥酒的香味。西格爾大口的吞嚥,就像這是最後一次能夠品嚐到液體。
“不要心急,你還有大把的時間。”里斯說道:“我會給你吃的和喝的,讓你的身體保持最佳的狀態,好完成模板的使命,不過你不需要很清醒的神智,我應該給你準備些昏睡草。”
“如果我服下昏睡草,怎麼能夠給你指出法術上的不足?”西格爾呵呵一笑,“目前爲止我已經找到三個可以改進的地方,距離五個已經不遠了。”
里斯一把捏起他的臉頰,緊盯着他的眼睛,惡狠狠地說:“別試圖騙我,你這個混蛋。我的魔法豈能是你可以輕易看破的?”
“我不需要看破,只是給你指出不足,這兩者是有區別的。”西格爾的眼神裡充滿笑意:“改進法術是你自己的事情,這樣你才能獲得最高的榮譽,超過那些聰明的法師們。”
“那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麻煩你讓我看下一張卷軸,我好趕緊湊足五個。”西格爾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倒是讓里斯愣了一下。
他將信將疑,但還是將卷軸打開來給他看,然後回到座位上繼續描繪魔法陣。里斯時不時擡起頭來,看看囚犯的表情,猜測他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結果導致繪製符文出現錯誤,這張魔法卷軸必須重新制作。
這又給西格爾爭取了時間。
黑曜石匕首在後背上造成的傷口不斷傳來痠痛和麻癢的感覺。由於已經用上了止血的藥,所以傷口正努力癒合。西格爾的身體恢復力比普通人類高很多,半天多的時間那些被裡斯用小刀戳傷的地方只剩下淺淺的傷痕,只剩下背後的刀傷還沒有進展。
西格爾一邊看着面前的卷軸,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注意着里斯那邊的情況。一旦發現里斯專注於面前的工作而忽視他,他就開始扭動肩膀和後背的肌肉,摩擦匕首,讓它慢慢移動。由於匕首非常鋒利,每次摩擦都會造成新的傷口。鮮血一次又一次浸溼了黑色的刀柄,新的傷口不斷向下延伸。原本指向天空的刀柄,在西格爾的努力下開始下垂,也許經過努力,它會從傷口中滑下去,將西格爾從禁魔的封印中解放出來。
里斯有時會來檢查西格爾的身體狀況,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西格爾需要引開他的注意力,以免讓他發現背後匕首的變化。
講一些關於魔法的見解是最好的,尤其是針對膠泥士兵咒語相關的事情。西格爾自己就是個製造元素戰士的高手,所以他總能提出最恰當的問題,既能顯出自己有一定的水平,也剛好可以搔到里斯的癢處,讓他能夠驕傲的展現高深的魔法知識。西格爾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但在他願意的時候,也會是那種最令老師喜歡的學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里斯一點也沒有休息的意思,西格爾更是抓緊時間。他後背已經被鮮血模糊,由於擔心血滴到地上引起里斯的注意,所以他只好暫停行動,等一切凝固再說。
被人用刀子戳一下很疼,刀子留在體內更不舒服,但最難忍的還是不斷自己切割自己的皮肉。西格爾用扭動肌肉的方式,至少五百次製造了新的傷口。每次都很細小,但一點也不會減弱疼痛的程度。
他現在感到非常疲勞,不過強打着精神支撐。不斷失血,沒有進食,只是喝了幾口麥酒也加重了疲勞的程度。此時里斯站了起來,他的魔法卷軸終於抄完,藥劑也差不多準備好了。
他還需要爭取時間,最好能讓里斯去休息,這樣自己就可以多幾個小時單獨待着的機會。“爲什麼需要找戰士模板?”西格爾問道:“難道謀殺之神的刺客不能成爲模板嗎?他們的閃躲戰鬥本領比城堡戰士要好,而且不需要配備盔甲就能發揮出來。”
“你作爲模板比那些刺客要好。”里斯回答道。
“若沒有我呢?難道你就看着那個蠢材用死板的城堡教頭做模板,用那種低劣的武技限制膠泥戰士能力的發揮?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你的觀察力真令我佩服。”里斯說道:“我一直有這樣的想法。就算不用那些執行任務的刺客,把受傷的留給我也好啊。結果他們全都被運走,帶到訓練和療養的地方,從我的指頭縫裡溜走了。真是可惜,原本是多麼好的實驗材料啊!”
訓練和療養的地方,那是什麼?西格爾聽到這句話後,腦海中就像突然被點亮,無數新的想法飛快產生。也許珍妮特就在這些人當中被帶走了,這個念頭一產生,就像大樹紮下根來,牢牢在思維的土壤中站立。一定是這樣,珍妮特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裝作傷員,好觀察和適應新的環境,這也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僞裝。這個解釋最合理,也最符合西格爾的願望。
可是怎樣才能獲得進一步的信息?直接詢問肯定會引起警覺,只有換一種方法。
“這也不怪其他人,只是因爲你的法術還不夠好。如果早能夠從其他種族身上使用膠泥模板術,大可以抓一些精靈來。他們活了上千年,身上的武技更適合製作成膠泥戰士。如果是那樣,襲擊精靈森林的時候帶回來的也就會是大羣試驗材料,而不是傷員了。”
“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我不喜歡你這麼聰明。”里斯擡手一巴掌,啪的一聲抽到西格爾的嘴角,但捱打的人卻在內心歡笑。“那些低編號的傢伙想要慢慢培養起來太浪費時間,哪有我膠泥戰士的成型速度快!”
“是的,但若你不改進的話,膠泥戰士是永遠比不過元素集羣的。”西格爾舔了舔嘴角的鮮血,他的牙齒都在剛纔的抽打中晃動了。看來里斯的耐性也快要到了極限,最大的可能是疲勞導致對情緒的控制力下降。他畢竟年齡大了,西格爾就算受傷體能也比他好一些。
“我想你經歷一次模板試驗,就能提出更好的改進意見了。”里斯話一說完,就打了一個呵欠。他拽了拽西格爾的鎖鏈,依舊捆綁的結實,然後他準備看一看黑曜石匕首。
“其實我已經想到了六處可以改進的地方,不如咱們現在就交流一下?”西格爾趕快說道,用這句話攔住了里斯的腳步。“早點說完,你也可以履行賭約放我走,不是嗎?”
里斯呵呵笑了兩聲,從西格爾身邊退開,用手指捻滅蠟燭,並說道:“模板彆着急,等一輪法術過後,你再告訴我更加切身的感受豈不是更好。”
他轉身離開,走向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