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黨中央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馬照心情豁然開朗。“洗澡”運動後,他感念於黨的恩情,除了上課,一直潛心於寫經濟理論文章,孜孜不倦,夜以繼日。他寫出了大量經濟理論文章,不斷地見諸於報刊,如農業合作化的必要性、可能性、必然性,農民中蘊藏着巨大的社會主義積極性,農產品統購統銷的合理性和偉大作用,社會主義工業化的理論探討,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的偉大意義,等等。反正黨開展什麼運動,他就研究什麼,運動應接不暇,他興奮不已,忙得不亦樂乎,光論證農業合作化優越性的理論文章,就寫了三四十篇。
馬照估計,完成三大改造進入社會主義後,經濟方面的運動不會再有了,他要找一些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中的課題,好好作一番學術研究。他知道,我國現行經濟體系是照搬蘇聯的,但他發現這裡面存在許多問題,很值得研究。現在黨中央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正可以大顯身手好好幹一番了。
馬照認爲,我國剛開始搞社會主義建設,正在從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事業,這中間有許許多多的經濟問題,需要經濟學界進行深入研究,這是時代賦予這一代經濟學者的使命。他覺得自己生在這個時代很幸運。他相信,自己事業的巔峰期來臨了!
讓馬照感到欣慰的是,家庭也很幸福。鄔亞萍相夫教子,溫柔體貼,馬秋雨讀書成績很好,考上大學沒問題,馬秋霞美麗動人,能歌善舞,馬秋虹活潑可愛,乖巧懂事。
馬照找了許多馬克思著作、蘇聯的經濟學書籍和其它經濟學的書,開始埋頭鑽研,他想弄清楚社會主義社會的商品交換問題。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馬照沉浸於他的研究當中,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一天,他到圖書館,突然發現圖書館和周圍教學樓的牆壁上貼滿了大字報。他邊走邊看,看到其中有用碗大的字寫的詩:是時候了,我含着憤怒的淚,向我輩呼喚:歌唱真理的兄弟們,快將火炬舉起,火葬陽光下的一切黑暗!!!
還有另一首詩是:民主自由——目的/母親生下我給我的權利/我決不願意犧牲絲毫/除非爲了祖國的利益!
是什麼意思?馬照沒看明白,步履匆匆地回家了。
過了兩天,馬照又到圖書館,見圖書館前站滿了學生,有幾個學生在爭先恐後地大聲講話。他斷斷續續地聽到:
……美國英國有充分的討論競爭,有辯論和不信任票,是真民主;我國由黨領導一切事務,先已決定,不許反對,沒有競爭,是假民主……
……法制不健全不嚴肅,民主權利沒有可靠的保障,是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宗派主義產生的溫牀……
……是否民主,是衡量一個社會制度好還是不好的標準……
這些孩子!馬照搖搖頭,走進圖書館。
楊海鳳又叫申智纔去會診。
申智才所在的廣濟醫院已改稱爲之江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簡稱之二醫院。幾個月前,一位省領導生病,急調各大醫院相關醫生來會診,想不到之二醫院來的是申智才!楊海鳳大感意外:申老師!你怎麼來了?你在之二醫院?
申智才也沒想到在這裡碰見楊海鳳,問:你現在在市衛生局?
是啊,我們在同一座城市,這麼多年怎麼會就沒見面呢?我只聽說你在武臨,但不知道你在哪兒,沒想到你成了省城名醫了嘛!老江也在武臨你知道嗎?
知道,在報上常見他的名字。
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來找我們?
你們工作很忙的,我也忙,沒事就不打擾了。
怎麼算打擾呢?你跟老江是同學,你是我們的婚姻介紹人,又都是戰友,很親的啊!
我聽說江帆也沒回棗溪嘛。
是啊,他這個人忘本!申老師,我們不學他那麼沒情義,我們多聯繫,好嗎?
幾天後,楊海鳳特地到之二醫院去了一趟。在醫院領導陪同下,找了申智才,並當着醫院領導的面稱他是老革命,三十年代參加革命,是江帆幾十年的老同學老戰友,爲黨建立抗日武裝作出了很大貢獻,囑咐醫院領導要好好照顧他。
這一次,一位市領導生病,楊海鳳又把申智才叫來了。她把申智才拉到一邊,問:你們醫院開黨外人士座談會了嗎?
申智才說:沒呢。
那就好,你記住,如果叫你開會,你千萬別說話。
爲什麼?現在不是黨在開門整風叫大家提意見嗎?
我一時也說不清楚爲什麼,你只要記住別提意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