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騎長楸下,浮觴曲水湄,九闕帝都中三月三是專爲女兒所設之節,稱上巳節,而這個日子也因爲府中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要到了及笄的年紀而沒有被過多的注重,君侯府,直接將四月的桫欏奉爲一個絕好的大日子。
同樣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粘面不溼的杏花雨,只是這些本該是在三月時便來的風雨,在今年,卻是到了四月的桫欏節才姍姍來遲。
不同於女兒節是在全王朝推廣,桫欏節卻只是流行在有及笄的女兒和弱冠男兒的貴族之間。
四月的桫欏節,是貴族男女互相見面的一個契機,雖然這也無非是雙方家長爲了各自的利益而所準備的聯姻,但若是運氣好的,自然會在這裡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就算不能找到自己心中喜歡的那個,至少也可以想方設法挑的好些。
青珞的及笄禮早在去年就在冕荷居里簡單的舉行過,難爲軒王遠在荊署之地,還派人送來了賀禮,而君侯府裡的人,除了李天和花嬈居然沒多少人知道,那個時候,君侯府的長女沈青珞已經告別少女的時代,正式成年。
外面正是紅花拂柳,綠水迢迢之際,這一年,卻也是沈沫華和沈天錦及笄之年。
君侯府在桫欏節,特地爲二人請了九闕帝都中還未娶親的貴族才俊,那意思便是要兩人看看,自己屬意誰。
外面花園,庭院裡是一大片的歡聲笑語,卻怎敵冕荷居里的寂寥。
庭院裡,月觴湖畔處的笑語早早的就傳入了冕荷居內,將本來就寂寥的院子又添了幾分蕭瑟。
“小姐,今天是桫欏節,您不出去嗎?”嬋娟從屋外
進來,她是君侯府裡最末等的丫鬟,也只有到了府中有大事的時候,才能走進後院,只是像她這種末等奴僕,也只能伺候像青珞她們這些在府中根本不受寵的主子。
嬋娟本被人小丫小丫叫慣了,被指派來冕荷居時,青珞嫌她的名聽着彆扭,便替她取意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之句,取名嬋娟。
她極是喜歡這個名字,心中對青珞是感激的,自那以後,只要有些時間,她便會跑來冕荷居,跟青珞說些外面的事,只是青珞自從七年前那場鞭打後就變得有些冷漠,大部分的時間,自然是嬋娟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聽着。
“侯爺不是下過命令,不許我們出去嗎?”正在桌前收拾的人回過頭來,冷冷笑了,隨着身體的動作,額際垂下一縷漆黑如夜的髮絲,因爲勞作,青珞額前覆着一層薄薄的汗珠,那薄汗潤着耳邊細碎的髮絲,緊緊貼在額前,嘴角因爲嬋娟那句話向上翹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的冷清模樣。
陽光在她眼眸中染上了一層奇異的琥珀色光輝,銳利清冷,“四月桫欏節,誰家女兒不想出去?”
“小姐……”嬋娟情知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幾步走到青珞面前扶住她。
“放手,我又不是廢物。”青珞一把推開她,雖然雙眼看不見了,但七年下來,就算是一個瞎子,她也早就將這裡摸的一清二楚。
嬋娟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家小姐自從十年前莫名的入水後,不僅雙眼看不見了,連十年前的記憶都不復存在,只是……她偷偷的看一眼青珞的雙眼,濃墨似的琉璃之色,光彩四溢,混夾着一抹
冷冽如冰。乍眼一看,可看不出她的雙眼有什麼不對。而那雙眼,好似天然含嬌帶媚,眼波流轉間,都能叫人失了魂,丟了魄,也幸虧她家小姐經常呆在冕荷居里沒有出去過,否則也不定被哪家的紈絝風流的登徒子給欺負了去。
她的雙眼忽然注意到青珞裸露在外的脖頸上,那裡密佈着幾條已經黯淡了的疤痕,她想起七年前那些下人們傳的沸沸揚揚的那事,連她這個最是末等的丫鬟都有幸聽起過,那年的三月三,女兒節,小姐跟着軒王跑出了冕荷居,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和侯爺最疼愛的三小姐起了衝突,把三小姐拉下了月觴湖,小姐那個時候拼命解釋是因爲眼睛看不見,可侯爺就是不信,最後找來御醫,可是御醫檢查不出什麼來,侯爺就心狠的下了痛手,將小姐吊起來打,要不是軒王爺及時救下了小姐,小姐怕是已經死了。
可是,連軒王爺那樣堪當國手的醫術也瞧不出小姐雙眼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明明是沒有什麼問題,可就是看不見。
有時候她就在好奇,七年前三月三那段日子,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記不得,爲什麼眼睛是好的,卻看不見了?可是好像連二夫人也有了什麼不對,她曾聽府中下人說過,二夫人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只是她伺候了她們也有三年了,見到的,是二夫人那一張平白無奇,僵硬的臉。
“青珞,他怎麼說也是你爺爺,不要總是侯爺侯爺的叫。”月衣倚在門上,已經看了她們多時,青珞從不肯叫侯爺一聲爺爺,見到夢秋也不願意吱一聲,確實,夢秋對她們娘倆是不聞不問,可是他就算再怎麼不對,也是青珞的爹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