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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筅對環首刀,的確有着令人振奮的優勢,但並非完全吃定對手,因爲匪徒中除了六人持刀之外,還有一名弓箭手,這纔是最大威脅。
張放與劇辛不約而同注意到這個關節,劇辛大聲警示:“弓手射矢,他們的叉棒擋不住……”
張放更乾脆,直接行動。但在行動之前,他還需要一個人幫助。
“青琰!”
說來也怪,青琰一向對張放不太感冒,但在戰鬥方面,兩人卻有着相當的默契。青琰僅憑張放一聲招呼,一個眼神,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張放話音未落,青琰飛快從布囊內取出一塊鵝卵石,揚手飛擲,正正打在引弓待發的匪徒手腕。
匪徒吃痛,弓矢俱落。張放奮身撲出,翻了個滾,彈身而起,弓矢入手,旋即張弓搭箭,反指匪徒。瞬息之間,主客勢易。
張放再不會射箭,擺個pose還是沒問題的,而一般人都有這種感受——如果有人用一種彈射武器對準你,比如彈弓之類,你會如鍼芒在背,渾身不自在,束手束腳,對方越是引而不發,你所感覺的威脅就越大……
這,就是張放所要的效果。
正是在這樣強力心理威懾之下,匪徒們一邊手忙腳亂抵擋韓氏兄弟等人的狼筅掃砸,一邊還要分神偷瞄邊上引矢待發的張放幾眼。每每見到箭矢指向自己,就會本能地做出規避動作,結果箭是沒射出,但狼筅卻往往拍了個正着……
這羣匪徒中,只有老大焦孟及其副手黑撻,俱是市井亡命。因吃了人命官司,被解配到這邊荒苦寒之地服苦役、做鹽隸。其餘匪衆,俱因事獲罪,既算不得良家子,也談不上是亡命之徒,之所以落草爲寇,也是被逼無奈。這些人,被幾年殘酷的鹽隸生涯催殘,身體機能多多少少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加上當強盜的日子也不好過,飽一頓飢一頓的,身體素質更談不上……人多勢衆,手裡有武器,嚇唬老百姓可以,真打起來,一對一,未必能幹得過身強體壯的青壯。
張放這邊,除了韓駿與渠良體質稍弱,使不好狼筅之外,韓義健壯、石牛力大、韓重勇猛,這三個主力幾乎可以一挑二。加上兵器大佔便宜,完全壓制環首刀,又有張放從旁威脅壓制,不過短短一分鐘,又幹翻兩個匪徒。
五比五,這一下,張放這邊,纔算真正取得優勢。
石牛一挑二,韓重一對一,韓駿與渠良二打一,每個人都很輕鬆,大佔上風,收拾對手,只是時間問題。唯一感到吃力的,就是韓義,而他的對手,正是焦孟。
焦孟這個老大,不是白當的,別看他五短身材,踮起腳尖只夠着韓義的下巴,但手腳粗壯,身體胖大,就算是上到擂臺稱體重,與韓義也是同一量級的。焦孟原本就是個市井潑皮,打手亡命,打鬥經驗豐富,身大力沉,等閒之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韓義是青溪最好的獵手,無論是下套、射獵、搏獸,在青溪裡,都不做第二人想,曾經用骨箭與木叉,殺死過一頭成年野豬。
焦孟外形倒與野豬有幾分相像,但絕對比野豬難對付得多。一柄環首刀,舞得那叫一個奮不顧身、有我無敵。拚着被狼筅戳成篩子,也要將對手斬於刀下,兇狠剽悍之氣,着實令人膽寒。配上那一張磣人的大毛臉,膽氣稍弱之輩,不用打腿肚子就轉筋了。
韓義膽氣不差,氣力也足,但缺乏拚骨精神,打鬥經驗什麼的更是不如,如果不是佔着兵器優勢,早被焦孟剁翻了。饒是如此,在焦孟瘋狂劈砍下,木屑紛飛,枝杈斷裂,一把狼筅快變成禿木棒子了。
焦孟此時也換了第二柄環首刀。環首刀是鐵刀,這時期的冶煉技術也不過關,對雞蛋粗的硬木胡砍亂劈,崩口再正常不過。似張放那柄麻鋼製品“龍影劍”,那是寶劍級數,放在大漢也是罕有的名劍,可不是普通制式兵器能比的。
韓義能撐到如今,全仗狼筅之利,一旦狼筅變木棍,只怕扛不過三五合。
張放與韓氏兄弟同時感應到這一點。韓氏兄弟連心,韓駿奮力一擊,將對手匪徒逼退數尺,對渠良喊道:“六叔,你幫襯點,我去助大兄一臂之力。”
渠良卻道:“不,讓我來。”不待韓駿發話,撇下對手,揮動狼筅向十步之外的焦孟砸去。
焦孟這時終於將韓義的狼筅削成木棍,並將木棍格檔在中門外,搶入五尺範圍內——棍長丈二,刀長三尺,在一丈之外,是棍打刀,而一旦近身,則是刀劈棍。
韓義危險!
就在這時,渠良到了。
焦孟發出一聲不甘地怒吼,撤刀低頭,象發怒的公牛,一頭將韓義撞跌出去。與此同時,環首刀反劈,堪堪將渠良擊來的狼筅震卸到一旁。倉促之下,力道不足,狼筅擦臂而過,尖銳的橫枝將其衣袖劃成麻布條,手臂鮮血涔涔。
見了血的焦孟眼睛一下紅了,額凸青筋,脖頸粗脹,一聲打雷似地暴鳴從他喉中噴發,人如瘋虎,連人帶刀撲向渠良。
在今日之前,渠良只是個本份老實的平頭百姓,野獸殺過不少,人卻沒砍過一個,哪見過這個?一時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眼見那充血的獸瞳與砭膚的寒意迫睫而來……
嗚!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驟響,正虎虎生風的焦孟大叫一聲,肥壯的身體向下一撲,原本刺向渠良胸膛的刀尖,折向插入渠良的大腿,入肉盈尺,血流如注。
渠良與焦孟同聲悶哼,跌成滾地葫蘆。
焦孟的後胯,顫巍巍地插着一支箭矢。由於翻滾的原因,箭桿折斷,箭鏃切割,原本只有指頭大小的傷口,生生劃拉成三寸寬的撕裂傷,鮮血噴涌,半身盡赤,其狀可怖,不在渠良之下。
張放重重吐出口氣,垂下角弓,這一箭,正是他所發。儘管距離不遠,頂多不過十米,但對於一個頭一回摸弓箭的人來說,還是有點難度。原想射焦孟的後心,結果卻射到後胯,按圓心靶位來說,這一箭算脫靶了,好在目標是比靶子大得多的人,總算沒誤事。
張放乜斜了對面邊上的劇辛一眼,後者按劍而立,面無表情,彷彿真的與焦孟一夥沒關聯似的。張放暗鬆口氣,只要這人當真不插手,管他有沒有關聯。
便在此時,場中傳來一聲如負傷野獸地咆哮,突變再起。
同樣是腿胯受傷,渠良當場就失去了戰鬥力,臉青脣白,痛得直哆嗦,強撐着沒昏死過去算好了。而焦孟這悍匪竟以崩口如鋸齒般的環首刀支撐着滾圓的身體,一點點撐起,咬牙切齒,一步一血印,向張放逼近。在距離七八步遠時,拚盡全力,嘶吼着撲過來。
張放手裡有弓,卻無箭,面對這垂死之獸的頻死一擊,張放也像渠良一般站定不動——只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才能發覺其中蘊含的寒意……
七步……一枚圓石飛來,擊中焦孟的後腦,鮮血四濺,焦孟踉蹌一下,晃晃大腦袋,依然舉步前進。
五步……空氣中響起一股凌厲的勁風,噗地一聲悶響,焦孟胸膛突出半截帶血的木矛,強勁地衝力將其撞出兩步。距離張放還有三步,但就這三步,卻是焦孟今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焦孟張開嘴巴,想說什麼,剛一張口,就像打開閘門的蓄水池,鮮血狂涌……最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重重撲倒在地,腦門頂正擦着張放的鞋尖,看上去像煞在行一個五體貼地的大禮。
焦孟一倒,露出身後單膝跪地,喘息不已的韓義——奮力刺矛奪命解危,正是這位韓家老大。
危機解除,張放眼中冷芒漸漸隱去,朝青琰與韓義點頭致意。
此時場中情形又是一變,焦孟一倒,餘下四個匪徒心驚膽戰,再無鬥志,不約而同跳出戰圈,掉頭就跑。強敵一去,韓駿手裡狼筅一丟,跪在地上直吐舌頭。韓重將狼筅杵在地上,扶着木杆累得話都說不出來。石牛稍好點,狼筅還握在手上,目光盯住最後一個敵人,但稍加留意,不難看出他持狼筅的雙手在不停顫抖……
焦孟一夥,終於死的死,跑的跑,基本算是團滅了,但危機並未解除,真正的大敵,正好整以暇在一旁觀望。現在,該輪到他上場了。
劍客劇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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