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闌夏日的陽光總是比南方的光線要強烈些, 可是過了午後卻比南方感覺涼爽,徐徐的清風更是讓人不會有粘膩不適的感覺,皇宮的花草繁盛, 雖然被人修飾過, 但是通過別具匠心的格局和修飾不會給人刻意之感, 似乎這裡本就是如此的自然賞心悅目。在一片花團錦簇中, 御闌的皇后同嘉陵的王子正亦步亦趨的在此處散步, 兩人邊走邊聊,讓旁人看來可謂美景映佳人,着實是道不可多得的風景。
“王子有事請儘管直言。”陳彥皓側面看了看身邊的人, 不喜歡,但也算不上多討厭。
“皇后殿下, 沒有聽說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嗎?”一臉的甜美說出的話卻讓人感到不舒服。
“沒有, 什麼樣的傳言?”淺淺蹙眉, 陳彥皓隱約猜到幾分。
“自然是又要開戰的事了。殿下一定現在很爲難吧。”蘭歌駐足輕輕採下一隻開的正嬌豔欲滴的玫瑰,這花來自西方的西珂, 居然在御闌也能開的如此繁茂。王子的臉上顯露出些許笑容,輕輕聞了聞似頗爲享受這芬芳的花香。
“生靈塗炭是誰都不想見的。爲難自然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陛下也爲此憂心。本宮這點擔心也算不上什麼了。”一句話不想讓眼前的人見到自己的不安和窘境。
“陛下擔心的可不止戰事,聽聞朝野上有人提了廢后的話,依我看, 那些人也是妄加牽累人, 居然在這個時候說這樣不合時宜的上奏。”見到對方那不自主的輕顫, 蘭歌的嘴角微微一翹, 轉而言道, “皇后品行高貴端莊,陛下又憐惜有嘉, 自然那些心術不正的人不會得逞的。殿下也自然不必爲此憂心。”
陳彥皓聽到這些話之後,心裡已經不願多理會這位心術似乎也不是多好的王子,所有的心思都只在廢后這事上,熙華居然對他一句也沒有提過。她一定爲難了,無怪乎太后近日來對自己也顯出了冷落,如此大的事情她居然都不對他說一聲。自然清楚熙華的用意,但是這話卻從眼前的人那裡得知,讓陳彥皓心裡頗不是滋味。
隨後陳彥皓已記不得同蘭歌說過什麼,好不容易纔送走了這位讓他不好受的王子。折返回宮的路上,他腦袋裡面亂轟轟的,似乎所有的擔心憂慮一股腦的涌上心頭,胸口憋悶的很,只覺得眼前一暗,就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了。
當他再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發覺自己躺在坤和宮的牀榻上,榻邊坐着他最愛的人。
那人正柔情溫軟的望着他,手指輕輕的滑過他的臉龐,他微微一笑,對那人說:“你來了。”
“我懷孕了……”
睜大了漂亮的眼睛,陳彥皓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孩子了。低下頭,輕輕摸着自己的肚子,那裡正孕育着他和她的骨肉。他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到,幸好沒出什麼大事,否則他不是要後悔死。
“你以後千千萬萬要小心加小心,你現在可是兩個人了。”熙華握着陳彥皓的手,此時在她手裡的是這世間她最寶貝的人,臉上的笑意變得更大了。
“嗯。”輕輕的點了點頭,陳彥皓的心思都被孩子的降臨站的滿滿的,沒有注意到熙華臉上那如釋重負的神情。
想到,朝中那些刺耳的聲音可以安靜下去了。熙華此時多日的煩悶減淡了許多。可是還有件事要趕緊處理掉,免得再生事端。
蘭歌已經料到了皇帝的造訪,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的快。
當他聽聞皇后昏倒,後又證實已有身孕的消息的時候,心裡就一種挫敗感。御闌熙華的眼裡至始至終只有那人的身影,他甚至連一絲影子都沒在御闌熙華的眼裡留下過。他喜歡御闌的皇帝嗎?這個問題,蘭歌問過自己,最後得到的答案是,他欣賞這人,但是也厭惡這人對他的漫不經心和忽視的態度。
尤其是在見過這人是如何疼惜愛護自己的夫君時的溫情款款、呵護有加,那種由心底深深的愛戀而出的處處體貼、時時關心,居然會讓旁人如此羨慕和嫉妒。當蘭歌意識到自己嫉妒的時候,他才察覺原來只是因爲這人的忽視感到的怒氣和挫敗感,現在竟然變成了不可抑止的嫉妒和羨慕。他真的喜歡上了御闌的皇帝。可是,那人依然如故,眼裡沒有他。
蘭歌的挫敗感還來自那位佔據了皇帝所有愛戀的人,同樣出身他國的皇后,那位出身血統讓人非議的南國皇子確實有着不輸人的氣質美貌,更重要的是那人的自信和桀驁不羈是與生俱來的,生生的把他更比下去了三分。
所以,當他聽說廢后的傳言的時候,賭氣般的居然失了身份和氣度的跑去做了小人,爲的只是看看向來灑脫俊逸的皇后那一刻的失態。蘭歌見到那人突變的臉色時,心中那種快慰感,讓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居然會這樣的卑劣醜陋,怎麼會變成這樣,往日這絕對是他最不齒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居然做了出這樣可惡的事情。
果然那位愛夫至極的皇帝,第一時間就趕來了。平時這人是能不見他就不見他,今天卻急匆匆的趕來他這裡,下了逐客令。
“陛下怨我嗎?”
蘭歌毫不遮掩的話,讓熙華有些意外。男子不是都該矜持守禮的嗎,怎麼這王子居然會這般直接的問她。
“我哪裡比不上皇后?”見到那人閉口不言,蘭歌骨子裡的倔脾氣終於爆發了出來。毫不避諱的大膽之言衝口而出,雖然他也覺得臉上滾燙的熱,但是這件事他一定要問清楚。
熙華吃驚的看着對方,似乎想確認眼前的真是的那個平日裡嬌弱清雅的王子,居然會一反常態的口出驚人。
沉默了一下,熙華纔回答,“你們是不能比的。”
熙華本來就有些惱這位生了事的王子,可是見於對方還是孩子的年紀,還有嘉陵王子的身份,她儘量說的委婉柔和一些。只想快些打發走這位不受歡迎的王子,讓他死了心。
沒料到蘭歌卻繃着臉盯了她許久,最後似乎想通了什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言道:“我清楚了。蘭歌明日便會回國。陛下請放心。”
熙華一聽也鬆了口氣,卻不想又被問了一個意外的問題。
“陛下只喜歡皇后那個樣子的?”
那種在認真不過的眼神,讓熙華一驚,沒有思量的脫口而出“是的。”
卻見到,蘭歌原本僵硬的表情一瞬間變成了燦爛的笑容,言道:“下次見面時,我會變成陛下喜歡樣子。告辭!”
被這話驚得還沒回過神來的御闌皇帝只見到嘉陵王子,優雅的行了一禮,轉身離去,走的頗得瀟灑自在。熙華本想叫住那人,可是最後撇了撇嘴,算了吧。一個毛孩子的話,不能當真的。
隨着皇后有孕的消息傳出,御闌的朝野上下先是一片議論,最後終究還是統一了意見,畢竟皇帝有後的是國之大本。只是不少人心裡盤算着,這孩子是個皇子纔好,要是皇女,加之嫡出,不是要讓御闌的大統中混入南國的血脈。
只是現在這是件大喜事,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再言什麼廢后或是血統問題,因爲陛下多日陰沉煩亂的神情,已經變成了大好的心情和滿臉的笑意,這樣的聖上端的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擾亂聖心的事情沒人想去做,搞不好陛下大發雷霆,再扣下一罪名,誰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御闌的皇宮再次迎來了喜慶祥和,皇后腹中的孩子給御闌的皇室帶來了新的希望。太后日日親來看望皇后,已然沒有不久之前的刻意冷落。只是有一件事讓太后心煩,就是以沈家爲首的朝廷大臣們不停上奏,可是,此時太后沈雲飛心裡只想着未來的孫兒健健康康,根本無心什麼血統問題。在太后看來,沒什麼比得上皇室添丁更重要的了。如此一來,又讓各位大人們心裡着實添堵一番。
但是,熙華的麻煩沒有因爲孩子的到來而減少。剛剛接到的來自東邊上書,白翎終於有所行動。只是熙華沒想到這人居然會派夏玉霆來京,又翻看了一邊那封上書,熙華臉色一沉,不知道再思量什麼。
夜色如瀾,鳳和宮中的丹桂樹正飄散着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的香味瀰漫在空氣裡,蟬兒與蟋蟀的低鳴,讓夜晚平添了一絲絲生息。一隊隊禁軍步伐整齊的走過,宮人手提燈籠引着一頂輕紗軟轎,穿過遊廊回道,走向君王的寢宮。
“皇后殿下覲見。”一聲通傳,打斷了熙華的思慮。
就看見到翩翩佳人步入殿內緩緩一禮,道:“參見陛下,華還不歇息嗎?”
“我不是說一會就過去嘛,你怎麼來了呢?天晚了,小心露水重,莫生病了。”熙華揚眉一笑,起身扶着有些不悅的人,說着體己話。
“陛下也知道天晚了,怎麼還在這熬夜?”陳彥皓有些惱,這人不是很愛惜自己,幾日了都這樣夜夜熬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就寢,這樣不是要熬壞了身體。
“呵呵,讓你擔心了。今天就到這了。皓,今晚就留在我宮裡吧。”熙華擺手讓內侍們準備就寢。
“這不合規矩。”身爲皇后也不能夜宿聖上的寢宮這是祖制,陳彥皓連忙出聲制止。可是怎麼能擰得過這人呢。
“朕說的話就是聖旨,規矩也得靠後站。”熙華一臉笑意的說道。
陳彥皓只能嬌嗔的瞪了那嬉皮笑臉的沒有正行的皇帝,只能由着這人胡鬧。
更衣梳洗之後,熙華擁着已經睏倦的佳人,躺在寬大的鳳塌上,就不能眠。
“在想什麼?”陳彥皓禁不住還是問了。
“你表哥馬上就快到京了。你到時候就有個伴兒了。好好養身,記住了嗎?”熙華環着陳彥皓,用下巴輕輕蹭着那頭烏亮的髮絲,沒有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懷裡的人不由得一顫,悶在她胸口,輕聲的問道:“出事了嗎?”
熙華輕輕一嘆,安慰道:“沒有事的,只要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爲妻什麼事情都能擺得平。皓你要小心些,這宮裡也不是很太平。”
話已至此,見慣了心機算計,陰謀詭計的陳彥皓安能聽不出熙華話中的深深隱憂,反手環住對方,“沒事的,華就放心的放手去做吧。萬事我都會小心的。”
兩人在對方的懷抱中汲取着寧靜和溫暖,可是清晨到來的時候,面對的是天下、權利、陰謀,以及即將到來的一波波洶涌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