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結束了御前會議,海姆領侯爵就和情報總管來到上次施法的地牢,他一直都沒有修補這裡的魔法陣漏洞,沒時間和缺興致是主要理由。不過這樣做倒也有好處,這裡是衆星堡唯一一個可以定位和傳送的地方了。
每次法師施展咒語的景象都令維基讚歎不已,當然只是在心中,從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什麼。他不用問西格爾就知道出了問題,從他狠狠將那包衣物扔到地上的舉動就能看出來。
“那個女人在想什麼?!這幾件衣服不屬於任何人,誰也找不到!沒有媒介,定位術的誤差就會很大!”他咬着下嘴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需要去找她,當面問個清楚。”
“我可以和你同去嗎?”維基說道:“一方面比爾子爵的安危關係重大,陛下將這件事情看得很重,我必須盡最大努力;另一方面,我也想見識一下魔法飛船的速度。”
理由很充分,而且西格爾也需要熟悉地形和情況的嚮導跟着。作爲軍事顧問的好處之一,就是星索號離開王都只需要給侍衛長卡國軍說一聲就行,所以西格爾叫上雪萊和哼克,十幾分鍾後就出發了。
西格爾通過地圖知道大致的方向,於是上傳之後立刻爬升高度,然後加速。星索號有所保留,沒有西格爾的元素控制能力,她無法獨立突破音障。但當前顯露出來的速度已經讓衆人驚歎不已,就連雪萊法師也震驚地合不上嘴巴。
她很想搞明白其中的秘密,不過西格爾的心情不好,現在顯然不是提問的好時機。再加上半獸人就站在一旁抱着痰盂隨時準備嘔吐,情報總管又總是毫無表情的無聊樣子,所以船艙內一直非常沉默,雪萊法師不由爲另一個伯爵夫人感到擔憂。
費拉蘭伯爵夫人的領地主要以森林和獵場爲主,田地裡種植了大麥和葡萄,比爾爵士管理期間這裡種上了桃樹,爲原本的釀酒業增添了新的品種。
這並不是個險要的軍事堡壘,伯爵夫人的城堡更像是個堅固的大旅店。它有一面臨湖,修建了可以停靠遊船的小碼頭。兩艘釣魚者最喜歡的細長小舟停靠在棧橋旁,晃晃悠悠地在水面上留下盪漾的波紋。
星索號毫不客氣,啪的一聲撞在湖水裡,掀起的小船的碎片直接拋上碼頭。
“喂!西格爾,”雪萊法師豎起眉毛,恨恨跺了跺腳:“你別衝動!對面可是寡居的夫人和找不到父親的孩子,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西格爾唸到一半的任意門咒語停了下來,眼珠晃了晃,然後低下頭深深地呼吸。他改變了咒語,將海姆領的九爪烏賊旗幟用幻術投射到星索號上空,其冒着紅色火焰的眼睛和飄動的觸手嚇壞了不少人,但也明確了來訪者的身份。
之後他就帶着衆人信步走下舷梯。
到了外面,只見馬車和騎士不斷從城堡大門擁入,庭院裡一片混亂,充斥着泥土、馬騷味、盔甲撞擊和叫喊不停的人聲。魔法飛船的速度太快了,巡邏的衛士還沒能讓弓箭手站到城牆上,它就已經降落到湖水裡了。
那些馬有什麼用,難道還能踩着湖水衝上魔法飛船的平臺?在城堡的最高平臺上有兩座投石機,但顯然沒有還沒有將零件全都組裝完成。不過就算它們全力發射,也不可能傷害到星索號的外裝甲——就算命中也只能造成會被迅速修復的擦傷。
實際上,魔法飛船引起的混亂比他想象的還要大。這裡的騎士已經習慣比爾爵士的存在,習慣按照他的指示行動,現在他的離開導致完全失去秩序。騎士們各自行動,各種消息到處亂傳。海盜、巨鷹、一座砸下來的山,星索號有了不少根本不存在的“援軍”,甚至連西格爾走進庭院的時候都沒有遇到阻攔。
當然,這也和他的穿着有關係。他是以皇家侯爵身份參加御前會議,所以可以改變外形的精靈無相盔甲呈現的是貴族華服。緞帶、胸針和標示身份的徽章,再加上騎士的儀姿和帥氣的外形,大家就沒把他往入侵者方向想。
他徑直走向碼頭正對的內庭,穿過橡樹和長青灌木組成的花園,正朝城堡走去。一個手裡提着盔甲,劍鞘還拖在地上的年輕騎士突然闖到西格爾面前,他的眼睛、鼻孔和嘴巴都張成正圓形,手指顫顫巍巍的擡起來。
西格爾目光一閃,口中吐出一個“迷”字,施法就已經完成了。年輕的騎士連忙端正衣冠,焦急地說道:“大人,請往這邊走,伯爵夫人正在四處找您。”
西格爾行動速度太快,爲了追上他的行動計劃,法師雪萊只得快走兩步,站到哼克和維基中間,把手分別輕輕搭在他們的肩上,然後開始施展咒語。她交代道:“咱們三個太顯眼了,別亂動,我這就施展隱形。”
西格爾跟着年輕的騎士,一路穿過混亂的男僕和驚恐的女僕,徑直來到城堡二層,一扇緊閉的房門之前。這裡居然沒有人守衛,難道是慌張的騎士們忘記了。
“伯爵夫人?”年輕的騎士敲了敲門,但裡面沒人應答。維基肩膀一抖,如同泥鰍一樣從雪萊細長的手指下溜了出來。他離開了隱形的範圍,悄無聲息但非常迅捷地在年輕騎士頸後劈了一掌,把他放倒在地。
“她們不在這裡,已經匆忙離開了。在僕人把所有痕跡破壞完之前,趕緊跟上吧。”
西格爾點點頭,跟在情報總管身後。半獸人哼克撓撓頭,“真的假的?”他用力一擰門把手,直接把鎖和門板都拽了下來。房門後面是個休息間,裡面還有冒着熱氣的檸檬茶,幾幅小孩子用的畫板和舒適的嬰兒牀。
哼克用鼻子嗅嗅,然後很佩服地說道:“果然沒人,她們剛走。他怎麼知道的?”
一隻手又抓到了他的肩膀上,雪萊再次將半獸人納入隱形的範圍。維基在前面引路,他緊盯着地毯,就好像能從它的絨毛上分辨出腳印一樣。經過他身邊的僕人都被他輕輕一掌打暈,手臂、膝蓋和腳面一提一送就能讓暈倒的僕人悄無聲息地滾到走廊邊上躺着。他的武技路子和騎士、戰士完全不同,全都是針對人體結構和要害創造的。如果碰上全副鎧甲的鋼鐵戰士,他的這套本領就沒什麼用處了。
西格爾猜測他肯定還有其他的武技,不會只有這麼一套。
“就在這裡,牆壁後面是個暗道,她們就是從這裡離開的。”維基兩眼朝四周看去:“我需要一段時間來找出機關陷阱。”
“不用。”西格爾擡手就是解離術,直接在牆壁上開了個大洞,將後面的滑梯直接呈現在大家眼前。幾個人順着滑梯下去,轉了十多個圈後站到了乾草鋪成的墊子上。
一個穿着居家長裙的婦人抱着襁褓,正撫摸着稍大些孩子的後背。這個三歲的小男孩因爲滑梯和驚慌的雙重原因正在不斷乾嘔。她的身邊沒有護衛,只是在稍遠些的地方有個僕人正在解開纜繩。原來城堡下面有一條地下河,被改造成逃生的密道。湖水從這裡流向遠處的山區森林,說不定在獵場的某處就有出口。
女子看到身後出現的陌生人,連忙把襁褓塞到大孩子懷裡,一邊把他們擋在身後,一邊大聲說:“跑!快跑!”她沒有任何武器,卻永遠不會後退或逃避。
“這就是你要找的人,沒錯了。”維基說道。
“媽媽,你也跑,你也跑!”大孩子用力拽了拽媽媽的裙子,終於明白媽媽是不會走的。他咬着牙看了西格爾一眼,正要扭頭離開的時候,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終於開口了。
“抱歉,費拉蘭伯爵夫人,我是西格爾·烏賊,比爾的學徒。我太魯莽了,但我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了。”他看着那個三歲多小男孩臉上堅毅的神情,像極了泰格·比爾爵士。“是我需要比爾爵士的東西好來找到他,我很擔心他的安全。”
“比爾爵士已經和我沒什麼關係了,爲什麼你們還一直糾纏不休!”伯爵夫人哭了出來,眼淚如同瀑布般流淌,但她依舊挺直身子擋在孩子們身前:“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
“她現在太激動了,聽不進去的。”雪萊法師解除了隱形,瞪了西格爾一眼然後說道:“年輕人太沖動了,耍威風嚇唬婦女和小孩兒算什麼本事!”
在小碼頭忙碌的老僕趕忙跑過來,一把抱起孩子就往河邊跑。這是個忠心耿耿的人,直到當前的局勢下保住孩子就是天大的勝利。不過在大法師面前這些都沒什麼意義,西格爾只說了一個“定”字,他就如同雕像一樣完全不能動彈了。
“我真的是西格爾·烏賊,海姆領的侯爵,聯合會大法師以及泰格·比爾的徒弟。你們結婚的時候我送的禮物是五枚一套的友伴戒指,我和珍妮特結婚的時候師傅就給我們寫了封祝賀信,啥都沒給。”他拍了拍自己腦袋,然後高舉雙手,讓咒語的力量充斥整個空間。雪萊驚歎於西格爾對空間咒語的操控能力,維基則放鬆自己的肌肉和戒備好順應元素的力量,其他人則毫無抵抗能力地被傳送到星索號甲板上。
“世界上一共有四艘魔法飛船,國王陛下兩艘,聯合會的那艘還在新大陸。你面前的這艘是我的,也就是海姆領的星索號。”西格爾無奈地解釋道:“我這張臉還有可能仿冒,但是這魔法飛船卻沒人仿的出來。伯爵夫人,我真是西格爾·烏賊,來找比爾爵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