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獸人帶來獵狼隊,一羣灰色、黑色和灰黑色的巨型座狼在綠色獸人的帶領下四處搜索的時候,西格爾早已經遠離之前的位置,在約定好的匯合地點等待。
一處小山坳,當雨季的時候這裡會有小溪流淌,現在則是獸人軍隊扔垃圾和排泄物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想到爲何查內姆會將這個地方選座匯合點:反正等待時間更長的不是他。
西格爾用三層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但依然擋不住洶涌的氣味。現在這股味道還只是停留在他的衣服上,但很難說會不會向內滲透,沾染到他的皮膚,甚至更深的地方。而且不時有推着更多污穢物的狗頭人勞工到這裡來,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將東西胡亂傾倒。西格爾選了個上風處,躲藏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後面等待着。
從白天到晚上,西格爾數着來這裡的推車,並希望能夠看到查內姆的身影——如果查內姆出現在運送屍體的推車上,那麼就更完美了。可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沒看到查內姆的屍體,甚至連活着的查內姆都沒有見到!
最後一束陽光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後面,天空被黑暗雲層和若隱若現的銀白月光統治。“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了。”西格爾皺着眉頭。遠處獸人的營地裡依稀有些火光,晚餐正在進行,看起來一切正常。按照查內姆的能力,想要刺探“獸人爲何而來”的情報蠻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有很大的可能他開小差了。
“混蛋!”如果查內姆單純只是去找神火那還好,如果他通過某種途徑向獸人出賣自己的位置,那一切就前功盡棄。
好在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臭氣熏天的垃圾溝並沒有獸人過來圍捕。也許查內姆知道獸人的圍捕只會造成麻煩,不可能抓到西格爾,還不如臭氣的傷害更高,所以才“放”了他一馬。
西格爾決定不再等待下去,他根據魔戒的指引,朝感知最強的方向慢慢溜過去。越是靠近城堡,防衛就越是嚴密,幾乎快要到了下腳便能踩到獸人的地步。好在此時獸人已經吃飽喝足,正在組織夜間的攻城戰,所有戰線都亂糟糟的。西格爾變化成狗頭人的樣子,雙手端着一個破鐵盔,跌跌撞撞在獸人旁邊行走。
這種場景很常見:某個獸人打發這個狗頭人來拿自己的頭盔,然後以此爲理由鞭笞他一頓,甚至直接捏死好讓自己在戰鬥中更受神靈青睞,變得更加勇猛。所以獸人們只是看了這個狗頭人幾眼,最多給他幾腳,就不再過多理會了。
西格爾走走停停,避免自己過多出現在獸人巡邏隊的視野裡。與攻城的軍隊不同,這些巡邏隊直接向獸人祭司負責,專門巡查營地中的搗亂分子,從而維持秩序。沒有獸人將軍願意與巡邏隊打交道,但是都希望自己的競爭對手能被巡邏隊找上麻煩。西格爾觀察了一會兒,覺得這些巡邏隊並不只是在巡查營地維持秩序那麼簡單,他們是在有意識地搜尋外來者。
已經接近戰線最前端,但是魔戒的感知還要繼續向前。西格爾停了下來,把破鐵盔戴在自己頭上,從獸人鐵匠的下腳料中找到一把破損的砍刀。他和與他同樣打扮的幾個狗頭人聚在一起,在獸人的鄙視目光中瑟瑟發抖。想要接近城牆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和獸人一起衝鋒。
他所在的位置是炮灰隊,用來浪費敵人的箭矢,擾亂他們的目標。如果能夠僥倖衝上城牆,狗頭人矮小的身體在狹窄的通道里能發揮不錯的作用,和獸人一起進行圍攻。那樣的狗頭人將會得到不錯的獎勵,比如飽餐三天或者一身精良的小號盔甲。
別看現在狗頭人在瑟瑟發抖,但那並不是怯戰,而是攝於獸人們的威嚇。一旦到了戰場之上,這羣狗頭人會變得瘋狂、嗜血,奮不顧身地衝進戰場,左殺右砍,用武器和牙齒造成傷害,直到自己一方人數失去優勢爲止。
戰鼓敲響,十面巨型大鼓讓大地都有些震動,相信城堡裡沒有人能夠睡着。獸人和狗頭人都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東西,所以他們並不需要點燃火把,相反人類就必須用火盆照亮才能看清戰場。
首先衝上去的是座狼。他們當然沒有機會爬上城牆,但是其巨大的體型和重量可以探清前進道路上的陷阱。如果人類有什麼埋伏,比如通過地道想和城牆上的守軍來一個兩面夾擊,座狼都會用鼻子將埋伏破除掉。
只有前兩次的時候,人類守軍還會射擊這些座狼。後來發現這羣狼皮糙肉厚、身體靈活,命中率並不高,他們也就不再浪費精力。只需要專注地拆掉登城塔,別讓野獸衝上來,就能很好地剋制狼羣。
一兩個箭術高超的射手還在用手中的長弓點名,幾隻座狼受了傷,但變得更加兇惡,隱隱有狂暴的趨勢。這個時候獸人軍隊開始前進,一路打翻並熄滅火苗——大部分是由火箭引起的——一路將攻城塔樓向前推進。狗頭人便被裹挾在這支隊伍中,西格爾也咿咿呀呀向前狂奔。
地上到處都是白天戰鬥留下的屍體殘骸,鮮血和碎肉讓地面變得泥濘溼滑。西格爾故意腳下一歪,翻滾着跌倒,然後趴在地上慢慢匍匐前進。他很快就變得不被人關注,不管是獸人或者人類守軍。
根據魔戒的指引,西格爾向戰場一側爬去,那裡正是河灣與城牆接觸的地方。一個河運碼頭就建設在那裡,只不過戰爭開始的時候就拆除乾淨了。
爲了避免河流水患,河灣碼頭的城門比其他城門都要高,一個坡道將它與地面拉開五米的差距,還有一個六根鐵鏈承重的吊橋。在得知獸人進逼的時候,吊橋早早地收了起來,所以想要從這個大門進去,不僅需要強攻城門,還要墊出一個五米高的斜坡才行。
另外,這裡距離水門並不遠,不斷出現的撞船也吸引了大量的視線,所以這裡並不受人關注,沒有幾個獸人往這邊衝鋒。
魔戒的指引卻是在這個方向。
西格爾趴在地上慢慢蠕動,努力不引起注意。在他身邊不斷有獸人的戰士倒下,還有飛來飛去的流矢。好在狗頭人身形細小,被誤傷的機率就低,至今他還沒有掛彩。
一個獸人被弩矢射中脖子,轟的一聲倒下來,擋在西格爾前面。他還沒有嚥氣,兇狠地拔出了脖子上的弩矢。結果這一下,鮮血止不住地從傷口往外冒,徹底救不回來了。
他看到了正在爬行的狗頭人,一眼就明白那是個逃兵,或者叫做戰場上的混子。獸人擡起手來,準備在臨死前扼死這個“叛徒”。
這種頑強的精神讓西格爾感到敬佩,但這不是能讓他得償所願的理由。大法師想了想,伸手從空間袋裡拿出一紙包粉末,放在嘴邊輕輕唸誦了幾句咒語。
獸人聽不到狗頭人說了什麼,執着地往前爬着。因爲失血和窒息,他的視野漸漸模糊,但是獸人有充足的自信,如果自己能夠捏住狗頭人的喉嚨,絕對是這個黃褐色的小東西先死!
除非,西格爾在獸人大手還沒摸過來的時候,將紙包塞進了他脖子的傷口中。獸人眼中滿是驚愕,不知道爲什麼眼前這個狗頭人居然有這麼快的速度。他感到自己脖子裡的東西忽冷忽熱,並隨着自己的心跳向全身蔓延。如果沒有受致命傷,這種感覺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現在?
西格爾不能讓咒語太快發生作用,於是用手一勾,準確地按在獸人的氣管上。他猛一用力,將其捏斷。獸人掙扎了幾下,終於一命嗚呼,歪頭倒在地上。
藥粉中帶着的濃重死靈氣息開始減弱,很快就不可察覺,而且滲透的速度也逐漸變慢。在咒語的作用下,這個獸人將會以食屍鬼或者殭屍的形態再次站起來,給獸人造成些麻煩。如果獸人把這屍體堆放在一起,那就有可能產生一羣亡靈怪物。
事後他們怎麼追查,也想不到施法是在戰場上進行的,就會認爲亡靈的產生乃是一個意外。這也算多少給獸人制造些障礙吧。
西格爾繞開獸人的屍體繼續前進,越來越接近目的地。他爬過一道塹壕,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在他目的地的方向上,早就有二十多個獸人戰士到達了,他們用盾牌構成向上的盾牆屏障,擋住城牆的落石。
鐺鐺聲不絕於耳,可是獸人紋絲不動,就好像那些傷害都是虛假的一般。城牆上的守軍不知道下面的獸人在做什麼,但反正不是什麼好事,於是運來了滾油。
熱油當頭澆下,跟隨着便是皮肉燒穿的聲音。盾牆瓦解,獸人如同融化一般四散倒地。可詭異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任何慘叫發出。
這又不是瞬間斬首,獸人又不是沒有痛覺,就算是再強的戰士也難免發出呻吟。西格爾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終於看出了端倪。這些獸人早已死亡,他們的身體內不斷有黑色的煙氣冒出,就像是晃動的影子一樣。
“查內姆!”西格爾咬牙切齒。能夠如此操縱陰影力量的,在這戰場附近不做二選,只有謀殺之神的聖者。況且獸人的盾牆散開後,一條幽深的通道出現在西格爾視野中。朦朧的黑色霧氣擋住了通道的入口,但仍舊可以看出長時間挖掘的跡象。
獸人也是有備而來,但是他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西格爾不認爲獸人聖者是來找魔法神神力的,也許只是誤打誤撞?
不過查內姆卻是目標明確,他肯定已經進去了。西格爾繼續匍匐前進,等待熱油降溫後,就進入那個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