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去,陳玉清在與熙華客套的寒暄一陣之後,也就離去了。
熙華看了看自己被安置的飛雲殿,有些許的不習慣,安全問題她倒沒有擔心,鳳凰剛剛在離開之前,就已經把能做的安全保障的做過了,暗衛更是比原來增加了三倍,熙華很清楚南國不會明目張膽的對她下手,但是暗地裡的動作難防了。
可是,杞人憂天的事情還是少做爲好,既來之則安之,一路上就少眠,不習慣這種頗爲原始的車馬勞頓的熙華,決定先好好的睡上一覺,休息休息。
沐浴淨身之後,午後的陽光有些強烈,熙華也感覺屋裡有些悶熱,命人把軟塌搬到風飛雲殿的後園中,熙華早就看中這座——鴻影亭,四面臨水,花樹掩映,襯托着飛檐翹角的黃色琉璃瓦屋頂,色彩上的對比顯得更加突出。這種南國獨有的水榭亭臺,在御闌很少見,想必南國多爲水鄉纔會有這樣諸多的水上建築。
在這裡小睡一會再好不過了,水氣能驅散悶熱的暑氣,尤其是熙華還從未試過在水邊的亭閣午睡,原先在宮中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水上亭閣,但是父後卻命人不讓她在這樣的地方多停留,原因自然是她自小身體有些虛弱,太醫的意思是要少遇寒和溼氣。現在能有機會體會一下,熙華決不能放過。
悠悠的碧水盪漾着反射陽光的波紋,多水的南國,想一想這樣的地方,居然鬧起了百年不遇的旱災,倒是讓人稱奇。那位八王爺說祭禮的儀式就在容城舉行,熙華想了想,從地圖上看容城外的除容河以外,南面還有南國最大的河流——沄水江,如果真的能降水,在這裡降雨之後,沿河江的地帶旱情就會減輕。倒是一個好辦法。
怎麼降水呢?熙華有些爲難,她問過鳳凰能不能降雨,那傢伙的回答是她只一生都沒試過降水,根本不要奢望她能幫自己。也對,一個火中誕生的神獸,一輩子就與火相連,至於水,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南國找她這位聖女來,還真是應了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事情難以善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容城還真是難有的地利之便,看過地圖之後,熙華髮現這裡果然是位置絕佳不過的地利,軍事經濟上都不可取代的城戶,可是百年之前竟然會淪落南國之手,倒是讓熙華有些意想不到,看來有必要看看史書上是如何記載這段史實的。
胡思亂想的熙華,終於有些昏昏沉沉了,伸了一下腰,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在樹木光影斑駁的廕庇中睡着了。
有些涼!
熙華張開眼睛,意外的發覺自己居然躺在間裝飾的已經顯得庸俗的房間裡。
雖然庸俗了點,但是所用的物品倒是地道的上品,不過能把這些上品的繡品、瓷器、傢俱都擠在一起變成庸俗,這間屋子的主人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非一般人物。
熙華審視着屋中的擺設佈置,沒爲自己身在何處地感到擔憂,可以感覺到鳳凰就在附近了,既然沒有性命之憂,在此多留一會,見見把她請到這裡的人,也是應該有的禮數。
老神在在的熙華拿起桌子上的翠玉酒壺,端詳了一下——高檔品,而且裡面的酒更是難有的美酒,這是一種果酒,熙華一向喜愛,甜中帶着酸的味道,尤其是在嚥下之後,會讓人從肺腑中生出一陣清香,回味無窮,只是這就不能多飲,即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不過三杯,所以此酒有一別名“三杯倒”。
“好喝。”熙華一再窗邊的鏤空雕欄上,看着窗外的漸漸露頭的月亮,喝着美酒倒也愜意。
“殿下,好興致!不怕有毒?”身後傳來清朗的聲音,說話的人卻帶着三分怒意。
“皇子殿下也好興致,既然請人來此作客,討一杯美酒是自然不過的事情,爲什麼要這般表情?”熙華回過頭看着陳彥皓笑道。
真是位美人,不只是豔麗,眼中帶着英武之氣,讓人着迷,熙華很欣賞他現在的穿着,比起白天宴會上的華麗媚人的裝扮,現在這樣一身勁裝更適合佳人的氣質,只是好像這樣的裝束是女子才能穿的,而且是善於武藝的武裝。
“你也來一杯?”舉起另一隻酒杯,對方滿不在乎的接過一飲而下,用手摸了摸嘴,怒氣未消的盯着熙華。
“好酒量,只可惜這酒不是用來牛飲的,皇子殿下還真是不會品酒。”熙華細細的慢慢品着,眼睛沒有迴避的迎向對方。
“我纔是此處的主人!聖女不怕我對你不利!不知這是自信還是自大?”陳彥皓冷聲的問道,不想對方卻大笑了起來。
“皇子,你應該問自己是自信還是自大。該不會認爲這樣請人做客來此,會不被任何人察覺?而且要是真的想對人不利,就應該在神不知鬼不覺地時候行事,不會更到人清醒了纔來吧。”熙華喝完了第一杯,似有回味的閉着眼睛,品味着美酒帶來的陣陣沁人心扉的清香。
“聖女來南國是爲了天下蒼生不用受苦,只是你真的能幫南國黎民嗎?”沉默片刻之後,對方似乎放棄了什麼,忽而轉向了旱災的話題。
熙華張開眼,認真的端詳着對方的神情,急切的神情中還有着擔憂,沒想到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皇子居然還有憂國憂民之心。
“沒把握!”熙華誠實的回答道,沒有把握的事情,還是說實話的好,以免被人寄予厚望。
“那你來此做什麼?御闌熙華你應該不會是傻得不知道南國有人對你心懷叵測吧。”熙華有點吃驚的看着對方,可是陳彥皓卻沒有理睬她,繼續說道,“聖女也比不過你御闌嫡皇女的名號,南國如能除去你,是一大裨益。”
“你到底能不能救旱情?!”
陳彥皓似乎咬牙切齒的模樣,看得熙華有些莫名其妙,反問道,“皇子爲何一直問這件事情?能與不能有什麼差別嗎?”
“有!能,我就幫你安然離開南國;不能的話……”陳彥皓停頓了一下,冰冷的說,“現在就殺了你,也能免得御闌有一強敵威脅我國安危!”
殺氣,眼中的執著,表明了對方的真心,陳彥皓說的不是假話,卻有殺她之心,但是爲了什麼這麼冒險的做此事,爲了權力嗎?苦笑了一下,“爲什麼你會如此關心南國,爲了你們陳氏江山嗎?”
同樣出身皇家的熙華,能理解權力帶來的野心和執著,可是一位皇子沒有可能接近最終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因爲他的性別決定了他的命運,陳彥皓所表現的反叛和不羈,難道只是假象,他是在幫他的母親榮登位極之巔的皇位?果真如此,熙華還能理解現在的狀況,但是熙華的直覺卻告訴她事情遠非如此。
“陳氏江山如何,我懶得管!但是爲百姓着想是應當應份之事,身爲皇子爲百姓的疾苦而憂,有何不可?你是皇女不是更應該理解我的想法嗎?”陳彥皓白了一眼在他看來絕對是在裝傻衝愣的熙華,頗爲不齒。
責任嗎?
熙華黯然的垂下了頭,陳彥皓這種玩世不恭的皇子都有的東西,卻是她獨獨缺少的,母皇是不是也已看清她的不足,纔會那般失落,甚至連身體的狀況都沒有對她說明,是在怕她的逃避嗎?所以纔要等她回國之後再說,還真是個不孝的女兒,空讓人擔憂卻不自覺,熙華暗自責怪着自己的逃避。
“旱情遠比朝廷的公文上奏寫得更加嚴重,流難他鄉的百姓卻得不到任何的幫助,國庫不能開倉賑災!”悲憤的語調,陳彥皓目不轉睛的看着熙華,“你們御闌剛剛過去的京畿之亂,讓我的皇祖母認爲此時攻打御闌是再好不過的時機,軍隊集結國庫就不能開!在這樣下去,南國不是要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軍隊集結?爲什麼沒有動靜?”南國會用兵御闌並不讓人意外,但是爲什麼遲遲沒有出兵。
“因爲丞相和文官們都不主張出兵,認爲應及早解決旱情纔是第一位的要務,但是母王卻極力主張出兵!”陳彥皓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很爲自己追逐皇位的母親感到心寒,棄民不顧的母親,想要建功立業鞏固地位,畢竟皇祖母年事已高,皇位之事讓他們這些陳氏子孫紛紛明爭暗奪。
“我幫你救民,你能幫我讓南國不出兵嗎?”熙華望着陳彥皓說道,既然把她弄到這裡來,這位皇子的手上定會有讓她能動心的籌碼。
“你能救南國百姓?”陳彥皓有些不能信任對方,剛剛還沒有把握的事情,現在就能如此自負的保證做到,他帶着幾分懷疑看着熙華。
“本殿下可是鳳凰認主的唯一的聖女,決不會食言,皇子殿下手上想必也有讓我信服的籌碼吧。”熙華想得到確實的肯定,既然要爲御闌着想,她就必須讓御闌避過戰火。母皇身體堪憂,衆臣之間原有的勢力平衡也因爲上次的動亂被打破,此時人心難測,遇上戰火,很難預料不會有內亂髮生。
“丞相是我的恩師,如殿下能救南國百姓,本皇子也不會讓御闌邊境出險!”陳彥皓左右搖動的心,終於還是選擇信任對方,鳳凰神殿歷代中唯一被神獸鳳凰認主的聖女,此時南國人力不及,只能靠神明庇佑了。
“鳳大人,咱們回去了!”熙華對着窗外喊道。
突然現身的鳳凰讓陳彥皓大吃一驚,他的武藝絕不可能有人接近而沒有絲毫的察覺,可是此人似乎早就在此多時了,而且御闌熙華也早就知道此人的存在,向來自負的陳彥皓第一次有種被人耍了感覺。
“皇子不要生氣,人無完人,她可是縱觀天下都無可匹敵的!”熙華好意的勸解,卻只換來對方的怒視。
“既然這樣,本殿下就告辭了,指望皇子不要出差池,我們這可是月下協定,萬望不會有人毀約!”
陳彥皓剛想答覆,就發現窗口的兩人已不見蹤影。
可惡,這是威脅嗎?意在如果他毀約,要報復他是輕而易舉,因爲會有人來無影去無蹤。陳彥皓大怒猛地握拳砸爛了紫檀木的案几,氣憤地轉身對外面的護衛說,“去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