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闌的皇城正經歷正自建國都以來的第一次戰火的洗禮,城中上至達官顯貴、豪門富戶,下到平民百姓,人人惶恐不安,惶惶不可終日。即便皇榜上早就昭示過,城中安穩,軍力糧草充實,他們不需擔心,但是僅僅兩日,就讓這些人都嚇得半死。
城外的攻城兩日來從未停下過片刻,廝殺聲,吶喊聲,痛苦的哀嚎聲,時時從城外傳來,尤其是那些血肉模糊的傷病,遺體被擡回城中的時候,一直處在太平安樂的皇城居民們,第一次親眼見識到了什麼是戰爭。
過去,每每他們聽到的勝利的捷迅,都是興高采烈的歡慶一番,要是碰上了戰敗的訊息,他們則是人人大罵作戰的將領無能呀,朝廷的督戰不利等等,可是但親眼見過那些在生與死之間正苦苦掙扎的士兵,他們被嚇到了。戰爭原來是這個樣子,血——纔是戰爭真正的面目。僅僅兩日,皇城就被染上了猩紅的血色。
哭泣聲時不時的傳來,不知道是爲了死去的將士,還是人們爲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而在哭泣着,這個皇城一片期期艾艾,慘淡的陰雲籠罩着御闌昔日熙攘繁華的國都揮之不去。
皇城之外的麾帳中,坐鎮着御闌的嫡皇女,可是這位給皇城帶來腥風血雨的人物,此時也是坐立難安。
“殿下,城裡終於有消息來了。”
知道這可是殿下現在最關心的事情,雲峰和索蘭一接到探子的回報,就立即覲見了大帳中早就等的不耐煩的嫡皇女。
“怎麼說的!”
熙華立即來了精神,苦等了兩日,她已經是坐不住了,要不是時時告誡自己不能對事情操之過急,但是一想到父後的安危,她就難以自持平時的冷靜。
見到殿下的殷切神情,兩位將軍臉上的神色不只是難色,更多的是愧色,眼神略有迴避,但是這事情早晚要讓殿下知曉的,更何況大軍的動向更由殿下做主的。
“臣等辦事不力,請殿下降罪!”
雙雙跪地的將軍,手裡遞上讓他們丟進顏面的消息。兩日之前他們還信誓旦旦的用性命作保,現在卻變成束手無策的結果,心裡擔心着,殿下會因此是大發雷霆,但是更擔心殿下會因此感情用事。
滿心期待的熙華臉上的笑意盡無,神色陰沉,並沒有伸手去看那信札上的寫的是什麼,緩步走到了一邊的座椅旁,背對跪在地上正冒着冷汗的將軍們,聲音緩慢但是很是平靜的問道:“什麼消息?”
“探子們見不到太后,太后的行蹤不明……”硬着頭皮雲峰迴複道,曾經拍着胸脯向殿下保證能救出太后,可是現在卻連太后的行蹤都沒了下落。
“行蹤不明……”
咬着牙一個字字慢的讓人心跟着揪起的難受,熙華的臉色差到了幾點,冷冷的視線掃過兩位將軍,對方也察覺到了殿下的眼神有多麼駭人,把頭低得幾乎貼在地面上。
詭異的氣氛瀰漫在大帳中,空氣似乎凝滯了一樣,沒有人敢喘一下大氣,靜得嚇人的靜寂持續了好一陣子。
熙華合着眼,臉上的表情換了又換,終於按捺住了自己幾近失控的情緒,重新恢復了些許冷靜,開了口說道:“此事與將軍無關。”
緩了一口氣,穩住了心神的熙華,張開了眼睛,看着依舊伏地不起的雲峰和索蘭,轉身扶起了他們,平靜的吩咐道:“將軍們不要在管此事了,現下最重要的是今早攻下皇城,我一定要親手抓到沈佩曦!!”
雲峰和索蘭都看得真切,殿下在說親手抓住沈佩曦的時候,眼中的殺意有多盛,即便是在尚谷的時候,東鶻人的進攻猛烈,時局那時兇險得連他們這些常年在外的將領都感到險象環生,但是即便是那個時候,皇女都未曾有過這樣的殺氣,現在的殿下眼神中的殺意就像是鋒利的刀刃颳着你的靈魂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大難臨頭的恐懼感,讓人不寒而慄,心都跟着輕顫着。
“諾!”
乾嚥了兩下的將軍們,被驚得有些反應遲緩,片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告退,督促戰況去了,就這樣在嫡皇女的注視下躬身退出了大帳。兩人退了出來之後,不約而同的互相對視了一下,都感到了自己的衣衫被汗水沓的有些潮溼了。
此時的皇城中,熙華的敵人們也沒有多麼好過,正在激烈的爭吵着。
“爲什麼僅僅兩天就被打的潰不成軍!你們這些武官平日裡都在做什麼!”
已經和將領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文臣一派,正指責軍隊作戰不力,全要怨往日這些皇城守軍好吃懶做,不知進取,纔會在短短的兩天裡折損人馬慘重。
“你們這些窮酸文人懂個屁!要不是我們這些人頂着,你們還能在這裡放屁!!”一旁的將領們本就是焦頭爛額了,沒想到來開了戰事會議,還要聽這些什麼也不懂的,恨不得風一吹的會倒的的假清高們的責難,所以也毫不客氣的回罵道。
坐在中央正席上的沈佩曦,一臉的怒火看着這些不爭氣的傢伙們的口舌之爭,閉口不言,心裡的怒火愈燒愈烈,最終大怒的喊道:“都給我閉嘴!!”
頓時,一片寧靜,沒人再敢言語,紛紛落座,瞟着他們的總領大臣的臉色。但是,視線看向對方的時候,依然是不屑對不屑。視線交錯之後,迅速的撇開。
“爲什麼傷亡會如此慘重?”冷冷的看着皇城的統領之首——蔡悅,沈佩曦的臉色難看得很。
“皇城軍隊作戰能力和經驗都不及敵軍!那幫人都是北方軍團和東部軍團的人……”
蔡悅也說不下去了,戰力不及,應該說她手下的人就沒人打過仗,留守皇城的人馬,有誰真的上過沙場!平日裡欺壓一下平民百姓,他們倒是比較得心應手,跟人拼命,真刀真槍的干連自己都沒有試過。
沈佩曦收回了嚴苛的視線,心裡清楚,這幫平日作威作福慣了的皇城守軍,從將領到士兵都是養尊處優,自視比別的軍團來的高貴的多,架子也大得很,但是要是論起真的對壘作戰,都是一幫廢物。能撐到現在這個德行已經算是盡力了,但是再這樣下去,不要說等援軍,估計援軍連影都沒見到,他們就都成了階下囚。
可是,她怎麼能等死呢!更何況,現在城外正逼得自己陷入絕境的人,可是她最恨的人!
御闌熙華,你果然有手段,原本暗中支持自己的祖母,都捨棄了自己,站在了你那邊,否則怎麼就會讓你毫無遇阻的到了這裡。
可是,即便要敗,我也會讓你痛苦一輩子,自己手中可是握着你的最大弱點。想到這裡,沈佩曦的臉上帶出一絲陰冷的笑容。
天色黑沉沉的,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但是皇宮之中的氣氛也因爲外面的戰事,變得詭秘的讓人擔心着自己的命運爲何。
“師傅,打探到太后的行蹤了嗎?”陳彥皓好不容易纔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與裴煊碰了頭。
“還沒有!但是有些可疑的地方,不好探查,恐怕要費些周折。殿下,您還要留在這嗎?”裴煊越來越擔心殿下的安全,現在皇宮到處是行跡詭異的人,似乎這裡面有什麼大陰謀正在進行着,人員的動向很是不正常,這種是非之地,殿下,怎麼就鐵了心不早點脫身!
“不能走!我聽有些內侍們私下傳着,似乎沈佩曦已經挾持了太后,那傢伙最掛念的就是她爹,要是有什麼差池,她會受不住的!”皇子滿心只想着自己的心上人,根本沒在意裴煊臉上的焦慮和無奈。
“殿下,對那人如此傾心嗎?”師傅的話,讓陳彥皓臉上一熱,知道自己表露的太明顯了。
看着自己守護的孩子的模樣,裴煊心裡的擔憂更添幾分,一直沒有說的話,終於說出了口,“殿下,可想過你們會有結果嗎?你如此爲那人費心費神,甚至不惜屢次以身犯險,可是這樣值得嗎?”
這兩個人的身份是近似水火不入的對立着,即便有結果,依照自己對這孩子的脾氣秉性的瞭解,根本就不可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心上人再有他人,可是那個御闌的皇女,那樣的身份怎麼可能會身邊只有一人。與其最後傷心難過,不如早些斬斷情絲的好。
裴煊不願意自己一生最愛的人留在這世間唯一的孩子,也受到那樣的錐心之痛,那種她已經飽嘗了多少年的痛苦,她希望這孩子能幸福,能真正的得到,她和他父親都沒有得到的幸福。
看到如同自己母親一般的恩師,此時臉上的無奈和傷痛,陳彥皓自然清楚師傅的擔憂和關懷,可是情根深種的自己,要是能斬斷情絲,早就斷了,就是因爲做不到,纔會爲那人做到現在這般。
“師傅的心思,我懂……”皇子喃喃的低語道,因爲低着頭,額前的髮絲擋住了臉,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月光之下,皇子忽然擡起了頭,帶着瞭然又欣然的笑容,反問了裴煊,“師傅,不也最該懂情難自禁嗎?我早不能回頭了……”
看着自己最關愛的孩子,笑顏如花,但是眼中卻漾着水色,裴煊苦笑了一下,輕輕的拍了拍皇子的頭頂,帶着寵溺的聲音,說:“我懂了!師傅,會幫你的!”
師徒兩人對視的笑望着。忽然,裴煊臉色一變,猛地從原地失去了蹤影,飛身從黑暗中抓出一人,點了那人的啞穴,臉上帶着寒意的說道:“你是什麼人!不說的話,有什麼下場,你該清楚!”
那人眼中帶着驚恐,點了點頭,知道這個一下就把自己抓住的人說的是什麼意思,抖着手在地上寫了幾個字,說明自己的身份。
陳彥皓一看地上的字,立即拉起了跌坐在地的那人,急切的問道:“你就是太后身邊的林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