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廂許新、於恬、蕭紹、許靡好奇張放與班沅君在說什麼那麼開心,若是他們走近,只怕會無語。
這會張放正說到爆炒蕹菜(空心菜)的步驟:“……放油入鍋,鍋熱起煙之後,放入肉片,快速爆炒,然後再放蕹菜翻炒……整個過程要快,久了易老……”
兩位頗有主婦潛質的少女全神貫注,那股子認真勁,不亞於聽先生講解文章典籍。
張放完成守制回府之後,在外專注於造紙與制瓷,在內首先改造的就是廚房,而改造廚房又得首先改造廚具,鐵鍋首當其衝。鐵鍋,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卻是直到宋朝才真正出現於廚房。就是這麼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卻盛載了無數美食,使中國成爲東方美食之源。
儘管此時調料少得可憐,菜品的種類也只有那麼十幾種,各種烹飪方法更是沒影,但有了鐵鍋,至少張放能吃得到後世的家常菜了。這就行了,他對口腹之慾沒有太高要求,達到家常菜級別就行。
所以此時的富平侯府,飲食水平已冠絕長安,乃至大漢。張放下一步打算要在自家名下的酒樓裡拓展這個改變飲食格局的新發明,現在他已試驗了十幾道菜,培訓了四個廚師,準備在天子壽誕之後,將張氏美食全面推向長安,輻射天下。
“對了,當年我那鐵鍋留在沅君府上,難道你沒嘗試使用過?”一番交談下來,張放已很自然稱呼其名,而班沅君也先是裝做聽不清,最後變默認。
“用過啊,結果油鍋起火,嚇得扔在地上摔壞了……啊,婢子多嘴,小娘子別罰我。”蘋兒快嘴泄底,快說完了才發現小娘子氣鼓鼓盯着她,邊吐舌頭邊認錯。
張放哈哈笑道:“不如這樣,咱們改日野營,帶足食材,還有鐵鍋,飽覽風光,飽食方歸,如何?”
蘋兒眼睛亮晶晶,一臉期待地望着小娘子,心裡不斷催促“快說好啊”。
班沅君遲疑了一下,她聽出張放的意思,是隻邀請她們主婢,性質與今日衆人遊湖完全不同,她擔心無法得到阿翁的允許。
張放溫和地望她:“我看出來你想去,但又在猶豫什麼……哦,是班公哪裡吧?這好辦,我正要拜會班公,以謝當年相助之恩,到時候……”
這時遠道傳來隱隱蹄聲,重重樹影間似可見兩騎飛馳而至。過了一會,涼亭曲廓入口處,出現兩位士子模樣的人。二人一邊向那裡侍立的諸僕打聽什麼,一邊東張西望,然後定定往着張放這邊。
“是兩位兄長!”班沅君歡喜招袖。蘋兒也提着裙裾急忙迎上前。
過得一會,蘋兒引着兩位年約二十多歲的士子,來到張放跟前。二人一揖到地,恭聲道:“班伯(班遊),拜見富平侯。久聞富平侯大名,今日得見,幸甚。”
張放凝神看去,班況長子班伯,大概二十七八年紀,模樣老成,舉止沉穩,腰間印囊邊露出的黑色綬帶,顯示出他四百石食祿的身份。這位班氏長子,因通曉《詩》、《書》,於弱冠時被舉薦入朝爲郎官,眼下就任太常掾。
班況中子班遊,年約二十四五,長相明顯與兄長不同,與班沅君更像兄妹。此子博學多才,好黃老之學,亦在朝中任議郎。
張放回禮誠摯道:“昔年放落難西北,幸賴班氏一門相助,此恩放感銘五內,不敢或忘。”
班氏父子(女)是極少數知道張放當年情況的官員,所以兄弟二人說“久聞大名”還真不是客套話。如今聽到這位新晉富平侯這樣說,兄弟二人還是很高興的,至少他們班氏在長安又多了一位可引爲擙援的權貴。
班氏兄弟的到來,結束了張放與班沅君的交談,五人一起回到涼亭,一羣公子與女郎紛紛上前見禮。
班伯與班遊一一見禮,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這兄弟倆進京任職多年,卻從未有機會與這些頂級權貴子弟結識及交往,今次居然是藉着妹子的東風,真不枉他們一下朝就拚命趕來的一番辛苦。
班氏在西北雖是鉅富,家族也是累世爲官,但在地方上再牛,放在京城裡,什麼都不是。長安的勳貴子弟,自有圈子,有很強的排外性與准入限制,根本不是外來族羣能插得進來的。
像張放這種,那是天生就在這圈子裡的,而班氏兄弟,若無此次其妹爲引,張放成全,根本別想與這些現在的勳貴子弟、將來的朝堂重臣相識。
班氏兄弟歡喜之餘,心下也都清楚,這並不表示這個圈子就接受他們了,只是混個臉熟而已,將來有個遞話的契機。不過,與富平侯的關係,卻是真正的交情。想到這裡,二人更覺妹妹真是班氏的福星,因爲當年正是妹妹慧眼識人,才使班氏得以與富平侯建立起了患難之交。
不過,班氏兄弟顯然低估了妹妹的魅力。
一個儒雅青年排衆而出,笑吟吟向二人拱手:“在下蕭紹,先輔臣蕭公後人,眼下在太學修習聖人之言。原來太常丞管君之得力助手便是班兄啊,歲首祭禮時,那篇祭文莫非有班兄之力?”
班伯啊了一聲,連忙致禮:“原來是帝師蕭公之後,蕭公學究古今,堪令我輩後人仰視。蕭兄居然知曉在下那篇拙文,惶恐惶恐。”
蕭紹對班氏兄弟道:“伯君精詩書,仲君習黃老,賢昆仲果然深知‘內修黃老,外示儒術’之要義。假以時日,必是我朝棟樑。”
班氏兄弟惶恐不已,眼前這位可是當代大儒之後,經學傳家,如此盛讚,豈敢擔當。兄弟二人連連辭謝,都有點受寵若驚了。
蕭紹不愧爲經學傳家,精通諸經,一張口就撓到兄弟倆的癢處,彼此交流經學及黃老之術,很快打成一片。蕭紹高談闊論之餘,內心自傲,這就是才學,富平侯,呵呵……眼角餘光向張放瞟去,突然一口酸氣涌上胸口,滔滔不絕的高論頓時啞火。
張放正與班沅君主婢倚着曲廓欄杆,面朝碧湖,低聲談笑。左手佳人,右右美婢,不時低聲細語,狀極親密,羨煞旁人。
你玩迂迴,我走直線;你走弓背,我走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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