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洛里斯代表新希望,是新大陸上精靈最早的聚居地。他們從舊大陸帶來第一顆法紋樹木,在此地移栽,然後繁衍開去。經過無數次跨海的移民,精靈森林的規模日益變大,最終形成現在的模樣。
清晨的精靈森林是最美的時刻,東方的曙光灑在樹海之上,形成金色海浪一樣的奇景。藍色的天空透過搖曳的枝丫,用寶石一樣純淨的顏色洗滌衆人疲憊的心靈。潺潺的溪流就在道路不遠處,伴隨着鳥鳴和樹葉的聲音,演奏着最自然的音樂。西格爾向四周觀望,從掩映的灌木中可以看見白色的水沫。這是永不結凍的河流,只有春夏秋三季,所以永遠都充滿活力。
西格爾第一次見到如此和諧的自然景觀,這和大海的遼闊壯麗不同,但都能給人最美好的感覺。他們走在林間小路上,伴隨着美景和清爽的氣息,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盧米爾走在西格爾的身邊,對於這個年輕的人類法師很感興趣。精靈一族中法師的比例比其他種族高得多,但很少有年輕精靈成爲合格的法師。他們不像人類這樣急迫,用有限的生命瘋狂地追尋力量。在青年時期,優雅的音樂、動人的詩歌和美好的愛情纔是他們生活的主要組成部分。
“你是來到精靈森林最年輕的人類法師。”盧米爾說:“像你這樣的不應該在法師塔中學習嗎,爲什麼要在外面奔波?”
“因爲精靈森林正面對巨大的威脅。”西格爾回答到。
“這難道是所有法師標準的開場白嗎?”精靈哼了一聲:“世界末日好像每天都在發生,總是由各種各樣的法師發現。我記得上次大河戰役之前,也是一位聯合會的法師帶來了巨大的威脅消息。”
“因爲這是事實。”西格爾說道。
精靈擺了擺手,對西格爾說道:“大河戰役只不過是十個月的一場戰鬥,在我們精靈的生命中只不過是短短的一瞬間。你是個法師,自然明白這種計算:一場大河戰役相當於你們人類壽命幾天?”
“不到一週。”
“那你這次帶來的消息能夠耗費多長的生命?時間會抹平一切。”精靈語氣非常平靜,似乎一點擔心外面的威脅。
西格爾皺皺眉頭,回答道:“雖然你們生命漫長,能夠見證滄海桑田,覺得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使用。但你們的死亡和其他種族沒有區別,只需要一瞬間的放鬆就能夠完成。”法師也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不知道這樣的瞬間多久才能被漫長的時間抹平。”
精靈盧米爾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接着恢復了從容和平靜的姿態。儘管他掩飾得很好,但同樣掌握了精靈步伐的西格爾仍能夠察覺出來。他繼續說道:“若不是真的有危險出現,法師又何必來到精靈森林,做一隻惡言烏鴉?我們何嘗不想像精靈一樣,永遠安靜祥和的生活下去,利用有限的時間研究生命的真諦?也許你們不在乎一年、兩年的戰亂,但我們沒有那麼長的壽命,所以成爲一個更加珍惜時間的種族。正因爲如此,我們纔會爲其他人擔憂,即使許多事情在他們看來並不嚴重。”
西格爾最後說道:“關心別人是一種善良,所以纔會有帶來壞消息的信使。”
盧米爾點點頭:“年輕的法師,你的話很誠懇,體現了人類的智慧,但這不代表我就會相信你,也許月神殿會有自己的判斷。”
能夠讓精靈邊巡隊的隊長改變一絲態度已經不易,想讓月神殿能夠重視自己的話恐怕要難上一百倍。
除了短暫的交談之外,兩個人便不再多費口舌。身後商隊拖慢了大家前進的速度,所以太陽走過頭頂,開始微微下沉的時候他們纔到達伊斯洛里斯。
伊斯洛里斯坐落在一個小山丘上,除了山丘頂端的金色大樹“新希望”之外,方圓千米之內沒有其他高大植物,所以形成一片開闊的區域。山坡上面有各種各樣欣欣向榮的茂密青草和小花,像拱衛皇冠一樣圍着“新希望之樹”生長。在山丘的腳下,修建着銀白色和翠綠色相間的低矮房子,蔓藤植物攀附其上,蓋住了牆體精緻優美的精靈花紋。這是新大陸最早的精靈開拓者留下的建築,現在則用作和森林之外的種族聯絡之用。
從南方來的人只能前進到這裡,所有的商品交易都必須在此地完成。其他想要更深入精靈王國的人,或者想借道向北穿越森林的過客,都需要向邊巡隊提出申請。然後月神殿的牧師會決定能不能讓這申請通過。
西格爾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不管是月神殿還是精靈“藝術研究院”——相當於法師協會,他都提出了申請。“我是來警告精靈朋友的,並且有詳細的說明。”
不過他也知道,精靈的反應速度不會像人類那樣快,申請也許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得到答覆。
在這幾天的時間中,西格爾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他索性開始欣賞周圍的美景。
他踏上這裡綠草遍佈的小丘陵,然後躺了下來,讓這片永恆凝滯在春天的自然將他包圍。穿過外圍的精靈森林,就如同穿越了時光的隧道,從初冬跨越了季節的變換,來到這片春意盎然的世界。就連天空中的太陽似乎也重新充滿了力量,暖洋洋的光線照在西格爾的臉上。
西格爾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都更強健有力,似乎周圍的空氣就足以提供他生存所需的一切活力。這是一片充滿了夢幻般生命力的區域,是世界創世瞬間永恆的紀念。精靈便是在那一刻誕生,和龍族一起見證了一切的開端。所以他們用無數的時間和努力想要重現那一刻的輝煌,而精靈森林就是他們努力的成就。
西格爾靜靜地看着周圍的景色,聽着風在樹林間穿行的聲音。儘管周圍的一切都無盡美麗,視線中所有顏色都比外界更飽滿、生動,但西格爾總有種怪異的感覺。他仔細傾聽、仔細觀察。金光璀璨的樹葉中隱藏着斑駁的陰影,即便是充滿生機的地方,這片傳說中沒有任何晦暗、異變和惡疾可以沾染的土地上,仍然有一種事務伴隨着生命永恆存在。
血肉之軀必有一死。
一瞬間,西格爾好似聽到了樹林中悠遠的嘆息聲,來自一切開端時刻的那聲嘆息,是爲了輝煌之後的衰敗還是爲了對永恆寂靜的恐懼?
風暴之牆後退,顯露出來的新大陸是如同新生,所以這裡能夠讓精靈重現創世瞬間的輝煌之影——哪怕只是拙劣的模仿也足夠西格爾驚歎。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即便是伊斯洛里斯也會被抹平,就像其他一切一樣。金色的樹葉終會掉落,冬季總有一天也會降臨此地。即使那將會是在千年之後纔到來,但終究逃不過時間。
想到這裡,西格爾坐起身來,他只覺得渾身難受。難道一切努力終歸只是爲了化作塵土,世間唯有毫無意識的元素可以永恆?他不再去看這片美好但終究虛假的景色,而將視線投向正在山腳下忙碌的商隊。
周圍的美景讓他們感到愉悅,但最終讓他們歡笑的卻是自己的努力得到回報。他們卸下來自外海的香料,精工織就的綢緞和精美的瓷器;然後將芳香的精靈美酒裝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小心翼翼的堆放在鋪滿稻草的箱子裡;由精靈工匠製作的豎琴能夠彈奏出最優美的樂曲,而在精靈森林裡採摘的茶葉天生帶有滋潤生命的力量。商人們喜笑顏開,這是一筆好生意,可以讓他們從中掙得很高的差價。雖說追求錢財在精靈眼中屬於人類的惡習,但這些錢財能夠讓商人的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獲得安全感和幸福感。對於只有幾十年壽命的種族來說,安全和幸福是他們最重要的需求。
世界的誕生和滅亡是一個宏大而遙遠的議題,生死之間的界限也不是西格爾現在能夠跨越的。即便知識淵博、法力高強,如博學士法拉尼斯那樣的人,不也難以解決這個命題嗎?
他走下永恆春季的山丘,來到歡樂熱鬧的人羣之中。在這裡,精靈和人類一同交談,從各個角度欣賞生活的美。許多東西不像是香料和綢緞那樣容易標價,比如一副來自繁星王國的油畫前就站着許多精靈,他們用各自的審美目光欣賞人類的藝術品,從中汲取靈感。
藝術品只有交換,沒有買賣,所以帶來油畫的商人也不着急,更不會像其他商販那樣討價還價。喜歡這幅畫的精靈自然會用另一件藝術品進行交換,他只需要道謝並收下,然後安全的將其帶回到繁星王國。那裡的貴族一直對新大陸的精靈藝術品爭相追捧,一次符合時機的拍賣就能讓商人暴富起來。
西格爾從一個攤位走到另一個攤位,看看這裡有什麼好東西。精靈不會擺攤,但有人專門常駐伊斯洛里斯,囤積精靈的物品賣給前來的商隊。他們其中有很多混血兒,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半精靈。這些精靈和其他種族因爲愛情或激情誕生的生命,成了精靈森林溝通外界的橋樑。他們擁有人類的活力和精靈的魅力,但在學習能力和壽命上有所欠缺。不過在這片兩族混雜的區域,他們倒是如魚得水,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由於精靈中法師比較常見,所以半精靈不像人類商人那樣敬畏法師。他們一聽說年輕法師的土元素戰士可以持續好幾個小時,便立刻找了上來,希望能夠獲得這種商品。
“尊敬的法師先生。”一名俊美的半精靈青年站在西格爾面前,優雅地向他行禮:“不知道是否可以告知您的土元素戰士是否出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