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站立的位置,到那池邊佇立的黑影,只有三四十米的距離,說不遠不遠說近不近,起初我還有些緊張,但是看到光頭和書生躡手躡腳的往前探了二十多米還沒有異常之後,就放下心來,兩邊兒都是一擡眼兒的功夫,真要是活的,早該有動作了。
光頭和書生此時已然貼近了那個黑影兒,前者只是望了一眼,立馬大呼:“臥槽!”
我趕忙問:“咋了?”
“這特孃的是個糉子!”
大和尚和二大爺的談話早已結束,兩人的目光一直尾隨在光頭書生身後,看他倆的神色淡然,似乎時並不擔心遇到什麼意外情況,這會兒光頭髮聲兒,大和尚有些意外的迴應:“死的?”
光頭應了聲兒說他看不準,但看樣子是僵了,招呼我們快過來看看,是不是二大爺他們之前遇到的九千歲。
阿瑤這次顯得格外忌諱,沒有走到前面,而是縮到了我的身旁,鞭子已經抽了出來,看架勢,但凡有個不對就會立馬出手。我心說光頭和書生都在那兒蹲了半天了,真能活過來早活了,你這是不是繃的太緊了。
大和尚和二大爺都比較着急,三步並作兩步走,我也是近乎小跑的跟在後頭,走近了,這纔看清那人形黑影兒的廬山真面目。
確實是個糉子沒錯,肉身保存的很好,除卻有些消脂,皮膚還算完整,並沒有腐爛。關鍵的是它身上沒有黑毛,所以具體長相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這應該是一箇中年人,只不過因爲皮下脂肪萎縮,臉上多了些褶子,看上去有些偏老。身上的衣服不是中原地區的,帶着濃厚的少數民族特色,與現在的藏服有些雷同,搞不好就是這藏區的先人。
大和尚和二大爺在邊兒上對視了一眼,彷彿是達成了什麼共識,齊聲道:“是它。”
光頭:“怎麼到這兒來了?”
沒有人迴應,我想,這是場間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它原本是活的,有自主行動能力,按理說也能走過來,可那頂多兒也就是到墓室門口,沒人給它開門,它是怎麼進到墓室裡來的?又是怎麼會撂在這池子裡的?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帶它來的,收拾它的,多半也是那個人。
許是想到一塊兒了,大家的臉色都陰沉下來。早在我們抵達那座起着火堆的高臺時,就懷疑這墓裡還有其他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按照往常的習慣,書生應該會率先開口發表看法,而後二大爺和大和尚敲定計劃,但是我等了半天,書生卻一直沒出聲兒,轉眼去看,發現這人還蹲在池子邊兒上,幾乎就和糉子面對面,頭都不轉,就是盯着那張滿是褶子的臉看,應該是有了什麼發現,疑聲說:“沒有眼珠?”
我之前也就是簡單觀察,壓根兒沒他這麼細,聽他提醒,目光就倒了回去,特意去看那對耷拉着的眼皮,很鬆,有點兒內凹,就像眼眶裡沒有東西支撐一般。
書生往邊兒上挪了挪,給蹲下身來的二大爺騰了個地方,後者摸出探屍錐,用錐尖兒挑了挑糉子的左眼上眼皮,露出來一個鵪鶉蛋大小的空洞。
光頭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咧咧道:“都這些年了,早爛完了。”
阿瑤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出聲兒反駁,但是卻被大和尚的罵聲嗆了回去,“你特孃的沒見識就別張嘴,淨給老謝家丟人!”
光頭臉色一紅,但是也沒立馬罵回去,而是推了推書生,低聲問咋回事兒,書生有些無奈的迴應,“糉子要是爛就不叫糉子了,尤其是這種老的,身體器官肯定保存的很好,眼睛更是重中之重。茅山一脈有個說法,上年頭的殭屍眼能做藥,算是天材地寶。”
光頭瞅了瞅我,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我嘆了口氣,心說你這被罵也是活該了,要說您老人家也走了這些年的坑,糉子見了那麼多,怎麼還犯這種低級錯誤。
好在阿瑤倒是沒有很在意,也沒有對光頭表現出鄙夷,只是皺着纖眉說:“是茅山的人?”
大和尚似乎煩躁,反聲兒道:“最好是它傻狍子想不開自己扣的。”
末了,他像是想通了,說:“行了,往裡走走吧,別管是哪兒的人,該碰上的早晚得碰上,手底下見真章就得了。”
這池子有八十米,往後要是有個棺槨之列,肯定不遠了。但是,我偏偏還失算了,池子往後的空間,和我原本設想的大相徑庭。兩邊兒的墓牆明顯在急速收縮併攏,隔着灰霧都能看見,而且這長度也不對,按照百米算,走兩步就該到頭了,可現在,滿目灰色,除卻一個佇立在中間充當頂樑柱的巨大石雕,毛也沒有看見一根,更別說棺槨了。
這下子,墓室的空間就不是我事先計算的那般了,因爲形狀不規則,具體多大也就不可預測,這一走起來,就沒個完。
光頭的耐心最差,走了沒多久就開始嘀嘀咕咕,無非是一些排場挺大,值錢兒的一個沒有的話。不過也難怪,我們從進門到現在,一件冥器都沒看見,對於走坑人來說,哀莫大於沒寶,喪氣也可以理解。
倒是書生,這人一直在留心觀察,偶爾還會摸出那個早已停轉的羅盤看上兩眼,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名堂,起初我還能保持神經緊張,但是千篇一律的灰色看久了,就不由自主的懈怠了起來。
走了多久我不知道,步數已經多到懶得去算,所以抵達墓室盡頭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具體走了多遠,也無心回顧,因爲眼前的奢華,已經將我的心思全部填滿。
金銀財寶還是其次,翡翠瑪瑙也只能算是一般,這些常人看做珍寶的東西,到了這裡,彷彿變成了不值錢的垃圾,連最起碼的容器都沒有,被隨意的丟棄在地面上。儘管如此,卻沒有人出聲讚歎,因爲,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中心位置的純白色玉棺上,和田玉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