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椅子,來到那個年輕人身邊,叫住了他。然後西格爾蹲下身子,用手拿起那根腳鐐,仔細看着。
和獸人捆綁奴隸的腳鐐制式一模一樣,他還可以看到上面刻有通用語和獸人語的文字“奴工”。
西格爾半蹲着,正好和那少年一樣高度。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問到:“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要被捆起來?”
“我叫做二號,叫我小二就可以了。”那年輕人眼光躲躲閃閃,似乎很害怕西格爾。他也不願西格爾碰觸他,所以在回答完問題之後就後退兩步、趕忙逃開,然後拿起抹布去收拾原理西格爾的桌子。
西格爾看他跑開的樣子,總覺得他行動的背影有些眼熟。‘或許是因爲和在那些奴隸船上看到人一樣吧,都是惶恐和悲慘的一羣人。’他站直身子,來到吧檯旁邊,用手敲敲檯面,叫來無精打采的老闆,然後問他:“那個少年是怎麼回事?”
老闆眨眨眼睛,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道:“客人,你是想喝點什麼?你可以隨意在這裡問問題,沒人會打攪你。而且如果你肯付錢,我也可以幫你尋找答案。”
“深水城不能蓄養奴隸,這是本地的法律之一。”西格爾根本沒搭理老闆的話,他不想要情報,只想要結果。所以他直接說道:“那個年輕人不能被奴隸腳鏈捆綁着幹活,你必須讓他自由。”
“哈,這位大人啊,不知道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的,騎士小說看多了吧?”老闆一邊把檯面上杯子收拾到櫃檯下面,一邊惡狠狠地說:“我奉勸你別在這裡多管閒事!”
西格爾能分辨哪是真的兇惡,哪些是在虛張聲勢。酒館的老闆就屬於後者,他的目光中總有一絲動搖的猶豫。不過隨着他的這句話,角落裡站起幾個黑影,他們都穿着寬大的斗篷,斗篷下面藏有長短不一的武器。三個人從身後包圍過來,站在西格爾的旁邊。其中有名個頭很高、綁着頭巾的麻子臉,用陰沉的目光盯着西格爾。他首先開腔,說道:“陌生人,老闆說了你不要多管閒事,你就離閒事遠點!盪漾的月光不歡迎你這樣四處生事的人,這裡是個平和的地方,所以給我趕緊滾蛋。”
另外兩個人,一個又胖又矮,另一個則高高瘦瘦,他們捏着拳頭,指節發出嘎嘎的聲響。
西格爾的手扶上了刀柄,然後盯着酒館的老闆:“使用奴隸會招來最少是流放的刑罰,這件事總會有人來管的。”
可是老闆目光躲躲閃閃,向那三個人求助。
“呦呵!多少年沒在這裡碰上過蠢笨的騎士了?”麻子臉滿口都是啤酒、大蒜和調笑的味道,摳着耳朵吼道:“媽的,還不滾蛋,不想活了?”
西格爾扭頭看着這三個人,語氣平靜的問道:“看來你們是這裡負責的了?”
“是又怎樣!”麻子臉大叫一聲,伸手朝西格爾抓來。他試圖按住肩膀,但是手指卻陰險的滑向脖頸,準備去摳西格爾的喉嚨。麻子臉另一隻手伸向西格爾的腰間,想阻止他拔出劍來。
西格爾不甘示弱,肩膀一抖一轉,利用旋身掙脫了麻子臉的手,同時在他腳後跟猛地一踢,讓後者失去平衡,歪倒在吧檯上。西格爾抽刀出鞘,用刀柄磕開了刺向他胸口的匕首。匕首飛上了天花板,砰的一聲插了進去。
所有的客人都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切,有人還舉杯示意,希望這場“表演”能更精彩一些。只有那幾個陪酒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聲音刺耳,從大門那裡逃走。酒店老闆渾身發抖,趕忙往後退。不過他的身後就是牆壁,所以他無處可逃,於是就在地上縮成一團。
彎刀如同初秋的月光,明亮而皎潔,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線。高個瘦子被削斷四根手指,鮮血在天空飛舞,他是沒法再用匕首了。他也像女人一樣尖叫着,看着自己的斷指不知所措。
矮胖子撲上來,手裡拿着短棍。這根棍子用皮帶綁在手腕上,鑲嵌了很多圓釘,上面滿是血跡——他最喜歡用這根棍子敲打別人胃部,然後看他們吐血的樣子,這能帶給他很大的滿足感。西格爾從下向上揮刀,逼迫矮胖子用棍格擋。不過粗製濫造的武器相比於出自矮人精湛手藝的武器實在相差太多,棍子居然被直接砍成兩段。還沒等胖子反應過來,這把鋒利的彎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麻子臉用手撐着吧檯勉強站起來,他從腰上拔出短劍,想要從背後發動突襲。西格爾一直注意着他,用空閒的手抽出匕首,同時兼顧兩個方向的戰鬥。
匕首悄無聲息的撞上了短劍的劍刃,然後如同熱刀切黃油一般,將短劍砍爲兩截。這把匕首實在過於鋒利,碰到什麼就會切斷什麼。西格爾暫時還不想殺人,所以沒用匕首,只能用拳頭狠狠的在麻子臉的鼻樑上猛揍一下。
“你!你居然……”麻子臉大喊。
西格爾又是一拳揍上去,又一拳,然後是第四拳。麻子臉鼻樑粉粹,鮮血直流。他雙眼向中間一對,失去了意識,一聲不吭的軟軟滑倒在地板上。
西格爾將匕首插回腰間,然後用力一記上勾拳打中高個瘦子的下巴,讓他不要再繼續捧着斷指尖叫,於是把這人也打暈過去。被彎刀架住脖子的矮胖瑟瑟發抖,臉上盡是惶恐的表情。
“好了,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吧?”西格爾說:“我現在會把刀慢慢放回刀鞘之中,如果再有任何威脅的舉動,那這把刀就會砍上脖子,明白了嗎?”
胖子點點頭,把雙手舉得很高。西格爾把彎刀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擦乾淨血跡,然後收刀入鞘。“好了,現在可以談一談使用奴隸的事情了吧?”
矮胖子趕忙用眼神指指盪漾月光的老闆,說道:“和我們沒關係,他知道。”
老闆還趴在吧檯後面的地上,不過被西格爾揪了起來。他看了看酒館裡的形勢——所有顧客都在自顧自的喝酒、交談,沒有人願意管這個閒事。來到這裡的都是些非常現實的傢伙,沒有好處的事情從來不做,有麻煩的事情躲得遠遠的。而且如果沒人報告的話,城市守衛者也不會理睬這裡發生的事情,這已經是盪漾月光的常態——其實老闆心中還是非常希望能有人來解救他。正因爲這種三不管,老闆纔敢留下個小奴隸幹活,聽話而且能省上一筆錢。直到碰上個好管閒事的“騎士大人”,完全和這裡的風格大相徑庭。
“我向您保證大人,這個奴隸不是我的。”酒館老闆趕忙搖頭:“一位商人來過這裡——當然我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商人,有可能是奴隸販子——對,一個奴隸販子來到這裡,住了一個星期,很吝嗇的傢伙。他一聲不響的走了,然後就留下這麼個小奴隸,又醜又臭。他還欠我五個銀幣的房租,所以我讓這個傢伙的奴隸幹活償還。我準備在他幹完活之後就放了他!我發誓!”
西格爾突然伸手到酒館老闆面前,猛地說道:“把腳鐐鑰匙給我!”
老闆下意識去摸後腰,然後停住了手。他擡起眼皮來看看西格爾,露出尷尬的笑容:“這個鑰匙是放在樓上房間的,那個奴隸販子留下來的,可不是我的。”
“那麼他已經做完5個銀幣的工作了嗎?”
“當然,他剛剛做完。”
西格爾拿過鑰匙,走到瘦弱的男孩身前,蹲下身子,打開他的腳鐐。男孩緊張的看着周圍,他的腳腕都是傷口,層層疊疊的結痂都已經磨得很厚,顯得觸目驚心。
腳鐐掉在地板上,發成清脆的響聲。男孩呆了一下,然後扭頭就跑。西格爾連忙一把抓住,然後對他說:“你現在不能這樣走。”
男孩的臉上混雜了不解和痛苦的神色,聽到這話之後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乾一樣,軟了下來。西格爾明白他在想什麼,只是解釋到:“你別忙着跑,至少等傷口治好,恢復健康。你這樣出去,很可能會再次被抓住。如果你有家人或者想去的地方的話的話,我會給你旅費讓你回去,請你相信我,好嗎?”
“是啊是啊,這是位正直的大人……”酒館老闆連忙附和道。
“你叫什麼名字?”西格爾問到。
“傑克,這是我的名字。”他回答道:“你會保護並幫助我嗎?”
“會的。”西格爾站起身來,但是一直拉着他的手。這時他看到齙牙傑尼斯帶着一個俊俏的青年走進酒館。那人留着一頭柔順而捲曲的頭髮,藍汪汪的大眼睛,眼角有一處很像淚痕的刀疤,正好爲俊美的臉添上一些滄桑感。這個人穿着白色的絲綢襯衣,上面三個釦子敞開着,露出濃重的胸毛。他下身穿着又瘦又短的襯褲,一邊走一邊扎腰帶,身上還散發着廉價香水的味道——在這間腥臭的酒館裡格外明顯。想必這就是那個叫做雅瑞爾的遊吟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