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程元亮和程志林先後到申家琪家,向莫欣榮報告他們被人襲擊的事。
原來,昨晚程元亮一家剛睡下,忽聽得屋頂“嘩啦啦”地一聲響,緊接着,“嘩啦啦、嘩啦啦”的聲音響個不停。程元亮他們睡在樓上,聲音就像在頭頂炸開,靜夜裡顯得格外響亮,連續不斷,像放鞭炮,驚心動魄。
有人拋石頭!程元亮翻身穿衣起牀,下樓開門,四周瞧瞧,不見一人。是誰呢?他站在門口呆了呆,見沒動靜,就關門重新上樓睡覺。剛躺下,屋頂又“嘩啦啦”地響開了。他連忙起牀,跑出門,仍然不見人影。
老是這樣扔來石頭,屋頂的瓦片還不碎光!程元亮不敢睡覺了,他就坐在門口,直到快天亮了才進屋睡覺。
程志林更慘,他昨晚遊蕩到很晚回土地廟,剛到門口,突然腿上被重重地被人踹了一腳,當時就被踹倒在地。當他坐在地上回頭瞧,卻不見人影。被踹的腿疼痛難忍,好像已經斷了的感覺。茫茫黑夜,上哪兒找打他的人去?程志林喊爹叫娘痛了一夜,早上才拖了傷腿來向莫組長報告。
程志林進屋時,程元亮在跟莫欣榮說話。莫欣榮問:你認爲這是誰幹的?
程元亮說:肯定是龔德興那幫徒弟乾的。
程志林馬上接上說:對,肯定是那幫狗崽子乾的,我的腿快給他們踢斷了。
事態嚴重了!莫欣榮馬上去向樑宏達報告。
樑宏達一聽大怒,迭聲叫道:階級報復,階級報復!這還得了!
樑宏達和莫欣榮來到關押龔德興的房間,嚴厲地問:龔德興!你好大的膽!昨天剛批鬥你,你就指使人打擊貧協幹部!
龔德興迷惑不解:我被你們關在這裡,怎麼指使人了?
莫欣榮說:昨晚程志林被人踢斷了腿,程元亮家屋頂上堆滿了石頭,就是因爲昨天他們鬥爭了你,難道不是你指使的嗎?
龔德興馬上明白是他那些徒弟乾的,這些野小子可真會惹禍。元亮家屋頂堆滿石頭他相信,踢斷腿是不可能的。他可以想象徒弟踢癩頭的招式,他傳授該招式時教過他們如何把握分寸,既叫人痛得要死,又斷不了腿。他說:我給你們看得死死的,我怎麼可能指使人去打人呢?元亮和癩頭當了這麼多年幹部,仇人多,誰知道是他們哪個仇人乾的。
樑宏達說:你還狡辯!這事件非常嚴重!你一定知道是誰幹的,你應該勸你的徒弟投案自首,可以減輕處罰,你知道無產階級專政……
龔德興截住他的話反問: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徒弟乾的?
肯定是你徒弟乾的,有人看到了,叫他坦白自首是給他一條出路,你也該爲他們想想。
龔德興冷靜了一些,剛纔聽到說他徒弟乾的,着急之下有些失控。他當然明白樑宏達說的是圈套,他知道他那些徒弟,既然做了,是不會給他們抓到證據的,沒有證據他們纔來找自己,如果讓他們自首那就上當了。
昨天鬥爭會後,他在走下臺時有人趁亂撞了他一下。他一看,是給他當“交通員”的徒弟龔德象。只見他偷偷朝他笑了笑,拍拍他自己衣服的口袋。龔德興下意識地伸手探進衣袋,摸到了一張小紙條。他默不作聲,隨工作隊員回龔氏祠堂。回到了關他的房間,他趁看守人員不注意,掏出紙條看,只見上面寫的是“沉住氣,堅持住,有人救”幾個字。
龔德興心裡頓時涌出一股暖意。他認出是餘賽君的字,馬上吞了紙條。他們真是膽大,衆目睽睽之下竟敢傳遞紙條!餘賽君就不怕事情敗露暴露牽連她嗎?他明白,餘賽君背後是吳翠藍,連紙條的口氣都是她的。有人救?是誰救呢?不管怎麼說,被批鬥了大半天,他已精神沮喪,心灰意冷,看了紙條心情就格外的好,批鬥會上的惱怒一掃而光。
在大庭廣衆面前,都能不露痕跡地傳遞紙條,夜深人靜去作弄癩頭他們會給人看到嗎?絕對不可能!經過長期運糧的訓練,這些徒弟已經懂得保守秘密的重要,也知道如何保守秘密。就算把他們抓起來審問,他們也能扛得住。何況他們都是貧下中農家庭,工作隊不敢對他們過分。
想到這些,龔德興心裡有了底,他說:我隔離審查了這麼久,外面什麼事情都不清楚。以前的確有幾個孩子跟我練過幾天武,後來也不練了,沒關係了,他們都出身於貧下中農,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們不會做這些事。如果有人看到過,你們怎麼處理他們,跟我無關。我現在主要是反省自己的問題,不想因爲我的問題牽連這些孩子。
樑宏達原以爲龔德興爲了戴罪立功,會同意去勸說他徒弟自首,沒想到他以種種理由拒絕,有些惱火,說:他們已經受牽連了,你如果爲他們着想,就應該去勸勸他們,讓他們迷途知返。
他們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現在待罪之身,不適合也沒資格做這種事。
他們是你的爪牙,只要他們做的事,你就脫不了干係,你不肯挽救他們,你會後悔的。
樑宏達命人把龔德興的徒弟全叫來,關在原八大隊營房的各生產隊倉庫裡,一人一間。工作隊人馬全上陣,一個個單獨審問。可是什麼也沒問出來。沒辦法,只好向公安局報案。工作隊報案,公安局不得不來。可是公安幹部審問了一天一夜,甚至偷偷用了刑罰,仍然沒有結果。這些人的父母受人指點,來工作隊鬧着要人,樑宏達只得把他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