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可曾來過了?”熙華見到孩子已經睡了, 只好返回前殿。
“來過了。說是聽陛下的意思,看是不是要把孩子接回王府。”御闌弘心裡還是捨不得,寶兒是他一手帶大的, 現在要是就這樣分開, 他怎麼能放得下心, 而且恭王妃似乎也不是很樂於接孩子回府。
“還留在宮中吧。”熙華可不想現在就把侄子給送過去, 那位“沈公子”讓她有點不放心。
聽到熙華的話, 也讓大皇子安心了下來,“陛下,要回宮嗎?”畢竟天色很晚了, 皇上留在他這裡有些不便。
“朕聽說皇兄擅撫琴,今天的月色不錯, 朕也睡不着, 想聽皇兄的技藝, 不知方不方便?”
御闌弘自然聽出聖上話中的含義,有些不明白爲什麼陛下會挑今晚來聽琴, 但是聖意不可違,讓人布了琴案,上了茶點,彈奏了起來。熙華則倚在軟椅上,閉目傾聽, 只有清音雅樂傳出殿外。
御闌弘有些緊張, 他猜不透陛下的真意, 只能一邊撫琴, 一邊暗自思量, 可是看陛下的神情又頗爲輕鬆,不似有什麼深意。
正在思量的大皇子, 被突如其來的打鬥聲,驚得手一顫,嘣的一聲,琴絃斷開,劃傷了指尖,皇子心中一絲慌亂,眼睛緊緊的盯着殿外的,轉而瞥見陛下臉上顯現的一絲笑意,心神一顫。
“陛下,人已經抓住了。”御闌弘認得這身着黑衣恭敬回話的男子是陛下的貼身暗衛。可是,誰被抓住了?
“沒有武器,只有這件東西。”羅辰遞上了一束花。
熙華略感吃驚,沒想到居然會見到這花——風花,這種花只長於東鶻草原,而且冬季纔是花期,種子會隨着強勁的風,飛灑大地各處,埋在深雪之中,第二年冰雪初融的時候,便紮根土中,迅速生長。因爲隨風生長,也因讓人覺得有些瘋狂的生長速度,這花被給起名“風花”亦爲“瘋花”。
“把人帶上來。”熙華沉聲說道。
大皇子則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握着傷了指尖,像是失了氣力一般坐在椅子上,連應以禮迴避的規矩都忘了。
熙華看着階下囚的女子,穿的是羽林的衣服,見到她卻立着不動,長的頗爲英武,但是一張臉卻生的嫵媚動人,眼裡的不屑更是再明顯不過,熙華示意正同此人暗自較勁的想讓其跪伏的侍衛們退下,只留暗衛們在場。
“你同東鶻王族有何關聯?”把弄着手裡的那株生命力頑強的風花,熙華懶散的問道。
顯然這話讓對方身體一震,那人卻閉口不言,把臉偏向一邊,只是目光略過坐在一旁神色不安的大皇子時,這人眼神中帶着其一種晦澀。
“要不夜間見到你,怕還認不出你的東鶻血統。你還是說吧。總不能讓朕去逼迫自己的兄長吧。”清澈透明的鳳眼淡漠的看着兩人之間的交匯,熙華冷淡的說道。
那抹暗藍的光彩,東鶻王族特有的瞳色,只有在夜晚的光亮下才會顯現出來。熙華唯一沒有意料到的是,今夜等來的人,卻有東鶻王族的血統。
噗通跪在地上,御闌弘顫着聲音,求情道:“陛下,饒了她吧。她同東鶻沒有干係,這點,我,我可以擔保。”
“你不要求她。我認了。”不想拖累他,女子忙出言道,“我是東鶻人,但與王族無干。只是和皇子殿下有幾面之緣。皇子心善,纔會求情的。”
“幾面之緣?”熙華冷冷一笑,“你是誰,朕怎會不知。孜彤,你在冷宮當差的時候,不是總送些東西給皇兄嗎?現在居然還沒改掉這種惡習,深更半夜,還跑到皇子居所送花獻意!你當朕的皇宮如無人之境來去隨心!!你想死,也被拖累朕的兄長!!”
御闌弘聽着皇上壓着嗓音的話語,心中一陣陣的發寒。原來陛下早就知道了,他真是羞愧死了,不守夫道,與女子關係非常,現在更是被人當場抓住。
可是他要救這人,就算是不要臉也要保住她。這人對他的心意,他不能應,但是他也不能不顧一絲情意,他幽居冷宮的時候,也曾投湖自盡,卻被人救起,送回冷宮,尋死不成之後,只剩心灰意冷,後來卻漸漸察覺有人在暗處不時的關照着他,總會送來些衣物食盒,直到有一日,他見到了那人的背影,才明白原來那日救自己的人,竟也是她。那時起,他心裡就有此人了。
“此事是臣不知廉恥,陛下請賜罪於臣!只希望能饒她一命!”御闌弘穩了穩已經大亂的心神,強撐着自己固執的說着。
“你胡說什麼!是我擅闖宮闈,與他無關!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孜彤大吼道,生怕累及御闌弘。
“你回東鶻吧。”久久沉默之後,皇帝終於說了一句。
孜彤驚疑不定的看着她,驚的是她爲何輕易放了她,疑的是莫不是有什麼陰謀。
“你回東鶻,朕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明媒正娶朕的皇兄!”熙華一席話,讓大皇子也吃驚連連,陛下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你想如何?”孜彤眼睛微眯,警覺的看着,坐在那裡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上挑的人,御闌熙華,她看不透這人。
“自然是東鶻同御闌的聯姻。”微微挑目,親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兄長,熙華緩緩的說道。
“只這?”懷疑的看着對方,孜彤心中一驚,莫不是這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真是的身份了!
“不想娶,就滾回去保命。朕也懶得再見你!你是娶還是不娶!”厲聲反問,氣魄逼人,熙華心裡的耐性蕩然無存。若不是,知道這傢伙是東鶻王座最有力的爭奪人選,她也犯不上,命人一定要抓活的,還在這裡一番試探,費番脣舌。要不是看她對皇兄確是真心實意,怎麼如此便宜的讓她離開!這傢伙可是想要她的命的!
“朕只想東邊太平!你明白嗎?”熙華見到那人還是猶豫不定,只好挑明,爲其解惑。
孜彤來御闌是爲了刺殺御闌的皇帝,在東鶻人的傳統上看來,能取回敵首的人,纔是真正的英雄,真命天子。她在軍中勝不過瀾多,在實力上又贏不過大王女,所以身爲二王女的她,選擇了一條更簡潔的路,只要能殺了御闌的皇帝,長老會的各位宗族長老就會依照祖制力挺她跟上王座。
可是不曾想到,她蟄伏一年多之後,御闌的皇帝居然換了人,這人更是勝了瀾多的人,她此時更是苦無機會接近皇帝。更沒想到自己會愛上大皇子,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就給皇子送一支風花,不想今夜卻被她想見不得見的皇帝抓了個正着。
果然皇帝知道了她的身份,可卻暗藏不動到今日才動手,而且似有助她爭位的心思。孜彤心想反正已經被抓,不如問個明白再說。
思量了許久,孜彤心中一橫,打定主意,發問道:“要是要你助我,你會幫嗎?”
“只要要求不過分,你是朕的姐夫的話,朕自然要幫。”熙華臉上泛起一絲喜色回道。
“好!不出一年,我定親自迎親御闌!”孜彤對着御闌弘保證般的說道,最後轉身離去。
宮外的層層護衛,得到皇上的示意,孜彤一路無人阻攔。
“皇上早就知道了。”御闌弘後怕的看着正面露悅色的皇上,心裡泛着驚恐,皇上深不可測!步步都在其預料之中,掌控着他們的生死。他在帝王的眼中,依然是一枚棋子。
“皇兄勿要多想。朕也是不得已。”熙華怎能看不出那份失落和心寒。可是,在有些時候,她只能守住一個身份。
“孜彤此人,對皇兄是真心的。”熙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稍事安撫的說道。
藉由夜已深沉,皇子受驚,離開了流瓊苑,並下了緘口令,宮中在不可提及今夜之事。
第二日剛剛退朝,熙華就聽聞父後派人來請她去宮中一敘。
“華兒,昨夜可有事情?爲什麼你皇兄病了?”太后有些冷顏的問道。女兒的心性變得有些讓他也琢磨不透了。
熙華無奈只好簡單的對父親說明一切,太后沈雲飛聽後長嘆一聲,“苦了那孩子了。最是無情帝王家。”
“華兒,你昨日在宴會上的話可是當真?”太后心中有着更深的擔憂。女兒的心思都系在一人身上,對於一個帝王是萬萬不可之事。
“父後,不喜?”熙華略感意外,向來理解她的父親爲什麼這樣神態。
“如果只是一般的妃子,父親不想多言。但是你絕不能有立那人爲後的心思。”沈雲飛的擔心不無道理,御闌沒有南國血統的皇女繼任大統,就是因爲南國的妃子永遠不可能位居中宮。
“我只想娶他一人……”熙華怎麼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她早就舍不下那人。
“糊塗!你想保不住大位嗎?”太后一聽心中大驚,“四皇女能得活,是因爲你念及手足之情,否則你見過哪個坐過帝位的,能脫下黃袍全身而退的。你娶他,寵他,都可以,但是這後位必須要有人坐!而且怎能說出只他一人的話!”
太后的話是熙華心中的疙瘩,她早就想過,可是就是沒有萬全的法子,所以有些時候,她甚至都不願意去想了,心想着一切順其自然,但天不遂人願。
渾渾噩噩的熙華,從太后宮中離去的時候,心裡亂極,父親的話不時出現在耳邊,讓她心緒難平,煩亂之際,心中突覺一動,驚訝的發覺,自己體內鳳凰的封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