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驁“翹班”之舉,很自然招來太后一頓嚴厲“勸勉”,劉驁不得不老實下來。陽阿公主府的香豔之旅,也不了了之。初時他對那粉衣舞姬還有些念念不忘,但久而久之,繁勞的政事與後0宮的溫軟,終令他漸漸忘卻。
張放同樣也受到太后的警告,儘管實事是劉驁硬拽他到陽阿公主府的,但在太后眼裡,他就是引誘天子這好苗子犯錯的“壞學生”。對待壞學生,古今家長的想法都一樣——少讓自家兒子跟這樣的人玩耍。
太后在一次與天子對話中,透露調富平侯出任西域都護的想法,卻被天子斷然拒絕。拒絕的理由很充分:富平侯剛從西域出使歸來不足一年,新婚不足半載,納妾不過數月……天家體恤臣戚,但有任何一條,都不應黜出京城。
太后無語,只得按捺下驅逐此子的念頭。只是,這樣的念頭一經種下,生長開花,結果,也是早晚的事……
張放已經嗅到危險的徵兆,坐等噩運臨頭不是他的習慣,但眼下他只能隱忍。儘管他已獲開府之權,但若是想在長安這種高危地方培植一支專屬的軍事力量,跟找死沒差。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摘星城。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張放把所有精力、人力、物力、財力都投放到與摘星城有關的事情上。而號稱西北鉅富、同時對西域也有巨大影響力的班氏,也給予他鼎力幫助。河東移民的速度,進一步加快。同時因爲東郡水患,災民暴增,劉驁與張放協商,將這部分災民也向西域遷徙,並且給出了諸多優惠條件。諸如遷徙由朝廷一力承擔,到目的地後再補貼部分資金,直到來年秋收季節爲止等等。
這是送上門的好事,張放當然不會拒絕,當然他也不會表現得迫不及待,反而是一臉爲難。直到劉驁再三拜託,才“勉爲其難”答應下來。
從建昭五年(河平元年)至河平二年,張放先後遷徙三批河東移民,一批東郡移民,總人口近萬人。劉驁猶嫌太少,但沒法子,距離實在太遠,想快也快不起來。張放其實比劉驁更急,但更明白,欲速則不達。兩年不到近萬人,已經很不錯了,慢慢來……
建昭至河平之交,大漢天災不斷。先是黃河決堤,再到“犍爲地震、山崩、雍江水,水逆流”、再到“夏四月己亥晦,日有蝕之”。
天子親率百官前往太廟、明堂,祭天拜祖,祈福平安。
隨後,劉驁下詔自承其過。詔曰:“朕獲保宗廟,戰戰慄慄,未能奉稱。傳曰:‘男教不修,陽事不得,則日爲之蝕。’天著厥異,辜在朕躬。公卿大夫其勉,悉心以輔不逮。百寮各修其職,惇任仁人,退遠殘賊。陳朕過失,無有所諱。”
之後,大赦天下。
自古以來,天災人禍總是如影隨行,天災過後,就該是人禍了。
河平二年(前27年)冬,西南邊陲發生一場人禍。
牂柯郡夜郎王興、鉤町王禹、漏臥侯俞,三個方國君長,舉兵相攻,戰火燒遍西南。當時三個方國中,夜郎實力最強,號稱帶甲十萬,其餘鉤町王、漏臥侯加起來實力尚不及夜郎一半。所以,這場動亂,實際是夜郎王想攻入鉤町、漏臥兩地,據其地爲己有。
鉤町王禹、漏臥侯俞很快頂不住了,旋即向宗主國漢朝求援。牂柯太守四百里急驛,請發兵誅興。
需要說明的是,這個時候,西南諸方國並不屬大漢,它們的性質就跟西域諸國一樣,承認漢朝爲宗主國,漢朝也會派官員及少量軍隊入駐其地。但基本不會干涉諸國內政。說白了它們就等於是漢朝這個老大的小弟,實力不如人就跟老大混,但自己另有一套班子。名義上是臣服了,也老實了很長時間,但隨着漢朝逐漸走下坡路,這些“小弟”也開始另有心思,私下裡小動作不斷。
急報傳入長安,劉驁立即召王鳳、王商諸大臣謀議。
王鳳認爲西南邊陲,路途遙遠,地形複雜,不宜派兵進擊,建議派遣使者前往調解。
大將軍與丞相雖然是文武兩套班子,但眼下在位的王商卻與當初的匡衡不一樣,王商雖是儒士出身,卻在將軍位置上幹過多年,在軍國大事上,他的很多意見跟王鳳還是比較接近的。因此,儘管王商與王鳳有諸多不對付,但在這件事上,也持同樣意見。
大將軍和丞相都持相同意見,劉驁當然從善如流,而且從他內心而言,也是極不願邊陲發生戰事,能以一張嘴消弭戰事最好不過。
那麼,派誰去好呢?
二王互相看一眼,王鳳立即搶先道:“臣推薦太中大夫張匡,匡爲蜀郡人,熟知西南之事,又通曉土語,與西南夷溝通無礙,當可勝任。”
不用說,這張匡是王鳳一邊的人。劉驁也不管是哪邊的,只要能爲朝廷擺平此事,誰的人都無所謂。
翌日,宣室下詔,以太中大夫張匡爲使,持節至牂柯,爲諸方國調解。
雖然時令爲冬季,但對西南而言,連戰爭都不受影響,更不要說是出行了。在接到詔令五日後,張匡就率約四十餘人的使節團上路了。等到使節團一行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河平三年初春。
從天子到大將軍,對張匡的期望值都很高,希望老張一張嘴皮子頂十萬大軍,而張匡也有心當個酈食其第二。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張匡差事辦砸了。
具體怎麼弄砸鍋的,張匡沒細說,他在呈送朝廷的奏報上,也是含糊其辭,基本上責任全在夜郎王身上。
巧得很,夜郎王也認爲責任全在漢使身上,然後做出一個令朝廷異常震怒,並給他招來滅國大禍的粗魯而無禮的舉動。
啥舉動呢?牂柯太守的奏報是這樣寫的“……興等不從命,並刻木像漢使,立於道旁,用箭射之”。
漢使代表誰?漢天子啊!殺漢使是打天子臉,用箭射漢使木像,又何嘗不是是侮辱天子?殺漢使的匈奴郅支單于,跑出萬里之遙,依然難逃身死而族滅。侮辱漢使的夜郎王興,又將面臨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