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直竟然沒帶着王昌齡的書信。
孫逖面對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把他轟出去?不合適。把他留下?鬧心。最後只得無奈地揮了揮手,你自己看着辦吧。
謝直一看,嗯,現在不是要臉的的時候,一拉二哥謝正,找地吃飯要緊。
“三郎這邊來。”
謝直一看。
杜甫。
“嘿,老杜,你也在?”謝直大喜,拉着二哥在杜甫身邊找地方坐下,都沒來得及給他們相互介紹,直接開口問道:“既然你在,正好有個事兒問你……”
“三郎請講。”
謝直笑吟吟地看着杜甫,一臉平靜地問道:“楊銛在哪呢?”
杜甫聞言一愣,仔細看了謝直一眼,只見他隨面目平靜,雙眼之中卻閃動了意味難明的光芒,杜甫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早就臉色鐵青的楊銛,這才問道:
“三郎找楊家公子,所爲何事啊?”
不但是他,就連飲宴上的衆人也都一個個支楞起耳朵,楊銛不遺餘力地詆譭謝直,大家都看在眼中,如今謝家兄弟一入席,屁股還沒坐熱呢就着急尋找楊銛,這裡面實在太有想象力了。
謝直彷彿不知道周圍人都在留意他,嘿嘿一笑,朗聲說道:
“我找他幹嘛?我謝謝他!”
杜甫終究是老實人啊,愣是沒聽出來正反話,“三郎莫要玩笑,你謝他什麼?”
謝直聞言,仰頭一聲哈哈,再低頭,兩隻眼睛可就眯起來了。
“楊家公子在洛陽城中幫着我們兄弟揚名,多日以來孜孜不倦,我難道還不該謝謝他嗎?”
說完之後,已然望向了楊銛——早在杜甫剛纔看楊銛的時候,謝直就知道了他的大概位置,現在一看,嘿,柳放,他身邊的是誰?臉色鐵青,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樣,除此柳放臉色慘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表情,只有他的臉色最不正常,不是他還能是誰?
“這位想必就是楊家公子吧?”
楊銛冷哼一愣,“不錯,正是楊某,謝直,別人怕了你這個汜水惡霸,我卻不怕,你待如何?”
謝直嘿嘿一笑,你要是不說這句,我還真看不出你色厲內荏來。
“老杜,我說是要謝謝楊公子,你看他怎麼這樣?好像我要欺負他一樣,這哪行啊?
這裡面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吧?
這樣,老杜,你給我說說,楊公子是怎樣幫着我謝家兄弟揚名的,別一會謝某謝錯了人。”
杜甫聞言,臉上的愁苦更濃,你說我不是浪的嗎,我叫他幹什麼?這會好了,夾在楊家和謝家中間,想不得罪人都不可能了,不過謝直開口想問,他又不可能不說,畢竟人家可是對他有恩啊,最後杜甫一咬牙,耷拉着兩條掃帚眉,說道:
“楊公子倒是在飲宴上褒貶你謝家兄弟,什麼二郎愚笨、三郎跋扈,其中主要是針對三郎你,具體的事由呢,就是你干涉了河南縣辦理李家客舍的那件殺人案,有孫縣尉作證……”
謝直眼神微微一動,卻又輕輕點頭,他早從李旭那裡就得到了消息,說孫縣尉投靠了楊家,如今聽到他一證人身份詆譭自己,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只聽杜甫繼續說道:
“今日的飲宴之上,楊銛倒是還好,說了那件殺人案之後就不怎麼開口了,倒是他給我們介紹了一位新朋友,據說也是你們汜水人,就是那位柳公子了,柳公子主要說的,是三郎你參加縣試的三不服……”
杜甫既然開口,自然沒有替柳放隱瞞的道理,原原本本將他的話說了一遍。
謝直雙眼微眯,靜靜地看着對面的柳放和楊銛。
衆人一見,初時還多多少少假裝着談談風月說說詩詞,到了最後,也都懶得裝了,就靜靜等着,他們要看看謝直到底如何應對。
偌大的一個孫宅後院,竟然漸漸變得落針可聞,只有杜甫的聲音在迴盪。
杜甫說着說着也感覺到不對,不過他在謝直的身邊,竟然不敢擅自停下,卻又被環境所迫,音量漸漸小了下去。
說來也奇怪,杜甫的聲音越小,飲宴就越安靜,整個氣氛也越來越壓抑,不知道多少人都感覺到了不舒服,卻在這壓抑的氣氛中不便擅自開口,就連孫逖都在不自覺中停下了手中的酒杯,靜靜地感受着場中的變化若有所思。
整個飲宴之上,唯一沒有受影響的,只有謝直!
雙眼微眯,閉口不言,在杜甫越來越小的聲音中,靜靜地盯着對面的柳放。
柳放哪裡受過這個啊?
自從謝直一進門,他身上的冷汗就沒幹過!
他在汜水縣的時候就怕謝直,要不是楊龜壽在身前頂着,說不定他都不敢跟謝直當面說話,現在可好,謝直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看得他心裡只發毛,飲宴場中的安靜,恍惚之間化爲一座大山,死死壓住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了,最恐怖的,飲宴場中唯一的聲音,說的還是自己剛纔詆譭謝直的言語。
杜甫終於說完了。
場中一片寂靜,氣氛已然壓抑到了極點,又彷彿是火山爆發前最後一刻的寧靜。
“哼!”
一聲輕哼。
謝直。
如同驚雷炸響在柳放的耳邊。
這貨頓時就崩潰了,“嗷”的一聲喊,眼淚直接就下來了,跪倒在地,連哭帶喊。
“表哥!表哥救命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表哥,我再也不敢了!表哥,救命啊!”
衆人看謝直,沒反應。
倒是旁邊的謝正滿臉尷尬,他乃是謝家二房柳氏嫡出,管柳放他爹叫舅舅,親的,他和柳放是正經八百的表親兄弟。
要說柳放也有點小聰明,根本求謝直,不知道是不想還是不敢,直接找上了謝正,親親的表兄弟,你總不能看着我被謝直弄死吧?
謝直也沒想到柳放竟然能被嚇成這樣,一臉尷尬,隨即大罵。
“閉嘴!
你這小子好不曉事!你與三郎本來也可以兄弟相稱,結果你倒好,到了洛陽不來我家拜見你姑父,倒和外人一起構陷三郎!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表弟!?”
柳放聽了,突然福靈心至。
“表哥,都是楊銛逼我這麼說的!我再也不敢了,表哥救命啊!”
衆人一聽,怎麼着,他們還真是表兄弟,怪不得柳放還說他和謝直是親戚呢,不過,是親戚更不能胡說八道了啊。
就在衆人準備看好戲的時候,謝直突然長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