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轟轟!
連串爆炸,響聲被山谷十倍放大,震耳欲聾。山道另一頭的賊人全被嚇蒙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根本不敢動。而山道口這邊,則是一片狼奔豕突,木弓鐵矢及棍棒丟滿地。逃跑的賊人跌跌撞撞,原本襤褸的衣服更加破爛,滾滾濃煙中,不時可見有破碎的布片飄浮在空中。而地上躺着五六個賊人,不斷翻滾慘叫,隱約可見頭面手足鮮血淋漓,一時不死,但顯然受傷不輕。
雷炮,灰布袋裡裝着的正是雷炮。分別由青琰、劉楓、羽希三人攜帶。雖然不多,只有十五枚,但集中使用,連續扔出七枚,一下就將這夥賊人擊垮。
這是升級版的雷炮在大漢境內首次應用,同樣份量,同樣配比,初級版雷炮只能嚇馬傷人,而這升級版的雷炮,卻足以致命。山賊就是山賊,說白了不過是棄善從惡的流民。連窮兇極惡、天生的戰士匈奴人,在雷炮的突然打擊下,也得驚慌失措,更不用說這些流民了。
賊人一亂,張放拔劍大喝:“殺出去!”當先踏車衝上,驀然身旁呼地一聲,青琰後發先至,超過他並擋在他身前。接着又是一陣風聲掠過,斜眼看去,卻是彪解,他將手中長劍舞成一團光圈,既是吸引,也是格擋煙霧中有可能射來的暗箭。
沒有暗箭、沒有襲擊,所有的賊人全被嚇壞了。對未知兇物,人類本能就是趨吉避凶。後退,不斷的後退,恐慌蔓延。
煙霧中傳來賊人頭目聲嘶力竭大吼:“不準跑!他們使的邪法。黑頭,快去弄條黑狗來,用狗血破他們的邪術……”
張放劍指聲源處:“把所有的雷炮,全扔到那個方向。”
青琰、劉楓、羽希一齊揮臂。
又是一連串轟然巨響,除了鬼哭狼嚎的哀鳴,再無反撲之聲。
張放、墨秦、青琰、初六、彪解、劉楓、羽希,甚至渠良都柱拐衝破煙霧,悍然殺向潰亂一團的山賊。
最先衝出的彪解,剛衝破煙霧,猛見眼前一人直立,本能擡手就刺。一劍入體,那人發出慘叫。定睛看去,卻是認得——正是方纔那滾落樹障的的黑漢,他居然被身邊一響震過一響的巨聲嚇傻,木立當場,直到劍鋒穿腸,才發出撕心慘叫。
煙霧是山賊將一堆堆柴草堆放到樹障下點燒,然後在其上覆蓋半溼的樹葉造成的。只要從樹障躍過柴草堆,就脫離煙燻之厄。
張放與他的扈從們一旦脫困,立即扯下蒙面布巾,如同兇猛的豹子,向那羣野狗般四散潰逃的山賊殺去。張放與幾個扈從都是有戰場經驗的,知道別看這些山賊眼下心慌慌,潰亂一團,但若放任不理,只想逃出山谷的話,只要再跳出個頭目,控制住亂局,而他們手裡的雷炮已耗盡……一旦發生正面混戰,己方就難免有死傷。
豹子再猛,也架不住狗多啊!
所以,趁亂猛打猛衝,一鼓作氣,將山賊徹底擊垮,使其不復再聚,是眼下最正確的戰術。
就在山谷這頭不知所措,山谷另一頭慌亂一團之際,前方谷口處,傳來悶雷似地蹄聲。聽聲音其實也就數十騎,但經狹窄的山谷擴音,沉悶而轟鳴,絲毫不亞於方纔的雷炮轟炸,如果一串滾滾而來的旱雷。
一聽這蹄聲,衆山賊都變了臉色,這樣密集的馬蹄聲,意味着有大批騎士正策馬衝來。來的是什麼人?這還用說,總不成是馬賊罷?
張放呼出口氣,止步柱劍於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露出笑意:“想不到,公孫鎮朔還真帶種,敢抗旨前來。”
墨秦一劍劈中一逃跑的賊人大腿,不理會賊人按腿翻滾嚎叫,回首訝道:“君侯如何斷定來騎是公孫令士與其麾下賁士?或許是河東郡兵來了……”
張放搖搖手指:“蹄聲清脆中帶着厚重,是安裝重馬蹄鐵的鐵騎。”
大漢騎兵已初步裝備了馬具三件套,但只有北軍的馬具最標準,用料最足,那馬蹄鐵也是厚重結實,遠勝於河東郡兵的騎兵馬具。這就象精製銅錢與粗製薄錢的區別。
騎兵衝刺,速度何等之快,說話間,前方已出現幢幢騎影,一杆旅賁認旗高高挑起,隨風捲揚,可不正是衛尉寺賁士。
賁士一到,橫衝直撞。山道本就狹窄,山賊跑得人擠人,人踩人,再被這挾狂飆之勢衝來的烈馬一撞,頓時上演空中飛人一幕。
未等馬停,公孫覆飛身而下,單膝點地:“下官來遲,君侯受驚了……”話未說完,公孫覆雙目精芒一閃,突然做了個令所有人大驚失色的動作——他居然拔出劍,猛然躍起,向張放劈去。
剎那間,張放拔劍。
青琰飛刀。
羽希射箭。
彪解虎撲。
公孫覆去勢不變,腰身一扭,箭矢擦身而過;同時張口卡擦咬住飛刀;凌空一劍下劈,將彪解震得向側滑出數步。一瞬間破掉箭、刀、劍,動作流暢無礙。這旅賁令一出手,技驚衆人,但他的攻勢,也被三人瓦解,無法再向張放攻擊。
但是且慢!
張放的確遭到襲擊,但不是來自前方,而是身後!
在張放拔劍抵擋公孫覆的“攻擊”時,身後一股冰冷的寒氣襲來……然後,一個尖銳的物體,重重撞在他的後背,力量之猛,將張放撞得向前踉蹌數步,幾乎撲倒。
“賊子敢爾!”
“趙涉!”
公孫覆與彪解同聲大喝,雙劍齊出,一劍斬斷襲擊者握劍的小臂,一劍刺入襲擊者咽喉。
一切都明白了,公孫覆是正面對着張放等人,所以最早看見了襲擊者。不及提醒,立即拔劍阻截,卻被青琰等人當做襲擊聯手擋下來。結果好心辦壞事,反而爲襲擊者創造了機會。
襲擊者——趙涉!
這個老道的職業刺客,在爆炸初起時,就敏銳地察覺不妙,立即做了明智選擇——詐死伏屍。直到所有人注意力放到前面,放鬆警惕時,覷準機會,暴起發難。
只一擊,就得手。
“嘎嘎嘎嘎……”趙涉五官扭曲,一手扼住咽喉,渾不在意斷臂處血如泉噴。因爲喉管斷裂,發出的笑聲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變調。他似乎想說什麼,但聲道切斷,什麼話都說不出,只是指着被左右扶住的張放,臉上浮起得意滿足的詭笑。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張放推開左右,慢慢直起身,解開衣服,露出前後兩面鋥亮的護心鏡——時隔三年,他終於打造了護心鏡。
張放歪頭向後撇了一眼,看到後背護心鏡上緣那道深深的凹陷,淡淡一笑,轉過臉,伸指向趙涉點了點:“我說過,你若不逃,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