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富倒是沒喝到什麼東北風。人家早就已經闊了,的本份沒有丟,但也不至於連一頓飯也吃不起。帶着人過來之後,見何貴耍了他一把,也不在意,反正他也不怕惹何貴生氣,立刻就讓跟班到街上酒樓訂了一桌席面端了過來。酒樓大廚的手藝自然不同尋常,色香味俱全,把個吃飽喝足正站在一邊打嗝的師小海給饞得……師雨煙本來還在旁邊侍候着,見這情景,也顧不得太多,忙拉着弟弟出去進行再教育,只留下了師雪韻一個小丫頭呆在屋裡聽候吩咐。?
“沒出息!”?
何守富小小顯擺了一下,何貴卻是一陣惱怒。不過,他的脾氣倒不是朝着何守富發的。何進吉,何家大爺何守財的獨生子,老何家傳了二十多代的家譜上唯一一個考中秀才的,也是老何家未來的希望之星……居然也到北京了。?
“一個接一個,你當是趕集啊?”何貴差一點兒就是指着何進吉的鼻子開罵,“別人來了,老子舉雙手歡迎,你小子不老老實實呆在家裡讀你的書,跑北京來幹什麼?”?
“三叔……”?
何貴還算寬厚,先讓何進吉吃完了飯纔開罵的。不過,何進吉卻還是有點兒感到不適應。在何貴離開陝西之前,雖然他也已經奉命開始稱呼何貴爲“三叔”,可何貴也一直是管他叫“孫少爺”的,可現在不僅不叫了,反而開始訓斥了。不過,這種不適應也僅僅就是那麼一會兒,何貴如今已經是朝廷命官,消息傳回朝邑。連同州府的知府還登門拜訪過他們家,見到他爺爺跟他爹也是一口一個“何老”、“何先生”的稱呼,那可是從四品的大官兒。以前老何家的人連見個縣衙差役也要小心翼翼,哪想過如今地日子?所以,對何貴,不僅他們家,就是整個邑莊的人,也早已經自覺的改了口,甚至還有地人家纏纏繞繞的非得跟何貴攀了拐彎兒親,只是沒獲得承認而已。?
“別叫我三叔,我沒你這不務正業的侄子!”何貴瞪着眼睛瞧了瞧何進吉身後站着的兩個人。又接着罵道:“楊先生教你容易麼?人家可是答應過老太爺要把你教成舉人的。現在你拍拍屁股溜北京來,不是讓人家呆在朝邑乾瞪眼?你怎麼當學生的?”?
“好啦好啦。老三,先別發脾氣……進吉已經考中舉人了!”何守富插嘴笑道。?
“考中舉人又……啥?”何貴的話戛然而止,愣怔了一下之後才轉過頭來再次把目光對準何進吉,語氣裡面有點兒不相信。“你中舉了?”?
“嗯!”何進吉以前就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現在也還是那麼老實,站在那兒規規矩矩的應了一聲。?
“啥……啥時候地事兒?”太快了點兒吧?這才幾年,當初楊紳那老頭不是說要十年功夫的嗎??
“回三老爺,吉少爺是今年九月考中地舉人,入京也是爲了等着過年之後參加春闈!”何進吉身後站着的一個長隨模樣的傢伙站出來向何貴躬身說道。?
“春闈?這麼快?……”何貴失笑地搖了搖頭。終於點頭示意何進吉坐下。“有把握嗎?”?
“還行吧。老師說的。中不中進士,本事倒在其次。主要還是要看運氣!”何進吉小心答道。?
“呵呵,這老傢伙!倒是說得實在!”何貴搖搖頭,乾笑了兩聲。?
“三……三叔!”?
“嗯?幹嘛?”聽着何進吉有些懦懦地聲音,何貴又開口問道。?
“我,我給您介紹一位朋友!”何進吉好像是有些怕何貴,也不敢擡頭跟何貴對視,只是站起來把一直站在他身後那個穿着藍羽緞棉袍的中年人給讓了出來,“三叔,這位是郝大人,曾經做過一任典史!我這一路上還是多虧了他照顧!”?
“小的郝晉方見過何大人,大人金安!”聽到何進吉的話,那中年人立即上前兩步,還沒等何貴反應過來,“撲通”一聲,居然就那麼跪下了!?
其實,打何進吉一進屋何貴就注意到他身後的這兩個人了。那個長隨打扮的傢伙一進屋就四處亂瞄,雖然只是偷偷地,顯得有點兒賊氣,卻也沒能逃過何貴地目光。而這個姓郝地自打進屋就沒直起過腰來,吃飯的時候也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比女人還女人,而且每吃一口還都要悄悄朝何貴這邊看上一眼,臉上更是一直都帶着笑容,哪怕何貴根本就沒跟他說話,也依舊如此。不過,雖然觀感不佳,何貴卻還真是沒想到,何進吉一開口介紹完,這傢伙立刻就給他來了這麼一個大禮!?
“郝大人快快請起,我可受不起你這大禮!”?
當官也有兩年多了,何貴從來沒有被人跪過,除了在乾清宮那一回,他也沒給別人跪過。晉方這麼一下子,還真把他給小小地嚇了一跳。?
“大人身爲戶部郎中,位高爵顯,?
此等禮節,本是應當,應當的……”何貴伸手攙扶,是不理,居然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重新站起來。?
“我算什麼位高爵顯?芝麻粒的官兒罷了,郝大人你這禮可過了!”?
看着郝晉方腦門上的那點兒青紫,何貴竟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雖說對這傢伙的行爲感到有些瞧不起,可他卻也拉不下臉來說幾句教訓的話,畢竟,人家剛給他磕過頭!還是響頭!?
“三叔,郝大人他……”?
“我明白!這個,都是遠道而來的,小韻,先帶你吉少爺到廂房休息休息!小海……小海呢?”何貴也不理會何進吉,徑自對着屋外大聲喊道。?
—?
“在在在,老爺,有什麼吩咐?”聽到招呼,師小海從外面一溜煙兒地跑了進來。?
“去把郝大人還有這個……”?
“小的賀根兒!”何進吉那長隨連忙躬身說道。?
“噢,賀根兒!”何貴稍點了一下頭。又朝師小海說道:“你把郝大人跟賀根兒帶去前院,安排兩間屋子,這個天有點兒冷。你就再給他們抱四牀被子……”?
“是!”師小海應了一聲,朝那郝晉方跟賀根兒兩人勾了勾手,也不說話,徑自就帶着往外走!郝晉方跟賀根兒見這架勢,知道也不能多留,只得跟了出去。不過,那晉方臨走,還沒忘了再三向何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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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吉他搞什麼鬼?那郝晉方是什麼來路?還有那個賀根兒又是哪來的?咱邑莊沒這號人吧?我以前沒見過!”人都走了,何貴搖着腦袋。逮着何守富語似連珠地問道。?
“嘿嘿,還有什麼來路?跑官來的唄!”何守富這些年走的地方不少。又在北京呆了一年多,又開酒樓又開染坊地,跟人打過的交道也是不少,自然也已經不像以前那模樣了。?
“跑官?到我這兒?……哈!”何貴冷笑。“他找錯了地方吧?進吉這小子也真是,怎麼結交這種人?”?
“不是結交!要真論起來,那郝晉方還算得上是進吉的親家舅舅呢!”何守富笑道。?
“親家舅舅?”?
“沒錯。”何守富伸手把那精品人生新出地白瓷菸灰缸扯到近前,又把菸斗放在裡面磕了磕,“進吉前幾年一直在讀書,老爺子跟我大哥都聽楊先生的。怕他分心。就一直沒給他說什麼親事。後來中了秀才,大哥本想着託人說一說。可老爺子又想看看他孫子能不能中舉人,就這麼又往後拖了拖!嘿嘿,也是託你小子的福,今年年初,居然就有一位同州府的王老爺先託人上門來說媒了!”?
“同州府的?”何貴問道。?
“對。聽說那位王老爺是兩榜進士出身,先前還在翰林院當過一任編修!同州府的人物,除了知府,就屬着他了!”何守富不無得意地說道。要擱以前,他們老何家別說找翰林結親家,就是能在朝邑縣城裡找戶小康人家,也足夠全家大賀三天的了。何況現在還是翰林先找他們提親的??
“那麼說,進吉就成親了?”何貴又問道。?
“當然了。翰林千金,你當是誰都能娶到的?我大哥樂都來不及呢,當然立馬就答應了。”何守富笑道。?
“那這個郝晉方就是‘咱侄媳婦兒’地親戚?”何貴又苦笑了一下問道。?
“沒錯。這個姓的是那位王老爺地小舅子,以前在江西當過典史,結果,新巡撫上任,不知怎麼的就被革了職,這回上京,說是想到吏部看看,看能不能再謀一個典史的職位!還有那個賀根兒……進吉中了舉,要進京參加會試,可咱家裡能出來的都出來了,留在朝邑地也都有事兒,再者,也沒人懂什麼科場的事情。所以,那位王老爺就把這個賀根兒給送了過來,給進吉當了管家,跟着他上路!”何守富笑咪咪的看着何貴解釋道。?
“哼!我看這兩個傢伙都不是什麼好鳥兒,也就欺負進吉是個老實孩子!這一路上,進吉絕對沒少被糊弄!”何貴冷哼道。?
“這個我自然也看得出來。可再怎麼說也是親家那邊送過來的,面子上礙着,不好趕人吶!就算趕了,老爺子跟我大哥也不好朝人家王老爺交待!”何守富笑道。?
“那你就把人帶我這兒來?”何貴面如沉霜地說道。?
“嘿嘿,你也別跟我生氣。只要進吉能好生讀書,這兩人你愛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我拉不下臉來,你可是朝廷官員!收拾兩個小人物,還不是小菜一碟?就算傳回去,也好給家裡說!”何守富笑嘻嘻地說道,說完,也不等何貴說話,便即招呼跟班兒回自個屋去了。他在何貴這裡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倒是有那麼一間固定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