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貴耷拉着腦袋回到客店的時候,何守富和王德仁已經在等着了。
“我說何貴,你小子跑哪兒去了?”何守富好像有些不太高興,“不是說好了讓你看行李的嗎?怎麼說也不說一聲就亂跑?”
“就是,爲僕者沒有點兒爲僕之道,不把東主的話放在心上,這哪兒行?少東家,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才行啊!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哼哼!”王德仁欲言又止,十分明顯的挑撥離間。
“王先生,我招您惹您了?不就上回在車馬店裡說錯話了麼?就值得您這麼惦記?你們讀書人的心眼兒也太小了吧?……咱難得到回府城,你們又不讓我跟你們一起去接人,我不逛一下的話,那不就白來了嗎?回去的話,你讓我跟別人都怎麼說?就說我進了城,進了店,出了店,出了城……?真要是那樣,人家可不只是笑話我一個!您是讀過書的人,咋連這個也不明白?”何貴沒好氣兒地瞟了王德仁一眼,開口說道。
“你這……”沒想到何貴會這麼直白地把話說出來,簡直就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王德仁這下還真有些受不了,氣得他一指何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少東家,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們家的傭人!真是一點兒規矩都不懂!……算了,我不管了,你看着辦吧!”
“哼!”冷哼一聲,王德仁一甩袖子,轉身回自個兒屋了。
……
“怎麼了?二爺,看您這臉色,好像不太高興?”沒理會王德仁,何貴看向了何守富,其實,他剛纔一進來就看到何守富的臉色不太好,只是王德仁在這裡他不好開口問罷了,現在那傢伙走了,自然要弄明白。畢竟何守富對他不錯,馬馬虎虎算得上是一“哥們”了。
“能有啥事兒?你剛纔去哪兒了,讓我們等你老半天?剛纔王德仁那麼說你也不算錯,我又不是不讓你出去逛,可你也應該先支會一聲纔對!”何守富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先問起了何貴。
“嘿嘿,二爺,您跟王先生出去了,我也是臨時起意,就是想說也沒地兒呀,您說是不是?再說了,我也沒做啥事,難得來趟府城,我就是趁機會出去做了點兒市場調查……”何貴“嘿嘿”一笑,摸着頭皮答道。
“又是市場調查?”何守富倒還懂這個名詞,因爲何貴先前給他說過,不過,很顯然,他對這種活動十分的不以爲然,“你小子還不死心?上回你那磨麪粉的主意就已經夠餿了的,這回又估摸了什麼新的‘高’招啊?”
“嘿嘿,暫時還沒想到什麼新招!”何貴笑道。
“我就知道!老早就跟你說了,別老尋摸那些沒用的,多做點兒正經事!你要是真想賺錢,大不了回去之後我幫你說,讓我爹給你工錢就是了!又不是抹不開嘴……”何守富嘆了口氣,說道。
“那我先謝過二爺了。……只是,二爺,您這到底是怎麼了?一進來就看着你臉色不好……沒見到那個周先生?”何貴向何守富打了個千兒,又轉移了話題。
“哼,怎麼沒見到?見到了!”聽了何貴的話,何守富的臉色再次刷了下來,有些泛青。
“見到了?難道沒談攏?看您好像挺生氣似的!”何貴又問道。
“哼,談攏?人家是府城的先生,一出口就是五十兩,最後談了半天,說什麼看王先生的面子,可以減個二十兩,還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還不就是看着咱們鄉下來的,吃定了咱們人生地不熟!哼,當老子什麼都不懂啊?”何守富氣哼哼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真他媽的可惡!”老子整天干活還不要工錢,你們居然敢一上來就要三十兩一年?也不怕撐死!何貴恨恨地,頗有跟何守富同仇敵愾的意思。
……
“那您答應了沒有?”裝模作樣跟着何守富一塊生了會子氣,何貴又朝何守富問道。
“答應?那可是三十兩,我們老何家一年才掙多少?就是割了老子的肉也不給!大不了回去挨我爹一頓罵,有什麼大不了的?”何守富咬牙恨道。
“嗯,就是,不能給,這個虧咱不能吃!”何貴附和道。本來嘛,老何家待那個王德仁就已經夠仁至義盡了,何進吉那幫小子纔剛會做“開講”,何老太爺就拿出了十兩銀子的謝儀,那可是差不多夠老何家用上半年的一筆大款項,這一點,不說是在鄉下,就是在整個朝邑縣,恐怕也找不出幾個這麼大方的人物來,何況這還沒算那每年二十兩銀子的薪餉以及逢年過節要發的那些紅包之類。可是,有的人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偏偏就是不知道“感謝”這兩個字該怎麼寫,反而把何家的大方當成了冤大頭。鬼才相信那個姓周的會不知道王德仁在何家走的好運,恐怕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敢獅子大開口!
沒錯,何老爺子在孫子讀書上面捨得花錢,可這並不代表着何家真的就那麼大方!別忘了,何家是因爲運氣和一百多年的苦心積攢纔有了今天的這份兒家業,這錢用在正當的地方,自然不會有人皺太大的眉頭。可是,那個什麼姓周的先生想這麼輕輕鬆鬆的就拿去三十兩,哪有那麼容易?本來,一年花二十兩請王德仁就已經讓何守富覺得很吃虧了,這回,王德仁還沒教幾個月就拿走了全錢的工錢,如今還要讓他再花三十兩去請另一個,沒當場爆發就已經是夠忍耐的了,要知道,光景好的話,老何家一年也才掙一百兩多點兒,這回要是答應了那個姓周的,一下子可就是六十兩沒了蹤影!再算上老何家一年的花銷,全家人一年不是差不多都白乾了?
……
“要不,二爺,咱們不管他什麼姓王的、姓周的,咱們自己去找先生咋樣?這同州怎麼說也是府城,找幾個教書先生,應該沒那麼難吧?”兩人又一起生了會兒悶氣,何貴突然眼睛一亮,對何守富說道。
“這……恐怕沒那麼容易吧?府城這麼大,咱們又不認識誰,上哪兒去找?再說了,要是再找了個要價高的,談不攏,那不是白費功夫嗎?這住店的錢可不便宜!”何守富有些作難。何家的人都不太願意花錢,剛進府城的時候,他本來是想住那些力把(臨時工)小店兒,睡大通鋪的,可王德仁不幹,所以只好找了間稍微便宜些的客棧,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覺得貴。
“不找怎麼知道?咱就等兩天,如果兩天內找不到,咱們就回家,怎麼樣?而且這樣的話,您跟老太爺那邊也好交待!”
“這樣……”何守富捏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然後一拍巴掌,“行!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