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安排,下一個應該是楊金芳,可是她死活不肯上臺。張廉忠怒道:怎麼回事?不是說好的嗎?元亮,你去把她叫上來!
程元亮下臺,死拽硬拖把楊金芳拉上臺。楊金芳站在申智鑑身邊,只是一個勁地哭,越哭越傷心,以致於嚎啕大哭。張廉忠滿意地朝旁邊的幹部點頭。程元亮喊道:說啊,別隻顧着哭。
可是此時楊金芳說的話把人們驚呆了,她邊哭邊說:做人得講良心,申先生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鬥他呢?大家說說看,申先生是不是好人?你們爲什麼讓好人受這麼大的罪?
張廉忠大怒:下去!叫她下去!
楊金芳不用別人來拖,說了幾句便扭身下臺了。
她這一鬧,會場出現了冷場,陳小春連喊幾聲“下一位”,也沒人上臺來。原來安排好的人都不願上臺了,其他人更不願上來。申智鑑平時對鄉親們不錯,對山村的人也比較關心,他對公益事業很熱心,對窮人富有同情心,經常接濟窮人。他雖然也有宗族觀念,但處理事務比較平和,在他當鄉長期間基本上沒有欺壓龔、程兩姓。八大隊在棗溪幾年,很多農民跟八大隊關係密切,但由於有申智鑑和申智高兩兄弟保護,鄉親們沒什麼遭罪。鬥爭申智鑑,大家都不太情願,給楊金芳一提醒,就更不願意鬥他了。
沒人上臺,沒人說話,臺下一片寂靜,氣氛十分尷尬。張廉忠很窩火,沒想到發動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工作,這些農民仍然不覺悟。他不敢再硬叫人上臺了,弄不好再像楊金芳這樣,只會起反作用。當然,他還有一顆連工作隊和農會幹部都不知道的重磅炸彈,他原來想最後用,看來不得不提早用了。於是,他叫了一聲:錢政加,上臺發言!
錢政加穿着一身黃軍裝,邁着四方步走上臺。他慢悠悠走到申智鑑面前,說:東家,你也有今天哪。然後他“嚯”地轉過身,手指申智鑑對臺下說:鄉親們,貧僱農同志們,大家千萬不要被矇騙,他是革命的最兇惡的敵人啊!他是最大的惡霸地主,長期進行殘酷的封建剝削;他仇視革命,仇視共產黨,一貫從事反革命活動;他僞裝善人,心裡是恨不得榨乾窮人的血。
錢政加很有風度地捋了捋西洋發,繼續說:申智鑑瘋狂地進行封建剝削,他一年的地租收入有多少?足有一千擔!一千擔哪,同志們,這些可都是我們窮人的血汗哪!申智鑑除了收地租封建剝削外,還有其它更厲害的剝削,他肆無忌憚地掠奪勞動人民創造的財富。我十四歲開始就受到申智鑑的剝削與壓迫,先後十四年,直到我參加革命才脫離他的魔爪,這真是深重苦難的一本血淚帳啊!申智鑑剝削我壓迫我的罪行,罄竹難書。在這十四年裡,我創造了幾千擔谷的價值,卻被申智鑑剝削得一無所有,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更悲慘的是他對我壓迫,動不動就打罵,根本不把夥計當人看,我連他住的房子都不能走進去,連他的小老婆都可以無緣無故地臭罵我。我給他當夥計得整天低聲下氣,戰戰兢兢,那真是暗無天日,度日如年,受的是地獄般的苦難啊!
錢政加揉揉眼睛,裝作哭泣的模樣,接着說:我個人受的苦難就暫且不提了,提起來的心酸難受。作爲一個革命者,個人的苦難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階級仇階級恨。申智鑑作爲大地主階級的代表人物,其本質是非常反動的,他仇視農民階級,仇視革命,仇視共產黨,他對革命力量恨之入骨,置於死地而後快。抗戰時,由於民族矛盾上升,地主階級參加抗日是被迫的,申智鑑在共產黨的逼迫下不得不做點表面文章,但他骨子裡仍然視共產黨爲仇敵,千方百計想殺害共產黨幹部。他曾經把小老婆的表哥養在家裡,指使他刺殺黨的主要領導江帆。這件事充分表明了他地主階級的反動本質。這是申智鑑欠革命人民的血債。
錢政加本來就能說會道,參加新政權工作後學了許多新名詞,更是口若懸河了。他進一步分析說:申智鑑爲了欺騙勞動人民,會用一些小恩小惠迷惑人,表面上他好像做了善事,同情窮人,其實背後是包藏禍心的,是攻擊勞動人民的糖衣炮彈,他的僞善是爲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是爲了進一步剝削和壓迫勞動人民,我們不能上他的當。我們跟申智鑑是水火不相容的階級矛盾,是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土改是一個階級消滅另一個階級的革命,地主是我們的敵人,而對敵人是不能寬容的。偉大的革命導師列寧說過,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只有通過流血的革命徹底消滅地主階級,農民階級才能真正翻身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