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藍和楊德貴召集棗溪大隊全體員開會,宣佈撤銷程元亮黨支部書記職務,任命龔德興爲棗溪大隊黨支部書記。
緊接着,又召開棗溪大隊全體社員大會,宣佈撤銷程志林大隊長職務,任命吳富貴爲棗溪生產大隊大隊長。
此時饑荒雖然已經緩解,但除了開荒多的家庭,多數社員家裡仍然嚴重缺糧。宣佈任命的第二天,龔德興和吳富貴緊急召開生產隊長會議,研究農業生產問題。會上決定了三件事:一、所有坡地和來不及種稻的田全部插種番薯;二、將剛剛種了稻秧的稻田包給各戶社員管理收割,超產獎勵,減產賠償;三、在山上儘快分批植樹,指派專人管理,實行封山育林。
龔德興還不想公開糧庫的秘密。這兩年多虧了這些糧食,棗溪纔沒餓死人。但是他一直很謹慎地用這些糧食,因爲不知道饑荒會什麼時候結束,因此這時候糧庫裡仍有一些糧食。現在政策放寬了,然而誰知道以後政策會變成什麼樣,誰知道會不會上面再胡鬧呢?如果上面再胡鬧,又鬧饑荒的話,糧庫裡的這些糧食,還可以繼續用來應付。
春荒沒過,很多社員家裡已經沒糧食了,龔德興決定最後運一次糧食。以後形勢進一步好轉,就不能再借用申智青的名義了。
龔德興派幾個徒弟擔任護林員,他們有武功,有能力護林,護林員空閒有時間練武,而且可以名正言順地保護糧庫。實行封山育林,保護糧庫就有了根本保證。
八寶山和望寶山重新育林,是龔德興的心結,自從鍊鋼砍光了山上的樹,他一直想着應該儘快恢復山林。山上光禿禿的,水土流失嚴重,已經沖毀了許多種莊稼的坡地,還好這幾年沒大暴雨,不然有可能引起山洪暴發。這是極大的隱患。所以他掌權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封山育林。
在此前,由於掌握着糧食,龔德興已經成爲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擔任了黨支部書記,上面又有人撐腰,在棗溪就形成了說一不二的局面。他的那些徒弟也個個都威風得不得了。他在大隊幹部的安排上作了些調整。吳富貴任大隊長,就是他的建議。另外,他讓既是徒弟也是堂弟的龔德尚,擔任民兵連長,徒弟申廉榮任治保主任,傅翠花任婦女主任。
程元亮和程志林對撤職極爲不滿,對龔德興充滿仇恨,但無可奈何。吳翠藍跟龔德興說:這兩個人被撤職後肯定心懷不滿,成了你的對立面,他們會在背後搗蛋,對你的工作極爲不利。我看乾脆把他們貪污的事翻出來,把他們定爲壞分子,他們成爲四類分子就搗蛋不了了。
龔德興不以爲然:他們是什麼東西?能搗得了什麼蛋?再說當時說好不追究他們的,過後又翻老賬,不是失信於人嗎?
吳翠藍嘆道:老龔啊,不是我說你,你在政治上還不夠老辣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現在政治生活這麼複雜,運動這麼多,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政治鬥爭是無情的,是你死我活的。你雖然只是大隊幹部,但我們現在這種講政治的時代裡,政治鬥爭的風暴也會捲到基層,而且也會是猛烈的。你看吧,當政治風暴來臨時,瘋狗會咬死人的。你太輕視了,會吃虧的。
五八年燒燬的彭公祠前,被砍的兩個樟樹樁旁各長出幾個嫩芽。這真是怪事一樁,是枯木逢春?老樹發嫩芽?是瑞兆還是凶兆?是棗溪村好運氣來了?還是幾年前燒祠砍樹上天來懲罰了?是彭公要發怒了?……棗溪村裡由此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幾位老人來找龔德興,爲首的老人有些文化,他說:德興啊,彭公是我們棗溪的保護神,錢政加這個天殺的把彭公祠燒了,我們得把它蓋回去啊。
龔德興說:是應該蓋回去,但現在沒錢,大隊沒錢,社員也沒錢,拿什麼蓋?
唉,以前彭公祠有田,祠堂有田,哪愁這個啊!現在倒好,土改騙了我們一下子,田地卻給國家拿走了。德興啊,我們再窮也得把彭公祠蓋回去啊,這可是我們村的命根子啊。
你們放心,只要我還當書記,我一定想辦法把彭公祠蓋起來。
現在被砍的樹樁上長了樹芽,不知是什麼兆頭,我們請傅村的傅半仙來看看吧,他會彭公附體,很靈的,不如我們把彭公請出來問問。
這可不行,我們不興這個。
你是,我們不是,我們去請,你別阻止就是了。
彭公祠這麼遠,我們請來了我也看不到啊。