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似笑非笑的眼神, 劃過每個人的臉,原本熱烈的家宴氣氛瞬間降至到了冰點。
每個人的神色都或多或少的變化了,六王爺御闌熙塍啞然的立在原地。宸太妃見到皇上的沉默, 緊張地把眼神都向了皇后陳彥皓。
“陛下, 今天既是一家人難得的團圓宴會, 又有喜訊將至。這麼嚴肅的話題, 還是要提了, 可好?”被數人投來了求助的眼神,陳彥皓怎麼也不能不言一句,輕聲的勸道。
沒想到熙華卻呵呵的笑出了聲, 大笑道:“嚇到你們了,朕怎麼會如此想呢。只是怕宸太妃捨不得, 畢竟皇妹是太妃唯一的女兒, 朕擔心要是應允了這樁親事, 豈不是讓妹妹入贅,有損御闌皇女的威嚴尊貴。”
急轉直下的變化, 讓衆人連連吃驚,沒人猜得出陛下哪句話纔是真心的。
“陛下有心讓皇妹去南國?臣覺得還是大姐更沉穩幹練,也許更合適,也說不定。”恭王遲疑着,試探的問道。
“四姐寬心。朕當然認爲皇妹最爲合適, 與南國的那位皇子年紀也更般配, 皇妹也同他算是親戚, 大姐坐鎮南邊的時間太久了, 少不得那些南國大臣們心裡記恨着大姐, 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皇妹去, 事情也能更順利。”熙華微微笑道,認真的說道,眼睛更是片刻沒有離開六王爺御闌熙塍。
“皇妹,不要有負朕望,妹妹要是能成功,我御闌的南邊應該更安穩太平。”可以看到偏座上躬身立着的六王爺臉邊的汗滴正沿着臉頰滴下,熙華心滿意足的說道。
她要的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御闌熙塍,沒有野心意味着連勇氣都沒有的廢物,她的這個妹妹能把自己藏了這麼多年不動聲色,也算是有心有能力的人物了。南國的真正的新主豈是如此容易就能當上的,南國的狐狸大臣們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即便她的皇妹親事成功,也有很艱難的遙遙長路要走呢。
不過,哪怕是虛名的主人,御闌的皇女能端坐其位之上,對於御闌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御闌的血統無論怎樣,也將順利的流入南國的大統,在未來,御闌多少都會得益於此。
但是,身爲皇帝一定要讓人清楚什麼是絕對連想都不要想一下的禁忌。
皇帝是不可侵犯的威嚴,畏懼則是臣子們應盡的本分之一。這種本分,能夠讓臣子再失去忠誠責任的時刻,也能恪守自己的位子的最好的警告。
“臣自當爲國效力,陛下敬請放心。”御闌熙塍輕輕的拭了拭額角的汗滴,恭敬萬分的表明着自己忠誠。
每個人都看着陛下的臉色,雖然聖上此時顯得是那樣的溫和,但是暗藏在其下的驚濤駭浪讓人感到心驚的自危。
笑嘻嘻的聖上,再一次轉移了話題,重新讓家宴回到了應有的氣氛中,雖然每個人的心思都不在此處了,但還是維持着表面的和樂融融結束了這場“久違”的宴會。
“華兒,你當真想讓熙塍去南國招贅?”沈雲飛面帶憂色的問着自己有些看不懂心思的女兒。
御闌熙塍,是太后從來沒有過分注意的對象。對於沈雲飛而言,六王爺同她的父妃一樣不讓他所喜,亦不讓他所恨,他們的存在不是他同女兒的威脅。
可是,剛剛女兒席間的那一席話,再明顯不過的是在警告某些人蠢蠢欲動的野心和動向。難道剛剛平靜些的御闌又要有什麼隱患浮出水面,擾亂這份得來不易的安寧嗎?沈雲飛再一次擔憂不已。
“父後,女兒當然不想讓她去,可是現在卻又不得不答應的理由。南國的新主,對御闌來講,實在是極大地利誘。”熙華在自己父親的面前很是坦誠。
“什麼理由?你要是不想就該阻止這件事情,畢竟華兒,你是御闌的至尊。”太后厭倦了一次次的因爲權力誘發出的爭鬥戰爭,沈雲飛覺得心力交瘁。
“父後放心,就算是皇妹能得到南國皇子,她也要花上很多年才能得到心目中的權利,南國的人不會讓一個外國皇女,掌握她們的國家,權利這東西人人愛,南國人也不例外。”熙華淺笑着,安慰着太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想成爲一個真正的君王,不是坐上那張金燦燦的皇位,就能成就自己成爲一位帝王。
御闌熙塍要是真能成爲一個名副其實的君王,也許也不單單是御闌的威脅,南國面臨的纔是真正的危機陷阱。
看着女兒自信的笑容,沈雲飛微微安下了心,他相信自己的女兒,雖然不是很懂這孩子的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
“陛下。”
御闌熙塍早就在聖駕回宮的必經之路上徘徊了許久,剛剛結束的宴會,讓她驚魂未定,她吃不準陛下的心思用意是真是假,可是那番告誡意味十足的話,卻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終於,六王爺等到了聖駕,急忙上前行禮問安。
“哦,原來是皇妹。這麼晚了還沒回去歇息,在這裡散步嗎?”皇上不冷不熱的話,從御攆中傳出。
六王爺御闌熙塍乾笑了兩聲,回道:“臣妹在此是專爲等候聖駕,臣妹有些話相同陛下說。”
御闌的夏末晚上露水重,熙華剛步下了御攆,身邊的侍從立即仔細的給陛下披上了披風。
“什麼事情擾的皇妹這麼晚還不能休息?”熙華明知故問的說道。
熙華雖然意識到這個妹妹在未來可能帶來的麻煩會有多大,但是眼下卻又不得不讓親事進行下去,身爲皇帝,習慣掌控一切的毛病,讓熙華心裡好一陣不舒服。
“陛下您怎麼會不明白臣妹的心思呢?臣妹絕沒有任何有損我御闌的妄念,請陛下明鑑。”御闌熙塍苦笑連連地說道。她對於這位皇帝姐姐的認識,重新有了新的認識。
她曾經聽到的種種傳聞都不能盡信,傳聞中她的這位姐姐心思深沉無比,作風雷厲風行,膽色更是過人,但是在御闌熙塍自己看來,這位皇帝最可怕的是,讓人琢磨不透的想法。
她不知道這位皇姐的真心是什麼,既然覺察到她的威脅,爲什麼還是應允讓她去南國?難道是在試探她?或者……
“朕知道。”熙華微微笑道,心裡加了一句,就怕以後,你就不是這麼想了。
“陛下要相信臣妹!臣妹不知道陛下因何會疑心臣妹,但臣妹希望陛下相信我的忠心。”對於聖上的惜字如金的回答,御闌熙塍感到一陣陣的慌亂。
六王爺御闌熙塍深知要是如此下去,對自己是何等的危險。她面對的是御闌有史以來最強勢的君主,在險象環生中,依舊擊潰了南國,成爲了這片天下唯一帝國的君王,人人畏懼的至高權威的存在,一個可以輕易掌握着她生死的人。
“妹妹,讓朕相信不難,可是能讓朕安心,可不容易,所以,妹妹你能做到讓朕安心嗎?”熙華睨着眸子,並不看一臉焦急的人,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輕緩的問道。
御闌熙塍啞然的愣住了好一陣子,纔回過神,慌忙的回道:“陛下,臣妹一定會讓您安心。”
雙膝跪地,重重的伏禮在地,她一定要讓陛下斷了對她的疑心。
“妹妹這是爲何?朕自然相信你能做到。”熙華俯下身子用手輕輕的拍了拍伏在地上的六王爺的肩膀,轉身向着御攆走去,補道,“天晚了,妹妹安心的回去歇息吧。朕會一直在這裡等候着佳音。去南國的路不好走,路上小心些。”
御闌熙塍擡起頭,就看見安穩坐在御攆上的皇上,一臉深沉的微笑,對着她叮囑般的說道:“朕會靜待朕的安心。妹妹放心吧。”
看着漸行漸遠的聖駕御攆,一直跪在地上的御闌熙塍,身上一陣虛軟,險些栽倒,被身邊的侍從扶住,才緩緩站起身來。
“今夜還真是涼人呀。”御闌熙塍喃喃自語道,心裡,卻想的是,讓人膽寒發冷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
“華,你回來了。”陳彥皓臉上帶着倦色,宴會過後,他就一直等着。可是,熙華回來的格外的晚。
“怎麼沒先睡呢?”熙華有些心疼的說道。
她倒不在乎什麼規矩,彥皓對她而言,不只是皇后,最重要的是不能缺少的重要的人。他們之間從沒有那些繁文縟節的東西。
“有些擔心,不過看樣子是我多心了。”見到熙華輕鬆的神色,陳彥皓安心的笑了笑。
“沒事的,倒是你爲難了吧。”雖然彥皓口裡不提,但是熙華知道她的皇后,心裡一直掛心着南國,那裡怎麼說都是彥皓的故鄉。
“我?沒關係的。”陳彥皓不想讓自己過多的擾亂熙華的心,畢竟皇帝的肩上擔負的是天下,兒女情長不可以影響國家,他盡職盡責的恪守着自己皇后的責任。
“不過,你當真要六王爺去南國?那裡可是亂的可以。”雖然深居內宮,但是陳彥皓不是一般的皇后,熙華的眷戀,讓他更外的自由,想知道外面的情形再容易不過了。
陳彥皓想到故國的慘象,心裡一陣的難過,母親的離世,彷彿帶走了最後南國的希望。國損大半,實力大跌的南國已經今非昔比,國勢凋零,前途堪憂。現在,更是隻剩下一個男子支撐着國家的未來,更讓他心裡憂慮不已。
熙華把愛人的傷神看在眼裡,輕輕的攬過彥皓,懷抱着對方,體貼的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毀了南國。”
溫暖的體溫,傳達着彼此的心意和關心,陳彥皓再一次找回了心裡的平靜,點了點頭,擡起頭望着熙華的眸子,綻開笑靨,輕聲道:“有你在,我會安心的。”一百二十四章帝國的親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