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你會好起來的。”熙華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有些蒼白無力的安慰道。可是臥在寬大的鳳塌上,形容枯槁,面無血色的人卻呵呵的輕笑出了聲音。
“我怕是不能好起來了……”轉過頭,眼中的流光變了又變,御闌熙覃神色平靜,似乎如釋重負般的接着說道,“妹妹要守好自己該守的東西,我已經保管了太久了,也太累了……”
熙華張了張口本想說些什麼,卻被御闌熙覃給止住了,盯着鳳塌上的繡錦帷幔,御闌熙覃的思緒變幻到了幾年之前,那是躺在這裡的人是她的母皇,同現在的自己一樣行將不久於人世。她現在或多或少能理解母皇當時的心境,無奈,掙扎,擔憂,恐懼,原來當人知道自己大限不遠的時候,心境竟然最後是如此的平和,安寧。
“母皇,讓我做的事情,雖然做的不好,但也算是沒有食言吧。”微微一笑,御闌熙覃感到一陣的輕鬆,“這重擔可不好擔,妹妹會做得比我好上千倍的。我也可以歇歇了。”
熙華沒料到的事情是母皇居然沒有對四姐隱瞞真意,熙華聽到御闌熙覃的話,心中不由得慚愧和痛惜,四姐也是聰慧之人,平白的被人推上了帝位,卻心裡明白如鏡,這是爲他人作嫁衣裳。此時,能最後站在自己這邊,要做出何等的犧牲和放棄,母皇果然會識人,早就把四姐的人看得透透的,否則一個亂臣賊子的大帽子由皇帝之口說出,她即便能得了皇位,怕也要失了人心。
“只是有一事,妹妹一定要幫我。”忽而轉念想起了什麼的御闌熙覃,緊緊抓住熙華的手,有些急切的說道。
“四姐,儘管吩咐。”熙華扶住了想要起身的人,讓她躺好。心中想到不論何事她都會幫四皇姐做的,這是她欠的,應該還的。
“你要幫我照管好皇后,就是沈璐宸。”看到熙華的臉色微變,熙覃更是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眼中盡露期盼和不讓人拒絕之色。
“我一定會的。”熙華長長一嘆允諾道,爲了四姐眼中的那份情感慨萬分,她已經聽說了沈佩曦的瘋狂之舉,四姐心中竟然全無怨蒂,沒想到四皇姐依然如故的掛念着。
“皇后是清白的。”似乎是看出了熙華所想,御闌熙覃緩緩的說道,“沈佩曦那個瘋子是自己瘋想而已,皇后是清清白白的,連我也沒有……”
熙華驚疑的看着四皇姐,他們不是早就成親了嗎。怎麼會?寥寥的笑了一笑,御闌熙覃喃喃的說道:“我不想讓我最心愛之人恨我。不過怕是如此,他也是一直怨我的吧。”畢竟自己強娶了沈璐宸,可是她不後悔,人都是自私的,得不到那人的心,也想把那人永遠的拴在,囚在自己身邊,如果說沈佩曦是瘋子,她也爲了那人瘋狂了。
但是,她還是希望那人能過的快樂些,她已經照顧不了他了。所以,幾番掙扎之後,她自己還是終於開口求了她最不想求的人。只盼那人能真的幸福起來,那是自己最大的牽掛和留戀。
“陛下,臣侍不怨您……”
原本只有熙華和皇帝的殿內,忽然有人出聲說道,聞聲看去,有些憔悴的人依然是絕美動人,淚水早就流出了眼眶,聲音哽咽着,緩步的走到塌邊。
“我怨過你,但更怨自己。陛下。”沈璐宸第一次把這人看的清清楚楚,這人是他結髮六年的妻主,剛剛聽到了她和那人的對話,原來自己一直被如此信任着,如此愛惜着,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否則,怎麼會如此難過。
他愛着別人,姐姐對於他的妄念,這些事情這人完完全全的知道,卻還是護着他,回想起入宮的這些年,她對自己的百般呵護,點點滴滴的憐惜,沈璐宸手足無措了起來,爲什麼要對他這般好,他根本不配不是嗎?
“我不配!”垂下頭,緊緊的咬着嘴脣,沈璐宸就得自己羞愧難當。
“你沒事就好。現在我安心了。”御闌熙覃卻很是高興,這是她最愛的人第一次與自己如此親近,輕輕的撫過那如烏的雲鬢,輕笑道,“你不配,就沒人配得起了。宸兒是天下間最好的,無人能及!”
熙華有些愣愣的看着兩人,轉而會心的一笑,悄悄的轉身離去。去尋父後,既然皇后平安無事,那父親也該安然回宮了吧。
頤祥宮
果然還未進殿,就聽到了父後的聲音,連通報都沒讓內侍通稟,熙華就推開殿門直接進去了。原來是四皇子御闌琦,聽說父後安好回宮,就不顧一切的趕到頤祥宮探望父後,又聽說自己的親姐姐也回宮了,便嚷着要見皇姐,只是太后說,他姐姐現在肯定是諸事繁多,讓他安分的等着,畢竟宮裡是否還有亂黨之徒也未可知。
熙華忽然進殿,太后聞聲看去,居然是他多年沒見的女兒,向來端莊高貴的太后,居然全然忘了禮儀,一把就上前抱住女兒,口裡不停地念叨着,“華兒,我的華兒回來了,回來了……”
環着父後,熙華心裡也是激動非常,好多年了,她終於回到了父後的身邊,還是如此的溫暖,就如記憶中的一般絲毫未變的溫暖的懷抱。
“我回來了,父親。”熙華眼眶溼潤了,聲音有些顫動,但是很快的就恢復了常色,倒是顯得沉着穩重。
“我兒長大了……”太后沈雲飛看到女兒的表現,欣然的笑着說道。慈愛之情滿溢臉龐。
“琦兒呢?”熙華看着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弟弟,當年的小不點,現在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再過幾年弟弟也該成年了。長得果然是越來越像父親,只是眼中流露的着些許稚氣和調皮之色。
“琦兒也長成大人了。”熙華拍了拍御闌琦的腦袋,一臉的寵溺。
“姐姐……”御闌琦軟聲軟氣的喊道,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熙華疼愛這個親弟弟,即便是未長相處,但是骨血相連的親情,讓她很是疼愛這個與自己年齡相差甚多的弟弟。
父女三人相互問了好半天,才發覺都立在殿裡全然忘了坐着聊天。熙華隨後被太后拉着坐下,卻出乎意料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眼睛在也離不開那人了。
他怎麼會在宮裡?
那人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也不出聲,把頭轉向了另一邊不再看她。
“你怎麼在這?”熙華站起身一把拉着對方的手,居然還穿着一身內侍的衣服。
“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賭氣的陳彥皓掙了掙被抓住的手,可是被抓得太緊,甩不開熙華,便把頭轉向別處就是不看那個冤家。進來這麼久了,居然現在纔看到他!
“華兒,這位是誰?要不因爲這位公子,爲父恐怕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呢。”沈雲飛看到女兒與那個神秘的公子甚爲親近,淡淡一笑問道。
這個公子不簡單,似乎大有來頭,先不說那身貴氣,就是連同他身邊護衛自己和皇后安全的那名高手,也不是一般人。
熙華從父後的口裡,聽出了這人爲什麼會混進宮中的緣由,心中頓感一動,感動異常,這個冤家也不知道爲她付出過多少,現在她又欠了他一個天大的恩情。
“對呀,姐姐他是誰呀?”御闌琦也好奇的問道。
屏退了左右的人,熙華才緩緩的說出陳彥皓的身份。說話的時候,手卻是立刻也沒有離開,緊緊的握着陳彥皓的。陳彥皓的臉通紅,幾次想把手拿出那人的掌心,卻怎麼也擺脫不開,本想給太后留個好念想,沒想到這個冤家偏偏不配合他,現在可好了,一定給人留下了輕浮之感,又氣又羞的皇子,只得用眼睛狠狠的瞪了那個冤家好幾眼。
“原來如此。”
太后聽過女兒的解釋之後,心中倒也沒有輕視這位敵國的皇子,女兒果然選了一個非常之人,沒想到男子居然會去戰場。即便華兒恐他擔心,草草帶過戰場上的事情,但是他能想象當時情形有多兇險。陳彥皓,果然是個非同一般。
太后憂喜參半的看着女兒的舉動,喜的是,他的寶貝女兒終於找到了心上人,憂的卻是,這人偏偏是南國的皇子,兩人的身份之間的距離可不是一般的難以逾越呀。
“哥哥,你去過戰場!那武藝一定很高吧,一定要教教我!”
御闌琦崇拜的看着陳彥皓,爲了套近乎,甜甜的改了稱呼,稱陳彥皓哥哥起來。自從見過英姿颯爽的姐姐,他就想要學武,偏偏父後不讓,說後宮之中怎麼能失了體統,他是皇子不應該舞刀弄棒的,否則不成樣子。現在,這個公子也是皇子,既然人家能學,還能上戰場,那他只是學學武藝,也應該沒什麼的吧。
陳彥皓被人端詳的不好意思,低着頭,反倒是熙華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態,打趣的看着他,也不幫忙解圍。皇子無可奈何的只好應承着,還不時的瞪一瞪身邊的人。
難有的輕鬆環繞着衆人,但是這裡是皇宮,紛爭之地,這裡永遠也不可能平靜。
“不得了了!”
高呼的驚呼聲從外面傳來,熙華身體猛地一緊。立即站起身來。其他人也是臉色一變。
“何事!”熙華大聲的問道,殿外卻傳來了讓她措手不及的竟然消息。
“鳳和宮有刺客。皇后和皇上……”
熙華連那名內侍的話都沒聽完,立即推開殿門,向着鳳和宮的方向奔去。太后也是焦急無比,帶着兒子和陳彥皓快步趕去。前面的女兒卻早就不見蹤影了。
熙華飛奔到鳳和宮外,就看到索蘭和雲峰兩位將軍站在殿外,更是層層被軍士把守着。兩人見到她,臉色平靜,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恭敬地讓路讓熙華進殿。
踏進皇帝的寢宮,熙華就看到正慌張忙碌的太醫們,一盆盆血水被侍從端出。
“怎麼回事!”熙華大聲的問道。
正在一堆人的衆位太醫,有一人慌忙的跪在她面前,哆哆嗦嗦的說道:“皇后被人刺傷了……”
“情況如何!皇上呢?”熙華心裡慌了起來,怎麼會有人再次行刺!
“皇后雖然傷勢頗重,但是沒有性命之虞,但是皇上怒急攻心,情形危急,臣等正商議對策……”太醫硬着頭皮稟告清楚,跪在地上等着殿下的旨意。
熙華揮了揮手,怒道:“你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幫忙?隨時向我稟告一切情形。”
太醫如蒙大赦的連滾帶爬的回到了皇上的塌邊。熙華則轉身到了殿外,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索蘭和雲峰似乎早就知道殿下回來問話,已經把人遣走,只留下他們兩和熙華單獨交談。
“刺客是沈佩曦?”熙華冷冷的看着兩位將軍,心裡早就猜出了行兇之人是誰。
“是,殿下。應經抓住此人。”索蘭公事般的回答道。倒是一旁的雲峰將軍臉色有些僵硬。
“爲什麼那人能混進鳳和宮!”
熙華聲音壓得低低的,但是怒氣卻高漲中。層層護衛的滴水不漏的鳳和宮,會讓一個沈佩曦混了進來,而且還能行刺成功。這件事索蘭她們怎麼會後知後覺!除非……
“殿下,登基之路再無障礙!”
索蘭正色的說道,擡着頭,沒有絲毫愧色,眼中帶着堅定和決心。雲峰並沒有說話,但是也是神色凜然的看着熙華,沒有悔色鎮定無比,與身邊的索將軍如出一轍。
熙華冷冷的注視着她們許久,握緊的拳頭鬆了又緊,最後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回到了殿內。
“殿下,會如何處置我們?”雲峰看到殿下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安的問着身邊的老戰友。不知道是福是禍。
“殿下,不會處置我們的。要想處置我們就不會什麼也不說了。”索蘭也後怕,此時放鬆了下來,但是深知殿下對於她們的信任怕是所剩無幾了。但是,她不後悔,有些事情殿下不好做,那就由她們代勞好了。
“殿下比你我更懂帝王之道,要捨棄什麼也比我們懂。”拍了拍雲峰的肩膀,兩人相視苦笑了一下。
半夜時分,熙華守在鳳和宮中,太后一行人也被她勸回宮休息去了。殿外守衛又增加了許多,看着昏迷不醒的御闌熙覃,熙華心裡的滋味道也道不出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的姐姐。身邊只有陳彥皓陪伴着她,熙華感到很累,尤其是心。
“你合會兒眼,歇一會吧。”皇子擔憂的勸道,卻只見到那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把他的手抓的更緊了幾分。
“你這個姐姐已經寫好了禪位詔書,她應該是料到現在了。”陳彥皓感慨的說道。
“我欠了她們姐妹兩條命。你知道嗎?”熙華眼神空洞的說,身體有些僵硬。把頭輕輕的靠在陳彥皓的肩上,艱難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躲避什麼。
皇子就靜靜的支撐着熙華,讓她這麼靠着,似乎在無聲的安撫着她,熙華在感到心裡寒冷的同時,找到一絲絲的溫暖,不敢放手,就這樣兩個人依靠着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