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在軟塌上的御闌鴻鳳穿過還瀰漫着肅殺和血腥味的大殿,被人安穩的擡入了大殿的正中央,看到眼前的同室操戈卻未顯露出一絲的不安和痛心疾首,沒有任何表情的環視了四周跪在地上不敢出大氣的人羣默不作聲。
這種讓所有人都沒有意料的情勢,讓人措不及手,皇上的出現,皇上不是正在病危之中嗎?可是,現在卻坐在所有人前,冰冷的望着他們,左相在見到皇上的時候,甚至認爲是有人假扮的,但是當她與皇帝的目光交匯之後,她就像失了魂一樣,跌坐在地上,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在迴盪,不可能!真的是皇上!是皇上!
壓抑的大殿中,只有一個人猛地站起身,衝向了皇上御闌鴻鳳的面前,身上還帶着鮮紅的血跡,但是皇上身邊的護衛卻未阻止,因爲這人正是熙華。
“你快來!快看看三姐,她,她……”熙華剛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發覺自己正抱着三皇女,而卻她能感覺到對方生命正在流失。
這種時候只有一個人,不,是鳳凰還能有辦法,所以,沒有理會衆人疑惑的眼神,熙華一把抓住鳳凰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拉着幻化人形的鳳凰疾步的向鮮血染紅的人走去。甚至連熙華自己都沒發現她的手在顫抖,而鳳凰的眼中流露着無奈和悲傷。
“對不起……”幾不可聞的話語,卻讓熙華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呆望着鳳凰,神情中有着不可致信。
“她不是你!沒有盟約!”鳳凰回握着熙華滑落的手,清楚熙華已經明白了她話中的含義。眼前的這個人被一劍穿心,也許還有些氣息,但是即便是鳳凰的她也不可能救下這樣重的傷勢,如果是熙華的話,她還能把自己的血注入救人,但是這個人不是她認主的人,只有與她有着盟約的人才能如此。
在場的人都不解嫡皇女和這個陌生臉孔的人之間的對話,甚至有人還宣傳了太醫,但是那人很顯然認定三皇女沒有救了。一路上連滾帶爬的太醫剛剛拼了命一樣的趕到了,摸了摸三皇女的脈搏,仔仔細細的觀察着三皇女的情形傷勢,緊接着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對着皇上大呼,“臣罪該萬死!臣無能,三皇女她……”
御闌鴻鳳聽到太醫的話,身體僵直了一下,原本就很差的面色,更是壓沉的令人不敢直視,她剛剛還抱着一絲僥倖,希望她的女兒還能有機會,但是她錯了讓鳳凰都束手無策的傷勢,怎麼還能人力可及。
可是,造成眼前這樣的亂局和慘劇的確是她的另一個女兒,皇帝帶着些許怨恨和心痛的目光,定在了似乎好沒有清醒過來的二皇女身上,似乎是這樣的目光讓二皇女清醒了過來,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沒有再看自己母親的眼神,而是轉向了有些頹然的妹妹。
“五妹,不,嫡皇女,有件事情我要求你!”
熙華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帶着呆滯,看着正在慘然笑着的二皇女,不知道她要求自己什麼。
“臣貪戀皇位,犯下的是不可恕的大罪,但是也許沒有人相信,臣從未想要禍及手足。”二皇女掙開了壓制她的人,身爲皇族中武藝最高的皇女,她還是有自信能在這些人中搶到她此時最想要的東西。
“噌……”一聲劍鳴,衝出人羣中的二皇女臉上有着難以言明的哀傷和悔恨,望着與自己面對面的熙華,掃倒了幾名衝上前要制住她的人,大聲地說道:“我父親是不知情的!請放過淑妃!”絕望的回身看了眼,那身明黃的身影,似乎是在乞求她的母親。
血,刺眼的紅色!熙華看着倒下的身影,眼中和心中都被深深的刺痛了。
二皇女的自盡讓所有人都驚得沒有了反應,左相在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失聲痛哭,那哭聲帶着絕望。一連兩位皇女的離世,讓人不知道究竟該做什麼了。只聽到久久未曾開口的皇上說道,“把所有參與叛亂逼宮的人等拿下,聽候發落!”
“其餘的事情就交由嫡皇女處置!”御闌鴻鳳從未有過的疲勞和傷神,她艱難的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女兒們的樣子,身爲帝王的她感到無力,但是現在她沒有時間哀傷,作爲皇帝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次要把一切可能的隱患連根拔除!
“起駕回宮!”熟悉皇上的意思,李鳴岐大聲地宣道,皇上不想再在這裡了。
衆人躬身行禮,避讓着聖駕的離開,但是熙華卻猛地上前擋住了皇帝的去路,“母皇!爲什麼?爲什麼不阻止二姐!?爲什麼!”熙華漸漸清晰的腦袋,很快察覺到了一絲讓她不能相信的陰謀。
“爲什麼……”御闌鴻鳳緊閉的雙眼張開看着她給予厚望的女兒,眼中有着身爲帝王的覺悟和決心,“爲了你的路能更平坦!也爲了國家的未來!”
丟下這樣絕情的話和呆立的女兒,示意離開的御闌鴻鳳心中,卻有一句沒能說出口的話,我不想親手把自己的女兒送上不歸路,她能自裁是最好的選擇!
漸漸遠離發生了皇宮慘劇的御闌鴻鳳,聽到了身後有人大聲地喊道,“我不要做皇帝!如果皇帝就是這個樣子!我永遠也不會依照母親的意願的!絕不!”
李鳴岐不安的觀察着皇上的臉色,很爲嫡皇女的大膽妄言感到擔心,可是卻沒見到皇上的怒氣,皇上臉上出現了黯然的無奈,她根據皇上的口型,猜出了皇上說的話,“那就是你的命!”
李鳴岐在心中輕嘆了一聲,心中暗暗想到,這是生在這榮華富貴,權力巔峰的皇家所有人的宿命,真是讓人噓籲不已的人生,幸好自己是個局外人。
“小小,你還好吧?”鳳凰也坐了下來,問着從剛剛怒吼後就失神般的坐在坤和宮臺階上的熙華。
“我要還是小小就好了……”伏在手臂中看不清熙華的臉,但是鳳凰很明顯的聽到了話語中帶着的哭音,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的鳳凰,只能伸出手輕輕的拍着對方的背,因爲在她的記憶中記得,這樣好像能拂去人的哀傷。
“五殿下!”
謹慎的聲音打斷了沉重的寂靜,熙華沒有回頭看來人,只是用悶悶的聲音說:“什麼事?”
“五殿下,三皇女已經安置好了,可是二皇女……”來人不好處理這件事情,死的是位皇女,但是卻是這次犯上作亂的罪魁禍首,依律是不能按皇家禮節來處理,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衆人,一致認爲這件敏感的事情還是交由嫡皇女來處理比較好。
“按照皇家的禮節來辦!”熙華站起身,沉聲地說道。
“可是……”
“她是本殿下的姐姐,你還有什麼疑惑的地方嗎?!”熙華帶着些許凜冽的氣魄直視着正要辯解的人。
可是在看到那雙帶着怒火的眼眸後,來人就不再敢說話,低下頭,回了聲是之後就有些踉蹌的退了下去。
“你這是遷怒,實際上這樣的事情避免不了。你應該料到的。”鳳凰帶着探究的語氣,看着熙華的反應,即便是二皇女不自盡,接下來的結局也不會好到哪裡。
“可是,可是我本想保住她的命的,她沒那麼壞,身在皇家的人都免不了會被權利所累,但是我不希望她死,而且是被自己的母親,以皇帝的身份……”漸漸變小的聲音,熙華再也說不下去了,這是隻能在皇家這種權利的場所纔會有的悲哀,環着手臂上下摩挲了幾下,熙華轉身離開說道:“沒想到天快亮了才最冷!我要去看父親了……”
“你去吧。我在這裡幫你!”鳳凰輕聲地說道,可是眼中卻有着深沉的思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沁源宮
熙華沐浴過後,好像還能感到鮮血的熱度和氣味,不自在的拉了拉衣領,緩步的走進了殿內,此時天色已經漸白,可是剛剛過去的是個無人能入睡的夜晚。
“父後!”熙華看到靜靜坐在雕花紫檀木描金座椅上的人,輕輕的喚了一聲。
“華兒!”皇后一夜緊繃着的心在見到自己女兒的時候,終於放了下來,起身抱住了六年未見的女兒,輕輕的扶着熙華的臉,想看得真切些。
“爹,我好累……”聽到女兒的話,皇后知道這一夜發生的所有事情,溫柔的拍着女兒的背,熙華感到些許溫暖的傳來,把臉更深的埋在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的懷中,希望能片刻逃離這冷酷無情的皇宮。
可是,現實往往是最無情的,剛剛感到自己被刺痛的心有些安穩下來,就有人來再次攪起風波,“啓稟五殿下,淑妃,淑妃自縊了,奴才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焦急的聲音傳到殿內,讓熙華和皇后的身體都僵硬了一下。
“厚葬!”沉默了片刻之後,熙華擡起頭對着外面命令道,看到皇后爹爹不安的神色,熙華擠出了一絲像是要哭得笑容說:“父後,不要擔心!母皇把所有的事情多交給我處理了,所以不會怪罪的!”
皇后沈雲飛難過得流下了淚水,他的女兒六年未回家,回家卻得到了這世間最爲無情的夜晚,可是卻絲毫哭不出來,看着他的女兒那似哭的笑容,讓他感到錐心的難過和無奈,這就是皇家的悲哀,沒有人能抗拒得了的悲哀。
“臣覲見皇后和嫡皇女!”沉穩的聲音讓熙華不由得看了過去,來人是個身穿戰甲的年輕將領模樣的人,可是熙華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她的大姐——御闌熙凌。
“臣在西營從軍,得令回宮護駕,剛剛從母皇那裡過來!”這位大皇女簡單明瞭地說明了她的突然出現,隨後帶來了熙華不想聽到的消息,“臣叩見監國!”
“母皇的意思?”熙華握着皇后爹爹的手,希望能擺脫心中的不快和憋悶感,低聲地問道。
“臣帶來了詔書,嫡皇女在即日監國,暫代皇權,直至聖上御體安康!”御闌熙凌沉穩的看着熙華咬牙說,“可惡!”可是卻似乎沒有聽見這位監國的憤恨,安然的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